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在忻口作战部队南撤,太原失守前后,溃军和逃兵纷纷南下,传说一营规模的溃军到了汾西西南笔架山一带,企图占山为王,沿途骚扰居民,还打死制止他们不轨行为的工作同志。
一天,牺盟会特派员王耀辰接到当地闾长派人送来的鸡毛信,上面写着:东西龙门(原是汾西,现属洪洞)一带有一支溃退下来的阎锡山的散兵,这几天正在那里扰乱老百姓,抢了好多人家的东西,还动手打人,请尽快派人处理。
经和县委、县政府领导协商后,贾长明让荀书林带着“三只手”,还有西龙门本地的丑厮去了解情况。
荀书林接受任务后,羊肚子手巾绑在头上,背了半袋谷子,同伴一个拿耙子,一个装瘸子,不紧不慢地相跟着就上路了。
汾西大地上到处灰蒙蒙的,在刺骨的寒风里,荀书林和丑厮、三只手在龙门村周围转悠着,观察着……三人相隔着半里路左右,到东西龙门访问群众,侦察地形,观察散兵们的活动轨迹。
荀书林眉头皱着,显然他被匪兵们驻扎的地方给难住了,他边走边想着:既然是退下来的残兵败将,应该没有多少枪支弹药,人数也不是很多。游击队也是刚成立,要真打起来也撑不了多久。可怎么样能不费一枪一弹让他们投降呢?
这些匪兵们和村里人住在一起,要是真打起来,不是误伤就是被当作人质挡手脚。总不能做个“夹生饭”吧?荀书林想到这些,感到情况复杂,可是,“除匪不净,遗祸无穷!”匪兵们存在一天,周围村里的人们就受害一天。
荀书林皱着眉头反复地考虑后想到,这些匪兵并不想玩命,一群乌合之众而已。等游击队来时,分散包围,然后诈降,没必要动一枪一弹。他兴奋地为自己的主意而激动着。
这场战斗由久经战斗、富有经验的汤成功担任总指挥。游击队员个个心情激愤,摩拳擦掌要将这股敌人打个落花流水。白天出发时声称是八路军去古县,以迷惑匪军,到晚上三更赶到西龙门。
接上头后,荀书林给汤成功指点了散兵们的驻扎地、布防情况等,并讲了自己的想法。汤成功和众人商量了一下后,决定采纳荀书林的意见,制服游动哨,就近包围,没有领导的命令不准开枪,喊话迷惑对方,促其缴械投降就完成任务。在呼呼的北风里,村里的散兵们大都在吆五喝六地掷着骰子打着牌,突然听到有人用喇叭喊话:“里面的人听着,你们被八路军包围了,我们都是中国人,中国人不打中国人,缴枪不伤命!”
散兵们先是不知所措,接着赶紧拿上了武器。听到喇叭连喊几遍后,明白自己被八路军包围了,马上商量开了对策,外面情况不明,是正规八路军还是小股游击队?有多少人马?枪弹充足吗?打还是不打?猛然间成了一个好大的难题。
警戒哨已经向喊话的方向开了枪,喊话的郭来生换了好几个地方,最后还在甘一飞的建议下,虚张声势地喊:“营长有令,一连左前方,二连右前方,三连机动,再不投降就扔手榴弹!”
