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拽着我，捂着嘴悄悄地笑着……
我看到：一下子膨胀了，两条腿就是
两棵树，如果有风
会将镜子摇破
雪花
小小的孩子
双手捧在胸前承接着雪花
他赶快用嘴呵护着
他还想带雪花回家 跑动着
要给它温暖
他神情那么专注
脸和手冻得通红
——整整一个下午 善良的孩子
带不走一片雪花
“六一”节的评委
手颤抖着打分
“六一”儿童节 我在乡村小学
给孩子们的表演打分
孩子们不知道分数
当然 我也不会说出去
我想说的是 二年级的那个孩子
夹在班级十几个孩子中间
穿着已经发黑的白衬衫 在做体操的时候
他把崭新的红领巾甩到了脑后
蹦跳着 他露着脚趾的球鞋的带子开了
飞舞着 他的红领巾
飘呀飘的像翅膀
他就要飞了起来……
垃圾篓
三岁的儿子看着垃圾篓
三岁的儿子蹬倒了垃圾篓
他拾起垃圾又扔进去
他还往垃圾篓里站了站
他摔倒了
三岁的儿子掂着垃圾篓扣在了头上
他“嗷嗷”地在院子里玩着
辅导——给儿子
洗洗手，我要做作业了——
给我打开灯
给我扶好椅子，我要坐正
给我削好铅笔
没好铅笔怎么写好字呢
橡皮呢，我要拿在手里
写错了我要擦掉
什么错字我都不怕
我要写了——
“b”，“b”的圈在
下边
为什么在下边呢
为什么不在上边呢
——不对，在上边是
“p”不是“b”了
错了就不会得小红花了
——你怎么不说话呢？
在儿子的幼儿园去看哈哈镜
儿子拽着我，捂着嘴悄悄地笑着……
我看到：一下子膨胀了，两条腿就是
两棵树，如果有风
会将镜子摇破
突然缩了水，那么卑微而真实
成了豆芽
成了逗号
世界只有圆滑的脑袋了，就像一颗球
长了滑稽的眼睛、鼻子、嘴巴的一颗球
滚动着，像被踢动
下面，深深的沟，明晃晃地洞开
幽幽地一个夸张的阴影的苹果
真怕突然会飞出一只鸟
——这个世界，只有臀部在撑着
“您猜，这会是我吗？”跟着儿子笑着
镜中，成了一张开着的嘴
又赶紧闭上，世界
世界又成了一道变形的线，渺渺茫茫……
捐款的孩子
七岁的孩子
调皮捣蛋的孩子
嚷嚷着要捐款
晚学归来——
“快，快搬来我的存钱罐”
——一只笑眯眯肥硕的大猪
孩子尚说不清为什么
他嘟囔着说给地震的
小朋友
我问他捐多少，他说：
“有多少捐多少”
孩子放倒猪罐，开始倒
还哭闹着非要我们帮他摇
趴着，他歪着脑袋深深向罐里瞅
“还有没有？”他一遍一遍地问
孩子一遍遍地数着纸币、硬币
他不时地要我帮他辨别着
因为有一枚外币
他说：“这样的钱小朋友肯定喜欢”
他数也数不过来，他用力地拍拍猪罐
喜悦地说：“这老猪笑得还挺幸福呢！”
晚上，七岁的孩子
非要搂着他存过的钱睡觉
我几次试图悄悄取走，调皮的孩子突地呓语：
“——你要干什么？！”
我娃的烦恼
我娃一岁了
当我手舞足蹈
龇牙咧嘴
出现时，他笑得咯咯咯
还发自心底拍手雀跃
吼着，地都震动了
可当我向他嘴角
喂糖
喂肉腥味时
他“呀——”地用手一推
吐着舌头
好像对这生活中的甜和香
有本能的察觉
重点是他还皱了眉
滴溜溜的黑眼睛闪过一丝晶亮的暗
我感到了思想
孩子说
一、近义词
移动
的近义词是
联通
二、晚上
得弄好我这个窝
猪还有个舒服的窝呢
要不然——
两个被子应该重叠起来
这样就成了别墅
就舒服——
不懂中文的别进来——
得睡好觉，要不然——
晚上就不是晚上了
晚上不是晚上
世界就遭殃了
三、诗
一点点大时，我的身体是诗？
现在，我说的话是诗？
老爸的电脑是诗？
过了今天，二〇一三是诗？[1]
月亮
比喻还有什么意义
但忍不住还是想到了：金子
这无法摆脱的禁锢
——今晚的月亮
儿子说，不是涂上的啊
无风，一切就可默默，无言，永恒
正如美好，就在头顶
一家人
农历七月十五回老家祭祖的时候
我给儿子指点着：
祖爷爷，大老爷爷、三老爷爷，老爷爷，
爷爷。
十二岁的儿子尚不明白这些土堆的
排列，故事和秘密
他自言自语却像深思一般
说：躺进土里才是一家人……
克隆
克隆的成果展现在了眼前——
一只绒绒的羔羊
我知道，它找不到妈妈
我想，它绝不单单是羊这么简单
在电视机里它懵懂的样子
我想，也不单单是怜爱
正如我十二岁的儿子说的
——如果克隆希特勒
一个，十个，百个
世界会是什么样子
如果克隆的希特勒在电视上都长着
一张慈善家的脸庞呢？
结婚照
我应在左边
当然，她就在右边
我挤出笑脸
她也满是幸福的样子
那时还没有孩子
这是不是一个遗憾
孩子常常歪着头看
那芭蕉叶的绿背景
是那一年的经典
真是有缘，这么多人
偏偏
我和她站在一起
孩子还怀疑着……
已蒙了许多灰尘
拿起抹布
我的脸上就有了黑印
我只能用嘴向她脸上的灰尘
轻轻地吹
“六一”儿童节
你要戴上红领巾，今天
是你的节日
这是一种形式
或者挽留
不要因为身材高就想抛弃什么
要相信年龄，谁也无法逾越
为你抚展着这瓣飞翔的红
我的脖子先热了，歪了几歪
头昂了昂，胸也悄悄挺直了
我突然回到新奇而稚嫩的童年
踮起的脚似乎在试探马路上一颗石子的秘密
闪着金子般的光泽，坚硬、轻捷
发出深邃而幽幽的声音
我一直逮不住它，一闪一闪的
多像岁月的刻度，梦想在其间窃窃私语
满街滚动着，可就是找不到它的母体……
我觉得它已飞跃在了你的脚下
它已经磨圆，露出玉的本真——
我想，我们应该携起手
在你十二岁的这个“六一”
共同做一些什么
岁月是一条河，它将卷走当今
让我们像系红领巾一样地打一个美丽的结
努力留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