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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皇宫风云

甘泰四十五年冬,武帝日渐沉疴。随着皇帝的病势越来越沉重,朝局也分外敏感。武帝有九个儿子,太子云昭是庆武帝的嫡长子,本来自古由太子登基即位是不容置疑的,但是自武帝时期政权就纷乱不休,几大贵族为了自己的利益支持的皇子自然也不容忽视。杨后偏疼聪明伶俐的小儿子,由皇后为主的东内支持越王向阳,华氏为主的西内支持楚王元超,燕氏为主的南内支持燕王完亮,而武帝最心爱的儿子是惜妃之子赵王应伦,其中风头最盛的当属燕王完亮。相反,反而是那个正经嫡出的太子孤立无援。

太子云昭常年有痴病缠身,几位三朝老臣曾几次联名上书希望皇帝改立太子,论军功、论气度,太子之位当属燕王完亮。但是,武帝却迟迟不肯改立。在武帝的心中属意的当然是赵王应伦,但是赵王没有外戚拥护,论长论嫡怎么也排不到他,所以不到最后关头武帝自然不愿让步,宁可让半痴呆的傻太子先待在这个位子上,也不让其他那些聪敏的儿子得逞。

傻太子一不得父皇爱重,二不讨母后欢心,这个傻太子能一路保住太子之位安稳长大,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观。但主要还是多方势力互相制约,谁也不服谁,到让懦弱无能的太子捡了个好大的便宜。当然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太子妃!

太子云昭虽是个傻子,但他的太子妃姚凤光却出身五侯世家,父亲更是当年勇冠三军,杀了西辽王的冠巨侯,只可惜冠巨侯已于甘泰四十二年战死沙场,姚家早已不复往日风光。但古人云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姚家虽然没落,但还是堂堂五侯世家。太子以半傻之资一直未废,原因之一当然是武帝的私心,其二是杨骏野心,其三自然就是这个太子妃。

一个智力有限的傻子占据了这样的位子,当然会有人不服。更何况云昭有八个弟弟,而且个个文武双全,一个比一个优秀,随便哪一个放在一个朝代,不是开阔疆土的霸主,就是治世纳贤的明君。

所以,甘泰末年的这些种种造成的欲望、贪执、愤恨就为之后历史上最混乱最动荡的八王之乱拉开了序幕。

时间如同沙漏一般,哗啦啦不经意间就流去了大半,杨妍一直住在仙居殿里,唯一的安慰是夏侯完亮让素素扮作宫人进来陪她。素素当日逃出府报信被杨骏的人一箭射瘸了腿,经过调理伤已好的差不多了。素素的到来,让杨妍平添了不少欣慰。

厚厚的白雪覆盖着灰黑的瓦片,干枯的树枝被沉甸甸的积雪压着,偶尔寒风卷过,便簌簌发颤,似乎随时会折断。幽森的回廊,蜿蜒的宫墙,重重宫阙,门扉皆是紧紧闭合,一片肃杀之气。

窗外月色撩人。屋里杨妍垂着纤长的眼睫,低头描摹一副好字。她握笔时笔杆微高,三指微拢,手腕悬空,纸上逼走龙蛇,姿态随意,开阖间自有一派风情。

素素努力撑着眼,估摸着时间,劝道:“小姐,晚了。”

杨妍搁下笔,窗户被一阵风呼啦一声吹开,烛火嗖的一声熄灭,那张刚完成的字画被吹进的风一下子卷到外面。

素素惊呼,“呀,小姐的字!”

杨妍追到窗边看了一下,然后便罩了一件雪毡移步走出去。“我去看看。”

素素不赞同道:“小姐,太晚了。”天色太晚,自然不太好。即便皇帝此时不是囚禁她们,而且燕王也做了打点,但是她始终觉得不太安全。

杨妍想了一下,微微一笑,“我只是出去看看,不走远。”素素还是不放心,便一起跟出去,宫女们也本想跟去伺候,被杨妍打发走。

素素提持宫灯,二人一路寻去,直到走出仙居殿也没有看见那张被风吹走的字。按理说再大的风也不可能把一张纸吹没了影,杨妍心中正觉奇怪,又一阵风吹来,宫灯扑闪了几下,嗤的一声,灭了。

忽见不远处有一男子站在雪里,一身银色滚袖素袍,墨染一般的发用一顶金冠高高束起,脸色比雪更白,身影清冷孤傲,整个人似乎和雪融为一体,让人觉得出奇的冷。

深夜还能在皇宫里出现的男人除了皇帝,只有太子。但太子是个傻子,他会是太子?