溃兵一下子炸了窝,竟然有三个连?打,肯定没戏,不打,只有投降一条路。正在溃兵们吵吵着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一个原汾西公安局的战士首先持枪突入匪兵首领居住的地方,紧跟着从墙头上哗哗地跳下几个战士,黑洞洞的枪口指向溃兵,溃兵心惊胆寒,因为墙头上长长的枪管说明,反抗只有死路一条。
其实,当时是虚张声势,所有拿枪有子弹的都冲到前面去了,要真打起来,不一定谁赢呢?恰巧这时介休县李志敏带领的一支游击队也路过这里,他们听见汾西游击队的喊话,热心的李队长立即奔过来帮忙。
郭来生继续喊话:“领头的出来说话,不要耍什么花招,不听话只有死路一条,不听话只有死路一条!”不一会儿,溃兵派出的代表举着双手,从大门里战战兢兢地走出来,看到黑压压的一片人头,一下子就像泄了气的皮球。
溃兵代表迅速回到驻地,对着其他人员诉说了见面的经过,嘱咐大家识时务者为俊杰,其中一名溃兵同意投降,但不同意缴枪,他不交,另外几个人也嚷嚷着不交,院子里顿时乱了套。溃兵营长一时没了主意,汤成功厉声宣布:“缴枪不杀,不缴枪视为违抗命令!”其他人一下子静了下来,那个不想缴枪的溃兵手持着枪愣在了当地,赵殿举心头火起,不给你点厉害,你还真反天呀?思罢举起枪“叭”的一下子打中了那个溃兵的左胸部。
其他人一听见枪响,纷纷举起了枪,眼看一场火拼不可避免,荀书林着急地大声道:“谁反抗死路一条。”甘一飞赶紧跳出来压住了阵脚,“你们不要反抗做无谓的牺牲了!缴枪不杀,这是我们的政策,既然投降就要遵守我们的纪律,我们说话算话,优待俘虏……”
溃军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地上的尸体,最终还是放下了武器。游击队员们将枪搜集到了一块儿放到了院子里,早已持枪突入的战士立即将枪弹全部拿到了院外,交给了领导。溃兵们全部进了一所院子,反剪着双手围坐在一起,游击队员们轮流看守着等待天亮。通过说服,俘获了溃退的散兵200余人,缴获轻机枪、冲锋枪、步枪百余支,为民除了害。
领导们分头审讯这伙溃军头目,原来,最大的头目是赵城的烟匪薛天元,他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到国民党军队混了一个连长,在溃逃途中纠集了二百多人,其中大多数是绥远和雁北籍人,家乡沦陷,并无去处,所以就跟着这伙烟匪混口饭吃。
经说服教育,他们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行为给周围村民带来很大的伤害,个个都深表后悔,经王耀辰和贾长明研究,收留下自愿参加游击队的一些战士,少数自愿回家的警告其回乡后不可为非作歹,三四个带头打杀抢劫的带回公安局继续审讯,依法关押。
第二天下午,阳光格外灿烂,战士们浩浩荡荡从龙门胜利返回城里,三个侦察员先行回来通知,狄景襄县长率领城内外群众又摆桌子又摆盆,敲锣打鼓欢迎游击队胜利归来。当天晚上,游击队驻地到处洋溢着喜气,杀猪宰羊,热烈庆祝首战告捷。
县上领导马上张罗在汾西各交通要道张贴了抗日救国,反汉奸安定地方的布告,扩大了游击队的影响,溃军逃兵经过汾西时也规矩一些了。还通过王一夫同志支援陈士渠支队十多支枪。
同时端正了处理溃军和逃兵的态度,当时的县长狄景襄和贾长明商量后,在死难同志的爱人同意下,通过审判,对自称营长的烟匪宽大释放。对三大队赵殿举为缴枪而打死溃兵的行为进行了批评教育。
