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厢舍雅间外那阵熙闹的吵嚷声、呵斥声,便是来自于婆娑公主和那个老掌柜之间的对话。
从这二人的对话中,很明显可以听得出来,婆娑公主正要一意孤行,仗着她的身份贵重,执意非要闯上三层来。
可是,老掌柜却是用尽了浑身解数的一边解释,一边阻拦,一边恭维的好话说了一箩筐,却丝毫没有打动这位属国公主,和她身后那位腰间佩剑的官老爷。
其实,老掌柜的不是看不出,婆娑公主今儿个就是冲着楼上的晋国公夫妇来的。那么明显的目的,甚至不加一丝一毫的遮掩,便是个瞎子,也知道她这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到了这个时候,老管家已知无力阻拦,可却又不得不拎着脑袋上阻拦!
先不说这婆娑公主气势汹汹闯进来的凶狠模样,分明便是来寻衅滋事的!若只是口角龃龉那也算了,可若是动起手来……
老掌柜的一想起厢舍雅间内那些名贵的古董字画便脸上不住的抽搐,心里也如油煎了一般!
这也罢了,钱财乃身外之物,便是狠狠的出一次血,也直当破财消灾了!
可楼上那二位是谁,那可是龙腾的活阎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晋国公,还有他那个最是难伺候的一品忠勇诰命夫人!
这来人又是谁?是大月氏老国王的掌上明珠,心头血肉,莫说是这婆娑公主在他的酒楼里有个什么闪失,便是上楼的时候不小心磕了碰了,他就是拿命也赔不起呀!
上下都是得罪不起的大人物,唯有他这个无权无势的小老百姓,犹如风箱里的老鼠一般,两头受气!
老掌柜的苦不堪言,可却一个字都不能说,只能奴颜婢膝的劝拦着婆娑公主,而后再跟莫逸晨声声喊着委屈无法。
就在莫逸晨和郁雪繁夫妻二人,正头对着头凑在一起喁喁呓语着说笑时,便听到厢舍雅间的金丝楠雕刻的实木拉门被缓缓拉开的声音。
这夫妇二人似是没有听到看到一般,仍旧维持着这副你侬我侬,蜜里调油的神态和姿势,只顾自的你一言我一语轻声说着什么。
婆娑公主原本气势汹汹的一路冲上来,谁知……刚踏入厢舍雅间的门槛,就看到了这么一幕,顿时停下了脚步,而后满是怨毒的盯着面前这夫妇二人。
老掌柜一路小跑,气喘吁吁的追上来,抬头看到婆娑公主竟站在厢舍雅间的门口呆愣愣的站着也不进去,顿时心下生意。
可是,厢舍雅间内只是传出一阵细细索索的声音,老掌柜也不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悬着心警醒着眼珠子一转,瞥向厢舍雅间内偷瞧一眼。
只一眼,老掌柜的就看到莫逸晨和郁雪繁这副架势,立时便紧着像个鹌鹑一样将头低了下来,心里仓促想到的那些说辞也都用不上了。
婆娑公主不先言语,郁雪繁和莫逸晨也同样不先开口!
这对“贼公贼婆”若只是旁若无人,视而不见也罢了!
谁知,他俩竟然把周围的一切都当成了摆设,只旁若无人的亲昵耳语!
“夫人先来?”
“还是夫君先来!”
“夫人方才那副掐腰叉腿,盱衡厉色的模样,真是巾帼不让须眉,为夫自叹弗如!还是夫人请!”
“夫君过谦了,夫君驰骋沙场于千军万马中面不改色,岿然不动!今儿个这些小鱼小虾夫君直消动动小手指便可迎刃而解!还是夫君请!”
乍听之下,这夫妇二人相互吹捧的厉害,似是在互相谦让着什么似的。
可是,谁又能想到,这对“贼公贼婆”满脸笑意的,竟然是在密谋,到底该让谁出面解决门口那个不速之客!
门口的几位自是听不到他们夫妻二人的悄悄话,只各有心思,心态百出的看着他们夫妻二人。
婆娑公主掩于广袖下的那一双粉拳握的关节泛白,满口贝齿更是咬的咯吱咯吱作响!
婆娑公主身份贵重,且大月氏国王更是将她视作眼珠子一般宠爱。自懂事以来,她一直都是被众星捧月着长大的,何曾见到有人胆敢如此无视、嫌弃过她!
怒急攻心,婆娑公主实在是忍不了了,狠狠的咳了一声后,紧着便冷嗤一声,阴阳怪气的说道。
“呵!自本公主来到这京城,耳中便被灌满了晋国公夫妇二人是如何的恩爱旖旎,感情甚笃的传闻。本宫原以为,你们龙腾男子妻妾成群,饶是多么恩爱,也逃不过衣香鬓影,莺莺燕燕的诱惑!却没成想,晋国公不但骁勇善战,私底下竟也这般用情至深!”
婆娑公主说话间,人已迈腿,步伐铿锵的行入厢舍雅间内。
而在她身后,还跟着那个神情看上去永远都是阴仄仄的白翖侯。
白翖侯随着婆娑公主迈步行入厢舍雅间内后,十分守礼的侧迈一步立于偏隅,而后郑重的面向莫逸晨和郁雪繁,以龙腾的礼数抱拳拱手,躬身略施一礼后这才开口礼数周全的请安问礼。
郁雪繁和莫逸晨听着婆娑公主这阴阳怪气,略显尖酸刻薄的话语,不禁相视一笑,皆是一副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模样。
收回目光后,这夫妇二人各自整了整身上的衣裳重新坐正了身姿。
他们这是,要严阵以待了!
那边的白翖侯还等着莫逸晨和郁雪繁说些什么,谁知,这二人是打定了主意要装聋作哑下去!既不应声,也不免礼,更不回礼,就那么生生的凉着白翖侯不闻不问。
白翖侯面色一沉,尴尬的面容已然带着些许僵硬。见他夫妇二人根本不予回应,便只能讪讪的收回了手,而后站直了身姿静立一旁。
莫逸晨头也未抬,只在目光交汇时给郁雪繁使了个眼色,接着便顾自的斟了一碗茶,浅浅的呷了一口。
郁雪繁看着莫逸晨这副好整以暇的样子,不禁在心底大大的翻了个白眼!
好,我来就我来,小鱼小虾让我上,大鲸大鳄留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