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闵望天内人声鼎沸,却是华夏的《镜花水月》今天要开它的第一场了。
演出做了与以往不同的设计,主舞在那个十平方米左右的高台上进行,斜向下方的大舞台上是群舞的表演。
依一着了一身男装,也戴了一个半脸的面具,前面放了一张琴,与另一个一身天蓝长衫的乐师坐在高台之上帷幕遮起的暗影里,看着眼前在舞台正中衣裳翻飞的演员。
院中的大舞台上,一如高台之上一般被灯火映的通明,由几块屏风遮挡起来的一角也就是个乐池的意思,那是乐师所在的地方,不过乐师们的大部分身子还是在外面的,他们要看得到演员们的表演才好进行配合。依一设计了一个舞者在一边配合做一些舞蹈的动作做音乐提示,其实就是起一个指挥的意思。即便这样,也还是没能用很多的乐师,多了就更不好指挥了,依一自知没有做指挥的本事,也不能保证可以凭空的生出这样的一个人才来。
剧中大段的音乐由她和那个天蓝长衫的乐师分别主奏,她也可以由此更好的看到周围的一些情况。
华丽的舞台布景、恢弘的音乐,刚柔相济的舞姿,正是殿试一场。
大舞台上的群舞结束以后就只有一个人的无上风光,正是嫣红扮成的唐浩然的华丽独舞。这一大段的独舞,喧嚣出主人的自信和无上的风华,这风华不只是晃了王的眼,同时也醉了所有的观众。依一将那些情景一一看在眼里,知道他们的好日子真的来了。
嫣红舞着,似又将所有的热情找了回来,自己一直都不曾这样飞舞过,如果不是遇到依一,她可能也就只是一个会嬉笑怒骂的行尸走肉吧?
自那日要从那楼上跃下的时候,魂魄早就飞出了体外,是段先生拦住了那个将她买下的老鸨,也拦住了她年轻的生命,可她从那一刻起是真的死了。
曾经是那样飞扬的生命,只因为坊中的一个舞娘突然生病,上不了台了,她临时的一次救场,就遇到了一个命中会遇到的人而改变了自己。无耐家人不同意,就将原有的乐坊和爹爹一起都背叛了,与那人一起亡命天涯。
爹爹啊,将自己视若男子一般教养的爹爹,可曾会想到有这样一天?
辗转间也不知去了多少地方,受了多少的苦楚,将过去不曾做过的苦事都一一偿了个遍,还只是觉得安心、甜蜜。
也不过是半年的情景,他却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将她卖了,可笑她还将才学会的一点家常菜做好了,依了他的话将自己许久都不曾穿了的好衣裳拿出来穿了,如一个等待丈夫归家的平常农家妻子般倚门翘首。
那一帮子人走到她面前时,她还不曾察觉,领头的人将一双惊艳的眼睛迟迟的不肯从她的脸上移开。
先时她还不信,只是在看到街角的一角衣襟的下摆时,什么都知道了。
那里有她为了遮掩破损之处而向房东大娘学着为他绣上的一朵雏菊,雏菊下是她被扎的斑斑血痕的手指,那一刻却是她的一颗千疮百孔的心。
她没有如一般女子一般的哭闹,也没有寻死觅活,只是要那些人在外面等着。
有一个人不放心,跟了她一起进屋,她将属于自己的所有的东西都一并收拾了,一把火全烧了。
空着手面无表情的随着那些人走了,路过街角的时候,她忽然就笑了,笑的天地都变了颜色,只有那呜咽的风在一旁助着她,才没有让她当场就倒在那里。
随后的几天她都是任人摆弄,别人要她怎样便怎样,直到盛装的她被一个老头子出了大价钱定下后才笑眯了一双眼,要给大家在天台上露一手。
那一舞和了她全部的血泪,是绝唱啊,怎能不震惊四座?
在大家还没有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时,她就已经纵身上了旁边窄窄的护栏。那满脸纵横的泪,花了她的上了浓妆的脸。
路过的段玉生的一根心弦被重重的拨动,他在这里已经驻足观看了许久了,那个孤傲的的女子,像极了曾经的自己。
等看到这里时先自反映过来不妙,先是大声的鼓起掌来,他的这一作为反而让嫣红一愣。
这一愣就让段玉生有了救人的时间,随后的一出是段玉生也不曾想到的精彩。那是没有公子的示下,他自己一个人做下的最光彩的一件事了,嫣红自此跟了段玉生,却再也不上台了,好在她一直帮着父亲打理乐坊,倒成了段玉生不可多得的好帮手。
如今再一次站在台上,她要为自己,为她们的将来的好日子努力一把!
想当初,爹爹说艺人总是低践,娱乐了别人却永远也娱乐不了自己,一直不让她上台,她却一直在私下里偷着学,想必爹爹也是知道的,因为他一直就不曾为难过她。
公子却说这是一项高尚的事业,能净化人的心灵,传递美的感觉!她听不太懂,可也燃起了自己心中那一抹暗淡了的激情。
舞吧,嫣红,我就在和你很近的地方,那个神仙似的人在上台前的那一刻还在对她说。她什么也都没有对她说,可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因为她只是给予她信任。家实在是没有再回去的勇气了,“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那才是真的不值得!”那个小人儿这么说。
是啊,自己有错,可却大不过天去,后悔无用,只过好今天就好!
几盏宫灯亮起,灯光打到乐师所在的地方,依一一双素手在琴上灵动的起落,华丽的乐曲声响起,听众的眼睛一亮。
灵动翻飞的双手下如有魔力一般,让人们看到了百花齐放的春天,那是王金殿之上初遇唐浩然时,发自心底的欢欣与赞叹!
唐浩然正是金殿之上初次见王,满心的欢乐与就要大展宏图的抱负交织在一起,正是风光无限的好时光。嫣红将这一段舞的刚柔相济、激情四射,热情直感天地。
舞台上的一身红衣的嫣红和舞池后方沉浸在音乐中一身素白的依一,在灯光的照射下都有如被覆盖了一层夺目的神光,绚烂的不似这人世间的人。
依一之所以在另一位乐师的旁边,原因在于这样大型的演出,主要的乐师只有一位是不行的。
她要保护好每一个人,临时又找不到可以胜任的人,就只好由自己上场了。
这一会儿她向旁边的乐师示意了一下,在一个小间奏响起的时候,自己先停下休息了片刻后再次投入到了音乐之中。
一大段华丽的独奏乐章之后,合奏响起,下面的场地上又是群舞开始了,高台上的灯光突然也暗淡了下去,但为了保证演员的安全,并未完全熄灭,还可以视物。蒙了面具的嫣红也正跳完了一大段独舞站在一旁休息,正在向她这里看来。
台下的观众这才从刚刚的惊艳中醒了过来,叫好声响成一片,一时盖过了台上的乐曲声。
依一侧过头看了看周围的观众,再看向舞池。将一只手抬起向着嫣红的方向比了一个胜利的姿势,也不管她能否看到,看到了又是否看得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