此后的一段时期,汾西游击队奉命乔装成被打散的中央军,歪戴着帽子,倒背着枪,吊儿郎当的样子,以班组为活动小组,在汾西靠同蒲线附近的村庄,打出招兵买马的样子,挂出中央军的旗号,周围的散匪纷纷来靠拢,采取投其所好的办法,给兵士们发钱,只用了半月的功夫就诱捕到很多散匪。其中还有一名中央军的团长,在喝酒时将其枪内的子弹退出,将子弹夹掏空,趁酒劲没有过去,稀里糊涂的时候,让马秀珍及两名战士将其送给了我地下党委处理。其余人员均接受游击队教育,愿意回家的回家,不愿意回家的去寻找自己的队伍,少数几个人留在了游击队。
刘金龙、马秀珍和孟青俊一直负责教习游击队员们学习武艺,孟青俊专门训练有武术基础和悟性好的战士。这些战士是汾西八年抗战中最坚实的中流砥柱,不仅体能好,格斗摔跤拼刺刀样样在行,而且思想品质都不错。
溃兵消停以后,游击队每天随着甘一飞、姜开进、王禹等分头赴店头、桑原、加楼、城周围等地宣传抗日救亡,号召青年参加游击队。荀书林先开始一直跟着贾长明,主要负责给各大队传递消息,有时还到灵石、隰县、霍县、蒲县等地联络,这期间,他认识了不少外地的地下党员,为以后游击队在汾西及周边县份开展工作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且说这天荀书林随着王禹去店头宣传,郭来生是宣传组干事,嗓门大,负责在动员大会上领导讲完话后,宣读一些政治标语,领着大家喊口号,分发传单等,在泊池旁的场上,聚集了很多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王禹同志刚讲完话,人群中就有人发问:“参加游击队还能管了自个家的地吗?”刘金龙像王禹的贴身保镖一样,紧紧跟随着王禹。
荀书林看王禹正端起一杯水准备喝,就高声回答:“不干革命种上也不一定能吃上,咱参加游击队打鬼子,抽空种地,两不误。”
又有人提问:“什么人可以参加游击队?”
王禹同志喝了口水一字一顿地回答:“只要真心打鬼子的人,都能参加。”
这时一个又尖又细的嗓音传来,“抽大烟耍婆姨的人你们要不?”
王禹严肃地答道:“抽大烟嫖妓的只要戒了,咱们部队也真诚欢迎!但如果继续抽大烟嫖妓,那就按纪律处分。这两种行为即对自己身体不好,对社会治安也不好,希望大家不要干这样的事。”
人群中一个女人带着哭腔颤颤地说:“那这样的人还打老婆你们管不管?”
荀书林就近回答:“当然管,谁违法乱纪都要管。”
王禹打断话头道:“这个问题待会儿调查后解决,现在大家谈谈对参加游击队的看法。”
人群中炸开了锅,三个一群两个一伙,有的双手抱在胸前,有的双手背在身后,有的双手缩在袖筒里,还有的不时向手上哈哈气,双手来回摩挲着。有老古思想,贪生怕死的;有犹豫不决,等待观望的;有思想激进,热情报名的,一时间会场上热闹极了。
王禹同志安排荀书林去见刚才说话的那位妇女,听那妇女一把鼻涕两行泪水的哭诉,才明白那妇女的丈夫刘玉玺,原本家境还算殷实,后来染上了大烟,有事没事往城里跑,进娼门鬼混,公公婆婆死得早,没人能管得住他,家里穷的吃了上顿没下顿。
荀书林听完妇女的哭诉后,气得真想立马抓住那人暴打一顿,他将情况报告给王禹后,几个人商量将其带来做做思想工作,如果死不悔改,就扭送公安局。
正说着,那妇女家的孩子说他父亲回来了,王禹派刘金龙带了两个人去找刘玉玺,刘玉玺刚抽完大烟,精神头十足,竟然在院子里耍起了拳脚,刘金龙将其双手反剪到后背,押起来就走,刘玉玺莫名其妙要被带走,生气地问道:“凭啥抓我呀?我又没干什么坏事?”“抽大烟、嫖女人、打婆姨你这哪一件干的是好事?”
“抽大烟的人多了去了,凭啥就抓我?打自己的婆姨犯了哪门子法?”刘玉玺不愧是念过书的,嘴里倒是不饶人。“你们这是欺负人,我要到县里去告你们!”
刘金龙懒得跟他啰□,手上加了二分劲,弄得刘玉玺痛的啮牙咧嘴再不敢和他们争辩了。
到了王禹跟前,刘玉玺听他们叫首长,立即换了一副模样,讪笑着跟王禹打招呼:“首长同志,您有什么吩咐我一定照办,一定照办!”
