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默默地盯着古井边沿上的东西。寺庙花园里漆黑一片,天气闷热潮湿,沉甸甸的空气里没有一丝风。几朵杏花从伸展在半空的树枝上飘落,在灯光的映衬下,显得异常的白。风雨剥蚀过的石头上溅有血迹,杏花落下来,显得愈发的白。
女人裹紧身上穿着的宽大白袍,对站在身旁的高个男子说道:“把这东西也扔井里去!如此才能万无一失!这口古井已经多年不用,我看没有人会想到这里竟然还有口井!”
男子焦急地扫了她一眼,见她面色苍白,毫无表情,便将灯笼放在古井旁的碎砖石堆上,不耐烦地扯开围领。
“绝对不会出差错,你瞧,我用围领包住这玩意儿,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在荒芜的园子里过于响亮,他压低嗓门,继续说道:“……把它埋到寺庙后山的树林里。那醉酒的蠢汉睡得跟死猪一样,再说,深更半夜的,也没有人到那儿去。”
她漠然地看着他将割下的人头包进围领里。他手指抖得厉害,试了几次也没能将围领的扣结打好。
“我做不到!”他抵触地低声咕哝道,“我……我的手不听使唤。你是怎么……怎么做到的?而且还是两次,还那么干净利落……”
她耸了耸肩。
“你必须得知道关节间距。”她若无其事地答道。说完,她在井边俯下身子。破旧的横木,藤蔓缠绕,层层叠叠,又密又长的藤蔓垂在黑黝黝的深井里,攀缘在曾经挂着水罐、现在已经腐烂的井绳上。古树参天,浓荫遮蔽,不知什么东西在动,又一阵零落的白色花雨随之落下。几朵杏花落在她的手上,冰凉如雪。她缩回手,将花朵甩落,不紧不慢地说:“去年冬天,园子里到处都是雪,白茫茫的一片。白茫茫的……”她的声音越来越低。
“是呀,”他热烈地回应道,“山下的兰坊城也漂亮得很。莲湖里的白虎塔塔檐上挂满了冰凌,多得数也数不清,就和一个个小铃铛似的。”他抹了一把又热又潮的脸,又加了一句,“就是吸口气也是凉飕飕的,我记得早上……”
“别‘记得’了,”她冷冷地打断道,“忘了以前!只想以后吧。现在没人和我们抢了,所有的东西都归我们了。所有的东西。我们走,离开这儿。”
“现在?”他吃惊地叫道,“等干完……”看到她一脸的轻蔑,他迅即改口道,“我累得跟条狗似的,我说真的!就不能歇会儿吗?”
“累?你不总是吹嘘你力大如牛吗?”
“这不是没什么可着急的了嘛,是不?我们想什么时候去拿都行。再说我们俩……”
“我碰巧很着急。不过,东西在那儿又不会自己长腿跑了,一晚上又不会怎样?”
他不大高兴地朝她看去。可她却再次陷入自己的思绪中,不搭理他了。他深深爱着这个女人,却深受其伤。
“你为什么不能属于我,属于我一个人?”他哀求着,“你知道,为了你,你要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事实证明,我……”
突然,他停了下来,因为他发现她根本没有听他说话。树枝上缀满了白色的花朵,她仰头凝视着树枝上方的天空。寺庙的大殿两侧,两座三层佛塔一左一右对称而立。夜空中,塔顶清晰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