不管是不是太子,杨妍都不愿惹这个麻烦,她和素素被矮树遮住身影,加上夜色浓重,并没有惊动男子,她对素素做了噤声的手势,刚想不动声色地转身离去,忽听那男子开口问道:“娘娘召我来何事?”声音如冰珠,一粒粒打在人心上,让人不禁打了个冷颤。

杨妍一愣,以为被男子发现踪迹,犹豫着是否要现身说明一下,她不认识这个男子,当然更不会召见他,单是‘娘娘’二字,她听来就倍觉刺耳。

“我听说你又要纳妃了。”

杨妍又是一愣,是另一个女子的声音。那女子声音很年轻,又酥又媚,像是桂花糕,嚼一口便融化在嘴里,又像是一阵风后不经意摇落几朵小花,一下下拂挠在心房处。

男人没有开口。

看来是一场私会,不想听别人的私事,她欲举步离开,但又恐被那二人发觉。宫人私会是皇宫大忌,看那男子言谈有序应该不是太子,那品貌也绝非太监,那他身份定然尊贵,若是被他们知晓有旁人在,可能不只是麻烦,还会是大祸,还在犹豫该怎么不惊动二人安然离去,忽听那女子叹道:“三年前你纳妃,我死了爹娘,然后你那薄命的妃子也死了。如今你又要纳新妃,不知这一次还会死谁呢?”

男人依旧沉默。

女人呵呵的笑,大概是之前行走得太急,她语调不稳,说话时有些轻喘,如今笑起来喘息就更明显了。

杨妍的方向恰恰能看见那个男子的脸,很冷漠的一张脸,眼神孤寂,高深莫测,仿佛那女子说的话、她的笑他都没有在听。

那片遮挡住月光的浓云终于飘去,月光照过来,杨妍终于看到那说话的女子,原来那女子穿了一身子夜色曳地宫裙,云袖垂地,一头黑发锦缎般披泄而下,身影又隐在老梅树下,似乎与夜色融为一体,难怪方才没有看清。

月色下,女人抬起头。那是一张杨妍从未见过的艳美妖颜,只见她额上贴一抹牡丹印,颊边画一道晚霞红,眼角勾勒着淡淡的红线,好不妖艳华丽。

折了一支红艳的梅枝遮住大半脸庞,只余一双顾盼流转的妖异眸子,女人笑的多情又风流,“四郎四郎,你总是让我伤心。”她的声音柔媚,语气似乎嗔怒,又似乎是在撒娇。

那女子妖娆无双,在这种夜色下诚然是最易俘获男人心魂的女人,尤其她叠声唤着“四郎四郎”时,那种柔媚更让人为之心魂俱醉。

可是那男子面容却丝毫未变,也许是月光的原因,眉发在月光下似乎很淡,那双眼很淡,唇色很淡,就连脸上的神情也淡淡的,淡的仿佛不惹尘埃,不带七情六欲。

他不说话,女人却不恼,痴痴望着他,眼神柔的像化开的水,“你说句话啊。”伸手触了触他的衣袖,轻垂眼睑,陶醉在自己的愿景里,“你不想我吗?”

男人轻轻拂开她的手,后退一步,淡淡吐出一个字:“不。”语气没有不悦,没有特殊的波动,像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女人笑了起来,娇嗔道:“四郎!”

男人漠然从她手里抽出袖子,转身要走,又被人由背后抱住,那女子黛眉横翠,粉面生春,幽幽吐出惑人心魂的话语:“漫漫长夜,不知四郎要如何排遣寂寞?”

听到此处,杨妍不欲再留下听这些打情骂俏,和素素使了个眼色,正想不惊动这二人小心翼翼离去,却听一阵衣料摩擦声,大概是那男子扯断了衣袖,又听女人道:“你这么急着走是赶着去射燕还是屠杨?”

射燕?屠杨?

杨妍一惊,脚步顿住了,再去看那里的情形。

只见那男子只静静看着女子,女子也回视他,二人对视良久后,男人突然叹息一声,伸出手似乎要摸她的脸,手指却在她离脸颊一寸处顿住,停了一会儿竟又收回去,却被人一下子抓住,女人顺势埋进他的胸膛咯咯娇笑,“我猜是一箭双雕,不,也许还是三雕,对不?可是,四郎啊,虽然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但你不要忘了那射鸟的人哟。”

男人的手僵了半晌,终于还是轻轻落在她的发上,轻声道:“瑗瑗,不要闹了。”

女人似乎没在听,笑岔了气,轻喘道:“你想要什么我清楚得很,我想要什么你知道吗?”