王禹严肃地问道:“你就是刘玉玺?”
刘玉玺媚笑着,低头哈腰,一连串地应是。
“这么说,抽大烟、嫖女人、打婆姨的就是你了?”
刘玉玺赶忙连声说:“是是是。”说完发觉不对,又尴尬地改口道:“不,不是。”
“是不是我们已经清楚了,你老婆已经给我们反映过情况了,抽大烟、嫖女人、打婆姨是严令禁止的,现在讲究男女平等,你明白吗?”
刘玉玺又一连串地应承道:“明白,明白,明白。”
“明白就好,从今以后你要是再抽大烟、嫖女人、打婆姨就把你法办。”
刘玉玺头点的像拨浪鼓,嘴里还是不住地说:“不敢,不敢。”
荀书林在旁边看得真切,这副嘴脸怎么看怎么不舒服,这家伙如果不来点真的说不定给鬼子当汉奸去呢!
隔了几天,荀书林他们路过店头村,到申家庄一带做宣传工作,遇上刘玉玺的孩子,一问才知他妈被刘玉玺打得鼻青脸肿,连门都不敢出了。刘金龙气的要上门去打刘玉玺,荀书林赶忙劝住了,如果去家中一闹,等他们走了,三汝又要遭毒打了,还是要从长计议。
再说刘玉玺像跟上鬼一样,三天两头往城里跑,进城后就轻车熟路地溜进了桃花的家。“梆梆、梆梆”,平时只要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过后,马上就会有女人娇滴滴地应承“谁呀?来了,来了,来了。”
可今天敲门老半天了,才听里面不耐烦地喊道:“别敲了,别敲了,等会儿。”好一会儿一个穿着红衣裳的女人才出来开门,街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小缝,两人相对看了一眼,桃花压低了嗓门说:“今天不方便,黄队长在了,你赶紧走吧!”
刘玉玺心有不甘,“你赶紧将他打发了,他在城里有家有室,我大老远的来没地方住去呀!”
桃花冷了脸,低声呵斥道,“爱上哪上哪去,我没时间跟你啰□。”说完吱呀一声关上了大门。
刘玉玺在门前的暗影里走来走去,最后一屁股坐在大门前的长条石头上。他支棱着耳朵听不见房里的动静,大门离桃花住的房子大概有六七米远吧!还隔着两道门。黑夜静悄悄地,他知道房子里一定在发生着什么,心里很是不得劲,他想冲进去将那人掐死,但他又没那胆。他知道,即使自己掐死了黄队长,桃花也不会死心塌地的跟自己好,谁让自己没钱呢!
一想到桃花娇滴滴的,光滑水灵的样子他就心花怒放,真恨不得时时刻刻都抱着这个天生的尤物。他在大门外时而坐着,时而站起来走几步,一想到桃花的好他就迈不开步了。
院子里依然没有动静,都后半夜了,那家伙怎么还没出来?刘玉玺烦躁地踱来踱去,又不敢发出声响,想咳嗽两声,提醒提醒他们,自己在外面冷冷冻冻,你们在家里暖暖活活享受,哼!真想上去使劲拍拍门,想了想还是压制住了这种冲动,毕竟这不是正大光明的事,还是耐心等着吧。
正在他着急上火想骂娘的时候,院子里响起了“扑踏、扑踏”的走路声,像打了强心剂一样,刘玉玺一个激灵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地退到了邻居家的院门暗影里,影影绰绰看见一个黑影向厕所走去,他屏着呼吸,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一阵撒尿声在耳边划过后,“扑踏、扑踏”的走路声向远处延伸。
脚步声越来越远,刘玉玺赶紧走近大门,轻轻一推便开了,房子的门也没有上栓,桃花正酣睡,突然被人抱住,睡眼蒙胧地看了一眼就又闭上眼睡了,刘玉玺自个儿无味地躺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