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雪繁此言一出,这次归俗道人,竟比方才被当面拆穿了行骗伎俩更为惊讶,怔怔的看着郁雪繁良久,而后朗声大笑起来。
“晋国公夫人威名远播,远的不说,便是近日在圣上天寿大宴之上的丰功伟绩,便已足以令世人惊叹!夫人又何须如此自谦?只是……贫道确是未曾料到,晋国公夫人竟也如此通文达识,淑质英才,是贫道卖弄了!”
归俗道人之所以会如此说,那是因为,方才他身后的那阵“仙雾”中传出来的馨香之气,其实是一种名为“尸花”的植株在燃烧后所产生的的香气。
这种植株原生长在三佛齐与星洲一带,那还是他早年间游离四方之时偶然遇见的一种新奇植株,当地人称之为“尸花”。
“尸花”体积硕大,花开呈殷红的紫色,绚烂多姿,甚是迷人。
其花朵通常会将一直维持数日的时间绽放不败,但其间,却会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尸臭味。
而随着花朵渐渐凋零后,便只剩下一颗硕大的根茎裸露在外,且依旧会散发出如腐尸一般的恶臭!
但即便如此,见过“尸花”之人亦不得不对其绚烂之姿啧啧称奇。它的美艳,将超过你所能想象的所有俗物!
说到这“尸花”,便不得不提及一下它的“猎食”本领!
此花一是靠着妖冶的外表,将生物吸引到近侧,二是靠着糜烂的尸臭气息,将以腐肉为食的生物吸引至近侧,而后将它们一举捕获!
再借由这些活物本体的养分,为它自己所用!
许是因为这一点,所以,甚少有人知晓,这“尸花”无论生与死,气味都令人难以忍受!
可独独将它的根茎挖出来后,再用烈火灼烧时,竟然能够散发出一种令人产生幻觉的馨香之气!
这种气味似是能够勾起他人心底最惧怕的幻象,若是其身不正,心怀不轨之人长期嗅到这种味道,便会夜夜梦魇缠身,难以入眠!
之所以方才莫逸晨三人并未受到这种香味的影响,那是因为归俗道人在烟雾中掺入了其他的辅料,且将“尸花”的用量减到了最低!
莫逸晨乃是常年习武之人,不但身体强健,而且思绪坚定,这样的用量的“尸花”并不足以对他造成影响。
至于正阳郡主,她心思恪纯,且亦是习武之人,就算方才这点香气对她有影响,那也不会令其有什么恐怖的幻觉。
倒是郁雪繁……
归俗道人真是有些意外!
这第一个好奇之处,自然是她竟然知道“尸花”此物。
端看郁雪繁的样貌,不过是二十出头的样子,若非精于医术,细细研读过古今中外的众多医书古籍,是断不可能有这般造诣的!
且听她方才最后说的那番话,便可知,郁雪繁不但知道这“尸花”为何物,且对其的来历和特征更是了如指掌!
此乃第一个令归俗真人心下生疑之处。
至于第二个令他疑虑之处,自然是郁雪繁竟然对这“尸花”毫无反应,这便有些说不过去了!
与莫逸晨和正阳郡主不同,郁雪繁既非习武之人,又非心思恪纯之人,虽说只是头回相见,可归俗真人只从她的双眸中便能够看出,这位晋国公夫人绝非一般的名门贵妇!
她的眼中精光潋滟,有计算,但却不算计!有城府,但却不阴厉!有学识,但却不张扬!
如此复杂之人,怎么可能心思澄清,一点杂质都没有?
这种说法就好像是神魔之分,不过都是些老生常谈,一念成佛,一念成魔。越是极致聪慧之人,便越有她蠢钝不悟之事!
是与非,皆在一念之间!
归俗道人心下既有了疑虑,自然也会去思及根由。
思来想去,唯有一点能够解释得通,那便是……郁雪繁要么便是百毒不侵的体质,要么便是,她现下体内蕴藏着一种更为霸道的剧毒,以至于,一般的毒物对她压根儿起不到什么作用!
可若想要做到“百毒不侵”,那是需要从童龀时期便开始以各种毒药由浅入深的开始喂养驯化!
在当今圣上天寿大宴之后,郁雪繁这晋国公夫人的种种神迹传遍大街小巷的时候,归俗道人便着意让小童去打听了一下这位奇女子的事迹!
得知她竟是齐国公府的嫡出小姐,现如今已嫁为人妇,成为权倾朝野、手握重兵的晋国公正妻时,归俗道人着实惊愕了好一阵子!
他方才用的那些伎俩,用郁雪繁的话说,便是“骗术”,这些手段,莫说是郁雪繁这样的名门贵女,便是一般小门小户的女儿家也绝难知晓!
郁雪繁不但通宵这些所谓的“歪门邪道”,她竟还谙熟于心,且能够信手拈来!
这也是为何方才郁雪繁一语道破归俗道人的那些障眼法时,他竟无丝毫讶异的神色。天下骗术本一家,他本也没指望这些小把戏能够瞒得过莫逸晨与郁雪繁二人!
言归正传,既然如此,那郁雪繁自幼便养尊处优,如今更是金尊玉贵,这样一位真的贵人,又怎么可能有机会被人从童龀之年便以百毒喂养,以致她生得一身“百毒不侵”的吊诡体质。
若非这个原因,那便只能是另外一个原因!
思及至此,归俗道人面上忽然露出一抹浅笑,而后目光灼灼的盯着郁雪繁,声音渐沉,一字一句的问道。
“不知……晋国公夫人素日里可有身体不适之感?贫道不才,也算是粗通医术,若是晋国公夫人有何医药、毒理上的疑虑之处,贫道自是愿意与夫人探讨一二。”
郁雪繁原本听到这归俗道人竟面露惊异之色,而后便没口的夸她,心下立时便已觉得无甚意兴。
她本就没想过冒着犯众怒的危险,当众拆穿这个“神棍”的骗术,既然如此,那点到即止,给他一记下马威便足以。
只要让这个归俗道人心生顾忌,不再用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下作手段,做出什么恶事来便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