“我最想要看的就是你痛苦的表情!”满庭风生,满树梅花被吹的摇曳不定,女人猛地推开他,拔下绾发的金钗狠狠向他掷去,及地的长发在大风中高高吹起,她大笑起来,“滚!滚去见你的新妃!夏侯应伦,只要我活着,你就休想坐上皇位!”她说完转身,一袭子夜色宫裙在风里飘摇,如一道悄无声息的影子,须臾,便隐没在夜色里。

男人也不追去,只是平静的站了一会儿,然后举步离去。

眼见二人走远,杨妍才从矮树丛走出,素素砸舌小声道:“小姐,你看那俩人是何人啊?”

杨妍沉默一下,开口道:“别人的事少理会。”夏侯应伦,原来那冷得似冰一样的男子是赵王,皇帝最宠爱的儿子,难怪这么晚他还能够出入后宫。

素素一边点亮宫灯,一边不在意道:“那女子方才话里似乎提到燕杨什么的,小姐,你也听到了吗?”

杨妍低声斥道:“你懂什么!”

听出她语气十分烦躁,素素惊愕地抬起头,在她的记忆里杨妍从未对她这样疾言厉色过,不由奇怪,“小姐?”

也察觉自己失态,杨妍轻叹一口气,道:“我心情不好。”其实自从进了皇宫,她的心情从未放松过,而此时她越发担心夏侯完亮。无可否认燕王很强,是现在的大庆不可或缺的人物,锋头之盛已经盖过了他所有兄弟,甚至皇帝。但是太过自信的人往往会忽视危险,忽视那些潜藏的敌人。由云端摔下来的滋味不好受,特别是那样张狂的人,那种耻辱对他来说将会无限放大,是一种毁灭。

她倦怠道:“回去吧。”眼神落在梅树下突然一暗,原来刚才那女子在那里落下了一只金钗,杨妍走近捡起一看,那是一只凤钗,凤尾镶嵌着七彩琉璃,华美异常。

“好精美的凤钗!”素素惊叹道:“那位娘娘为何要丢弃它,好可惜。”

凤钗不是普通的凤钗,那女子也绝非寻常之人,杨妍手中一顿,只觉手心的凤钗烫手无比,正想弯腰把其放回原地,就听有人笑问:“我这枚凤钗真这么好看?”

杨妍愕然转身,只见方才离去的女子此时正站在她们身后三尺处,笑吟吟地看着她们,也不知已经这样站在那里多久了。

杨妍暗吸一口气,素素掩唇惊叫:“你到底是人是鬼?”她长得那样妖艳,来时又无声无息,突然这么一看真以为是夜里出没的鬼魅。

杨妍斥道:“放肆。”对那女子施礼道:“我这婢子说话放肆,您不要恼她。”

女子也不责怪,看了一眼她,“你是谁?我以前没见过你。你不是皇帝的妃子,也不是东宫里的女人。”

杨妍踌躇了一下,不知该怎么回答她,却听她说:“我想起来了,你是皇帝新封的那个妃子吧,姓杨的。”

杨妍面色有些发白。

女人打量着她,唇边绽开一丝不可捉摸的笑容,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皇帝太老了。”

杨妍一愣,女人又转了另一个话题,语气很温柔地问道:“那么你深夜为何会在此处出现?”

杨妍垂下眼帘,“我睡不着。”

女人笑起来,慢慢吟出一句诗,“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

杨妍猛地抬起头,“难怪你睡不着。”看着她吃惊的眼,女人笑着抖了抖手中的字,夸赞道:“你的字写的不错,只不过这里面的郎君到底是谁呢?”她似乎想了一下,眼里闪着一丝恶意的光,“我猜,他姓夏侯。”她摇了摇头,一步步向杨妍走去,“夏侯家的男人最易令女人心动,可惜,也最薄情。”她一边说话一边移步,秋波微转,朱唇微启,“我猜他名字里有一个亮字。是燕王吧。”最后一句话她是附在杨妍耳边说的,声音很轻,像是怕吓到她。

杨妍愣住了,只觉心房被人猛地揪起,女人笑吟吟从她手中抽出那枚金凤,“妹妹,你拿着我的发钗怎么就不愿还了?它这么好看吗?”

