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指婚风波（三）
冯府自从接了皇上指婚的那道圣旨之后，地位在这江南上流中一下子高了不少。
前来攀关系巴结的人络绎不绝，给冯子杰提亲的人没差点把门槛踩平了。城中也有不少名流想沾光娶冯家的小姐，可还没有收到消息皇上到底把冯家的哪位小姐指婚给了太安王，所以都不敢妄说媒。
子霜大闹西厢别院事隔已有半月，宫里头来了位身穿朱袍手捧黄绵的公公。
他手中那黄锦上绣着两个字——圣旨。
子月跟随众人跪在大堂台阶外面，听着公公喧谈圣旨内容，心思却飘到了元宵灯会上。
“子月妹妹……你，还好吧？”子杰留意到子月怅然若失的神情，又见她久跪未起，忙轻声唤她。
这里除了他，没人知道皇上指婚的冯家小姐指的是谁。子霜上次一闹，还被罚在偏院抄写《道德经》；子月身上流着龙脉之血若与太安王成亲那便是乱伦；看来太安王妃非子霓莫属了。
“子杰哥哥不必为我挂心，反到是你，后上的伤势好得怎样了？”子月很清楚，冯侯府虽大，用真心待她又无利益可图的唯有子杰哥哥一人。
她觉得赵诚胤并非无情无义之人，就算常人家的儿女婚姻大事都只能由父母做主，更何况他生在至高无尚的皇族。
“太医开的药方，内服外敷伤口早就不痛了，还结了一层疤。想必过些日子就能全愈。”
“只可惜子杰哥哥这手上要留下疤痕了。”她望着他缠着白纱布的手，有些心疼。子霜刺过来的时候他为什么那么傻，要用手去挡？难道他就不怕痛吗？
子杰将察觉到她的目光正停留在他的手上，忙笑到：“我是男儿，有几道疤也无防，反倒庆幸那天我出现得及时。如果子霜那一刺真落到你脸上……”
“容貌只不过是皮襄罢了，哥哥的手就此废了就再也见不着你那一首好字好画，也听不见你弹得一首好弦琴了。”
子杰笑而不语，将手藏在长袖中。
子月想到子霜那么爱热闹的一个人在那偏院里，如果听见外面这么热闹，不知心里会怎么想。
“子杰哥哥没有再去劝劝爹吗？子霜必竟还小，一人在那偏院没人照应着实可怜。”
“我和娘亲去过爹书房，都快跪下来求他了，他连眉毛都不抬一下。爹的脾气府里头谁不知道？话一出口就像圣旨，没得回头了。”
听子杰这么说，子月也不好再提此事，免得勾起那天的不快回忆。
这时金香莲走过来，他们两兄妹忙把话打住，起身行礼。
“子杰原来你跟子月在这儿聊天呀，手上的伤有没有好些？子霜那丫头也真狠，扎得这么深……”金香莲见子杰沉默不语，又笑着说到：“前几****也劝过老爷，他虽然没有松口，可看得出他也觉得对子霜处罚重了些。今日我叫阿英送了些点心去偏院给她。你爹也是睁只眼闭只眼，我猜呀，子霜在那偏院也闷得慌，你们两个有那个心的话，就趁着没人看见，过去走动走动，开导开导那丫头。你爹这么做也是为了她好。”
金香莲话音刚落，冯老爷就出现在院门口。他八成是听到她们先前那番说话，也没开口责怪。只是看了原配夫人一眼，随后将目光定在子杰身上。
“你随我来一下。”
子杰和冯老爷走开之后，院里就剩下子月跟金香莲。
“大娘是不是有话想对我说？”子月见大娘刚进院子的时候，见到她跟子杰在聊天时，脸上有来不及隐去的诧异表情；所以才这么问。
金香莲等的就是子月这句话。
“子月，你果真如老爷说的那般，是个冰雪聪明的孩子。我想你也猜得出老爷对这次皇上指婚的打算。子霜的脾气进宫只会害了她，你是几个女儿中最好最出色的。我们这些平常人家对媳妇的要求，只要人品好就可以了，可那皇家代表的是整个国家的颜面。对这些难免要苛刻许多，特别是出身一定要是清白人家。如今圣旨下到我们冯府，那是何等荣耀，也不知有多少人家在背地里等着看咱们家的笑话。子霓是你们几个女娃中年级最长、处事最圆滑的。况且你二娘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这些年细心栽培，她可是把所有的心血都托付在子霓身上。如今也算是苍天有眼，能够得太安王垂爱。这天下间虽然只有一个太安王妃的位子，可世上比太安王优秀的男子比比皆是……”
子月早听出大娘话中的意思。
就算今天大娘不跟她说这些，她也想得明白这个中道理和厉害关系。如今大娘亲口跟她说这些，也是怕她糊思乱想生出些麻烦事来。心中这么一想，只觉得大娘待她如亲生女儿一般，眼眶不自觉有些红了。
“大娘一番苦心，我细心记下了。子霓姐姐能得此良缘，生为妹妹我应当高兴才是。姐姐她大方贤淑、才华横溢早已名满江南。天下间没有比她更适合太安王妃这个位子，我又怎会不自量力怪爹偏心呢？”
“我的乖子月，你能这样想，我真的没有白疼你。”金香莲知道老爷比谁都清楚子月的真实身份。
早在元宵节的时候金香莲就听老爷说起太安王私游江南之事，她特意显出声色来让二房和三房两个女人看穿，又安排阿英平日里留心子霓和子霜的动静。
她一心算计着二房跟三房为了替女儿争这太安王妃之位，两败俱伤，到那时不用她出面，老爷也会赶那两房出府。只是她没算到子月也被子霓卷了进来，所幸老爷出现的急时，要不然冯家的罪可就大了。
子月送走金香莲，独坐院中。今天本是难得的好天气，此时却没了心情。
依在亭栏杆上望着池边那一条条垂在水面的柳枝，现在已是初夏时节，赵诚胤回京都也有月余。不知京都的天气是否如江南这般，也不知他现在做些什么？写了什么好诗？不知道他是否还记得江南西市拱桥上的她。
“你果真还在这儿。”子杰从爹书房出来，以为子月早跟大娘去了别院，见着李姑说她并没有回别院。他把冯府找了个遍，见她依在亭栏边，这才放下心来。
“子杰哥哥找我有何事？”
“你呀，可让我好找。我是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还有什么比子霓姐姐当选太安王妃更好的消息？”
“下月初八子霓进宫，皇上恩准我和你以送嫁之名一同进宫。”
子月脑中一直幻想的京都已在眼前。巍峨高大，与江南的婉约秀丽截然不同。就连京都的居民与外地人交谈时，眼中都带着几分独有的自傲。
子霓一到驿馆就被宫里头的老嬷嬷请去了，说是要讲解大封妃大典的内容及礼节。子杰也有一大帮前来贺喜的京都友人要招呼，剩下就只有子月最闲了。
打开朱红色的缕花窗，便看见从飘着金色晚霞天空下疾驰而过的飞鸟。寂寞的飞鸟从黛青色的秦岭来，从高大，巍峨的京都天空飞过，一直消失在天际尽头。子月心中突然升起的愁绪让她急于想独自暂时逃离这布满喜庆的地方。
子月多年后回想起所做的这个决定，依然没有后悔。
如果她呆在驿馆静侯着子霓姐姐和子杰哥哥回来，也不会生出之后的事端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