褚煜早已下定了决心,只要见不到皇后娘娘,他就是闯也要闯进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正殿之内忽的传来了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皇后娘娘有命,让五皇子进殿叙话!”
褚煜看着挡在他面前的几个御林军,愤恨的冷哼一声,撩起衣袍就大步向正殿走了进去。
可是,皇后娘娘确是见到了不假,但从他踏进正殿那一刻开始,皇后娘娘没有与他说过一句话,也没有给他一丁点的回应,甚至没有睁开眼看过他一眼!
褚煜怔愣的站在正殿之上,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与她只几步之遥的皇后娘娘。这副清心寡欲,超尘脱俗的模样,哪里还有她幕后当年的一丝影子!
这一遭,闹也闹了,吵也吵了,褚煜忽的感觉心下似是被坠了一块千斤巨石一把,沉重的压着他,就要喘不上气来了!
不止是闹得累了,还是争得乏了,褚煜慢慢的安静下来了。
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周围的一切也都随即凝固住了。唯有褚煜偶尔眨动的双眼还能证明,他尚有气息!
如此静立良久,褚煜普通一声跪倒在地。
“儿臣不孝,未能替母后解忧,却累的母后只能清苦度日。儿臣该死,在此想母后三叩首谢罪!一愿母后身体康健,二愿母后长乐未央,三愿母后诸事顺遂,余愿得彰!儿臣告退,望母后保重凤体!”
褚煜说一句,便重重的磕一个头。
当他第一个响头叩下的时候,皇后娘娘手中捻动佛珠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但随即便恢复如初。
直到褚煜连叩了三个响头,站起身后退三步正要转身离去的时候,皇后娘娘终于开口说话了。
“你说想念母后,今儿个也算是见到了,日后便不要再来了!这几日你要留在宫中为你父皇侍疾,切记,恪守为子之道,为臣之遏。这后宫深幽,入夜了便好生歇息,莫要再如儿时那般顽劣!”
褚煜听到皇后娘娘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欢喜的转回身,却是愈发的听不懂皇后娘娘到底想要说什么。
待皇后娘娘话音落下,褚煜开口似是还想要再问些什么的时候,皇后身旁的伺候的嬷嬷紧着向褚煜使了个眼色,而后几不可闻的摇了摇头。
褚煜心领神会,虽然仍旧有些不甘心,可还是施礼应下。
“谢母后教导,儿臣定当谨记于心,身体力行,不负众望!”
待褚煜转身大步走出了正殿后,一旁伺候的嬷嬷这才伤感的叹息了一声,“皇后娘娘,五皇子已经走了,您真的……”
皇后娘娘听着老嬷嬷的话,缓缓睁开眼,刚好看到褚煜的背影在她眼前一闪而逝,彻底消失的无影无踪!
“什么真的假的,这宫里面哪里还有真的、假的?还不都是人心幻化出来的……”
皇后娘娘语气和缓,却是没有一丝温度,那面上沉静的容颜,也与她双眸内的黯淡显得格格不入!
老嬷嬷见皇后娘娘慢慢抬起手臂,赶忙上前一步扶着她从软垫上站了起来。
“皇后娘娘,老奴知道您心里的苦!可您也不必这般自暴自弃!且不说圣上并未降罪于您,怕是圣意尚有回旋的余地。单就五皇子,您就真的狠得下心这般待他?老奴这心里……哎……您方才没有看到,五皇子的额头都磕的流血了!”
因着方才坐了太久,这忽的站起身,皇后娘娘只觉双腿似是灌了铅一般,僵硬的有些不适,只能扶着老嬷嬷的手,挪动着步子慢慢坐到了软榻上。
安置好了皇后娘娘后,老嬷嬷又给她到了一盏茶,看着皇后娘娘心不在焉的抿了两口后,老嬷嬷接过茶盏放到桌上。
“皇后娘娘,您这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您还在与圣上置气不成?老奴是伺候着您长起来的,今儿个老奴僭越,只想劝您一句,再多的苦、再多的伤,您也都熬过来了!如今眼看着圣上立储在即,您便是为了五皇子,也不能再这般消沉下去了!如今的日子再不好过,也总是要比当初好的多不是吗?那时候您都能咬牙挨住了,如今又算得了什么?只要能过了这一关,日后便都是顺心遂意的好日子了!你可不能到了这个时候,才犯糊涂呀!”
皇后娘娘有些出神的看着殿中炉鼎之上缓缓而起的青烟,悠悠扬扬,袅袅婷婷,似是一心的向上升腾,可又恬淡无争。
“奶娘,您是一手将我带大的,我性子如何,这世间怕是再无第二人比您更了解了!从前……日子确是不好过,可那些猝不及防的痛楚,是我该铭记的教训!那时候,我若不选择隐忍的话,只怕今日这中宫之主,早已不知是谁的囊中之物了!可是如今……”
皇后娘娘欲言又止,似是忽的想起了什么,眼眶微微泛红,轻轻抿了一下嘴唇,缓了缓后才继续说道。
“如今,日子似是还没有走到尽头,可这次,我要记住的,已非教训而已!那是代价!是我本不该承受的代价!您总是劝慰我都说,圣上虽然下旨将本宫禁足,可除此之外,一切如旧!圣上如此行事,定然是有心给我们二人都留下了余地。可您了解我,却是并不了解圣上!”
皇后娘娘说话间,每每提及圣上,声音总是忍不住有些哽咽。
都说一个人若是开始情不自禁的追忆往事,便说明他已经老了!
皇后娘娘不知道她是否真的老了,可这段时日,几十年的结发恩义,却是被她一审再审。
最后,只剩下一张薄薄的生宣,上面寥寥几个字,却是字字诛心!每一个笔画,都好似淬了毒的钩子,一寸一寸的剜进了皇后娘娘的心里!
“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是呀,从前,她能生生挨过那些撕心裂肺的日子,凭的不就是“至亲夫妻”这四个字吗?
可如今,这四个字却是越发的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