稳住失序的心跳,杨妍垂下眼,“姐姐休恼,我不是故意的,都怪我出神。刚路过这里时,正巧看到梅树下有一支金钗,原来是姐姐落下的。幸好姐姐寻来,如今正好物归原主。”她只字未提之前看到的种种,也不去询问女子是何人。

女人把金凤插入发髻中,温柔颔首道:“好灵慧的姑娘,难怪讨人喜欢。”

杨妍垂目只盯着自己的鞋尖发愣,不经意能看到对面黑色的宫裙下露出的一点凤纹绣鞋。

“我走啦。”女子细步纤纤,绣带当风,行了两步又回过头,半含笑意温柔道:“妹妹,回去的时候小心看路喔。”

她眯细了眼,红唇开启:“夜路黑,当心鬼。”

直到那道人影完全被黑暗吞没,素素才敢小声问:“小姐,那是谁?”

杨妍缓缓吐出三个字:“太子妃。”

素素“啊”的一声,“那她方才和……”

“嘘。”杨妍捂住她的嘴,“小心。”

见她点头,杨妍才松开手,叹道:“皇宫里处处都是人。”

“什么人呀,都像鬼似的。”想起方才太子妃的笑容,素素就觉得浑身发寒,明明她笑得温柔,说话更是温柔,但就是让人惊出一身冷汗,素素心有余悸道:“小姐,她怎么会知道你和燕王的事情?啊!她还拿走了你的字!”她终于明白为何大冷夜杨妍执意要出来找那副字,若是被有心人拿去绝对后患无穷。

杨妍望向那黑得仿佛没有缝隙的天空,轻声道:“她知道我看到了,我没有承认,她也不点破。拿走我的字是告诫我不要多嘴。”她苦笑了一下:“她高看我了,如今的我哪有这番心思。”

“好缜密的心思。”素素咋舌,“这位太子妃好生可怕!”

杨妍一叹,“皇宫里哪会有简单的人。”

太子妃姓姚,闺名凤光,是冠巨侯姚霸先的女儿。甘泰四十一年,冠巨侯西征大捷,杀了逞凶一时的西辽王,姚氏一族一时风光无量,皇帝亲旨御封其女为太子正妃。姚凤光容颜妖丽,行事乖张,东宫之中,夜半常传有妃子哀泣,声声凄厉。太子年岁长众皇子甚多,当年被封为太子也是因为后宫多年无出。如今太子封妃时有四载,东宫女子充盈,但如今也未见有任何子嗣出世。

回去的路上,月黑风高,无星无月,素素察觉杨妍眉心紧蹙,似有万千心事,一语不发小心走在前方掌灯,寒风一吹,不禁打了一个哆嗦,去望身后的杨妍,却见她脸白如雪,俏脸寒霜,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素素也没想错,杨妍也确有心事,一想起方才那一幕,她已隐约明白姚凤光和赵王之间应该不那么简单。

回到仙居殿内,已到半夜,杨妍先打发走素素退下休息,而她自己却怎么也睡不下去,在榻上反复辗转数次,终还是披衣起身。

夜风甚凉,她不欲惊动他人,自己点亮灯烛,火光如豆,轻轻铺开一张宣纸,提起笔,眉心微凝,良久后,才在纸面上落下一个‘燕’字,然后笔走龙蛇,又落下一个‘杨’字,最后一个字她想了想,笔尖停顿良久,一滴墨汁染上宣纸,她才方落下了一个‘赵’字。

赵王应伦。

皇帝最宠爱的儿子。

她没有忘记刚才听到了什么。太子妃说了一个词,‘一箭三雕’。

一箭三雕……

何谓一箭三雕?

到底是哪三个人?

她也听到了一个‘燕’字,还有一个‘杨’字……那还有一个是谁?

赵王到底想做什么,他难道想对二哥不利?难道是二哥的行事被他看出了什么端倪?

杨妍朱唇轻咬,心绪一片混乱,她太明白夏侯完亮想要的是什么。但他选择走的这一路,一路披荆斩棘,凶险重重,若是被他人查出什么端倪,就只有死路一条。

她想了又想,又在纸上落下了大大的两个字……‘皇帝’。

赵王的心思,武帝难道真不知道吗?他是武帝最爱重的儿子,如果赵王知道了什么端倪,那皇帝真的不知道?一想到武帝,杨妍不免想起仙居殿内武帝那双充满死气和阴霾的眼眸。

宫中盛传武帝病重?

是真的病重了吗?

还是……

越想思绪越乱,极目望去,只觉头顶殿梁描绘的五彩云纹越发凄厉可怕,如同一只只张牙舞爪的恶鬼,一不小心就能把她拖进地狱。

二哥,二哥。

杨妍心中钝痛。

天威难测,皇庭凶险,我怕你步步走来,却是走进了他人设计好的牢笼!

身后有一扇花窗微微开启,风冷不丁窜进,夹带了一片雪花。杨妍打了个寒颤,刚想转身去关,忽闻有被压低的呼吸声,一望过去不期然就看到了那玄色身影,心里一惊一惧,一悲一喜。“二哥?”

那人步履生风,行近她身前驻足,含笑道:“今日晚了一点,阿妍不要怪我。”

杨妍默默摇首,牵起他的手行至桌案边。

发觉她今日神色凝重,夏侯完亮神色顿时一凝,低声道:“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适?”

杨妍摇了摇头,“我很好。”

完亮想了想,又道:“可是杨后?”

杨妍又摇了摇头,叹道:“姑母并没有为难。”

完亮眼神一暗,眸中煞气毕露,“可是……父皇?”

杨妍抬头看他,见他眉心郁结,不由伸手抚平他眉心的皱褶,低声一笑,“你想哪里去了。”

见她笑容灿烂,不似隐瞒,完亮抓下她的手放在唇边一吻,叹道:“我****担心,只怕父皇哪日兴起为难你。”

杨妍红脸啐道:“皇帝金口玉言,一年之期未满,怎可失信天下?”

见她容色绯红,笑容美好,完亮也不觉笑起来,“那你方才为何神色抑郁,眉头不展?”眸光不期然看到那张写了字的纸面,颇为兴趣地拿起一看,“这是什么?”

杨妍被他一问,神色又沉寂下来,按下那张纸,欲言又止,最后深吸一口气,似乎鼓足勇气道:“二哥,我想问你一件事。”

“你说。”见她容颜肃静,完亮也收起笑容。

殿外寒冷,殿内四下点了旺火,暖意熏人,炉里熏香也袅然漫出,杨妍望着他,眼里一脉情深,“如果是为了我,你愿不愿意放弃金銮殿上那座九五至尊的皇位?”

夏侯完亮猛的一震,“阿妍?”

屋子里一时寂静无量。

如豆的烛火‘噼啪’一声猛地拉长,照在杨妍抹朱般的唇上,她玉面萧瑟,凄艳不可方物,又轻声问了一遍,“你愿意吗?”

夏侯完亮沉默着。

昏暗的烛火下,杨妍看到他身上黑袍锦缎上绣着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龙,那遍身光华似乎也映照在她的眼中,呼吸顿时凌乱,狠狠抓握着衣裾,她又问了一遍,“如果我让你现在就带我走,离开这座皇宫远走他方,从今以后我不是太师府中的杨妍,你父皇册封的新妃,你也不再是兆京里的燕王,大庆的战神,你告诉我,你愿意吗?你愿意吗?你愿意吗!”

她一连问了三遍,听得夏侯完亮面色竟然有些发白。

“是啊……你不愿意。”杨妍一叹,松开抓着裙裾的手,抚摸上他的脸,“你的眼里放不下皇权,你的心中都是抱负,我本不该问的。”

“阿妍,”见她语含萧瑟,完亮再一次握住她的手,“我对你的心意绝不会变,但我也不愿骗你。”他低头看着自己张开的双手,低声道:“我十四岁便征战沙场,大小战役不下千余,这双手生来除了杀敌,就希望有一天能够君临天下,指点江山。”山河绝丽,美人如玉,两者为何不能兼得?

杨妍知道再说无意,只盯着那张纸里的字,慢慢道:“我今日见过赵王。”

夏侯完亮扬起眉,“你见过他?你怎么会见到他?”

杨妍想起太子妃离去时那半含笑意的眼。

只不过这里面的郎君到底是谁呢?

我猜是燕王吧。

妹妹,夜路黑,当心鬼。

她低下头,只道:“我在宫中见到,只一面之缘,他看上去似乎难以相与,这人城府深沉,我只恐他可能会对你不利,你要当心他。”杨妍自嘲一笑,“除了你那些人精的兄弟,其他人也都心思深沉,不可捉摸,现在我看谁都觉得可怕。”她一叹,“我也希望是自己多心。”

“你别担心。”完亮笑起来,把她圈入怀中,轻声安抚,“我最担心的是你,只要你照顾好自己,皇宫里的这些事你便是知道什么,看到什么,也别去多问多管,那些人、事,我自有分寸,他们的心思很多,但你放心,我都有所防备。”他眼里闪过一抹厉色,声音低沉,“真论起来,谁要当心谁,还不一定呢……”

他眼里壮志踌躇,杨妍心中悚然,半晌,又悲又喜,她喜欢上他便是因为他的洒脱和自信,他的勇于承担,想要的不顾一切,哪怕再困难,再凶险,他也终会投身于这万马奔腾一般的激流。

她一叹,这才是燕王,他不是懦夫,更不可能逃避。

而她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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