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藏在记忆最深处的温柔而悲伤的痛逐渐演化成如今清醒的阵痛。
01
沐余生和郝锦察回到寝室的时候。破天荒的，寝室的所有人都在。
就连蒋思那个不到天黑不落寝的人也在。蒋思看到沐余生手里拿着一大包零食赶紧接过来。寝室的人都知道沐余生比较节约，很少买零食。这一大包零食只能是郝锦察这个小富婆买的。
她问道：“锦察，被你撞到的人怎么样了？你有没有被敲上一大笔。”
郝锦察把厚厚的蓬松羽绒服脱下来，一股脑扔到自己的床铺上。寝室里开着空调，比室外不知道暖和了多少。
“姐是那种小气吧啦的人吗？姐有的是钱。谁cure呀？就是右手骨折了一下。应该死不了。”
蒋思撕开一包芒果干。说：“也是。我们郝富婆有的是钱。还好没落下个残废什么的。那你就只能以身相许了。”
“喂！什么叫落下残废就要一身相许。哪个地方呀？”
蒋思眯了眯眼睛。
“你懂的！比如嘛！那个什么啥不能用了。”
郝锦察抱着蒋思要搔她的痒痒。
“蒋思。发现你交了男朋友之后就特色。”
“唉呀！我跟你相比较应该算是小巫见大巫吧！你看你完全误解我的意思。我说的那玩意，你怎么就这么准确对号知道是啥玩意。人体器官又不是只有那玩意。”
刘可儿从阳台里进来，脸上敷着一张面膜。
“今天买这么多零食啊！”
郝锦察招呼刘可儿过去。
“今天这零食可是余生请我们大家吃的。一帅哥送给我们余生的。而且是亲自送到我们寝室楼下。”
蒋思和刘可儿纷纷冲锋陷阵地扣着沐余生的手臂，笑容满面地看着她。
“余生，好哇！有了情况也不第一时间通报。”
“你们别听她的。真没有。我去洗个脸。”
沐余生使劲拉开了寝室被关得很紧的玻璃门，走了出去。
她们知道沐余生性子冷淡，丝毫没有被打击到刨根问底的性致。开始转战郝锦察。
沐余生把洗脸盆放在水管下面，打开热水的水龙头。没有注意力度，水龙头一开打底。热水从水龙头里“呼哧哧”地涌进洗脸盆里。就像瀑布般，飞溅了一些出去。大小不一的水滴像锋利的水针刺进沐余生的手上。她赶紧把水调小。
一缕滚烫的热气从洗脸盆里蒸发出来，直直地如数停留在了沐余生的脸上。很暖和。享受着短暂的暖和，最后一不小心放了一盆的热水。就像那一天舍不得离开他的背影而接了一杯子的开水一样。
烫伤了自己。
此刻分明没有人在眼前。
为何犯了同样的错。
那天，他在眼前。
此刻，他的心上。
不过如此罢了。
02
空旷的画室中央，易始年坐在很高的椅子上。身体微微弯曲。画笔在画板上涂抹。画室里的灯很亮。照得此刻的人和画都分外清晰。
在作画的人仿佛都是这般安静。
他所在的空间就是他的全世界。
夜已经很深了。因为明天是英语四级考试。沐余生床位上的台灯还亮着。她拿出自己做过的所有四级真题卷认认真真地把以前的错题分析再浏览了一遍。她伸手揉了揉有些难受的眼睛，手很冰，脸是热的。她搓了搓了自己的手。准备上床睡觉。
“余生。睡了吗？”
郝锦察小声地说。
“你怎么还没有睡。”
“睡不着。看电视剧呢！”
“早点睡吧！明天还要考试呢！”
郝锦察把手机扔到了床铺某个角落。拉扯了一下被子。
“反正我是裸考啦！不过高中英语还不差。应该没问题。”
“真好！你永远都是那样乐观开朗。”
沐余生闭上了眼睛。
“余生呀！我是真喜欢你！第一眼就特喜欢你。你不喜欢笑。我依旧觉得你很温暖呀。你呀！应该多笑笑。余生。余生。睡了吗？”
沐余生从遥远的地方回过神来。
睁开了眼睛。
“谢谢。很少有人觉得我温暖。”
沐余生一直觉得自己是给人感觉冰冷的人。好久没有温暖过。好像很久很久没有了。好像很久以前吧！她也是个爱笑，无忧无虑的小女孩。一切的美好。都断送在那个傍晚。死在了她的绝望之中。她总不愿意回忆。那些尘封在遥远记忆里，曾经的痛苦眼泪。太多了。太痛了。一滴一滴地随着那天她脚下混浊的河水远去。再也找不回来。看不见。
却在她的胸腔里。
时不时沸腾。
经穿每一个细胞。
灼烧感，疼痛感。
内疚感，思念感。
行走在她的每一寸肌肤上。
03
考试结束后。沐余生从教室里出来。相邻教室里出来了一抹高大熟悉的背影。随后跟在她身边的是个靓丽的女孩。很美丽的女孩。有些眼熟。沐余生一下就想起上次在颜思凡的公司酒会上见过她。当时她也在站在他的旁边。两人看起来很养眼。她知道，像他那样优秀的男生身边应该从来不缺少美丽的女生。
在他们没有发现她之前。她想偷偷逃离。她的脚步越来越快。她感觉自己的整个身体都在发着热，特别是脑袋。在沸腾。很重很重。就连气流也逐渐加快。怎么也减不了速。
“余生。”
沐余生抬起头来。
她微微笑了笑。
装点一下内心的不自然和多多少少的复杂情绪。
他的脸沉浸在五颜六色的日光里。
真的好好看。
沐余生停留在原地。易始年朝她的方向走来。易洛梦跟在他的身后。
“考得怎么样？”
“应该可以过。”
易洛梦问：“始年。她是你同学吗？”
“她叫余生。”
“你好！我叫洛梦。”
易洛梦向沐余生走近了一点。沐余生闻到了一股很好闻的味道。就连易始年身上那些好闻的柠檬味清香都被掩盖。应该是高级香水。那种香有点浓却一定不会让人讨厌。男生应该都会喜欢那种香水的味道。也难怪郝锦察总爱喷法国品牌的高级香水。
“你好。”
“一起去吃饭。”
“不了。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沐余生脚步匆匆地下了楼梯。
易洛梦勾住易始年的手臂。
“始年。走吧！我好饿。”
沐余生从教学楼里出来后就沿着花丛里的小径漫步。她现在还不敢去食堂。更怕遇见他。
虽然小径离大路有一点距离。却仍旧可以听到一路上沿路的同学在谈论四级考试的事。她认为自己应该是可以过的。她的要求从来不高。她只求过。
“余生。真的是你？怎么一个人在小路上发呆。想什么呢？”
“想刚刚考试的题呢？你没去兼职呀！”
“傻瓜。今天是四级考试。请了一天的假。”
“喔喔！”
“吃饭了吗？”
沐余生摇了摇头。
颜思凡拉过沐余生的手臂加快了脚步。
“走。吃饭去。”
惊得一片桂花树上的鸟儿叽叽喳喳的飞来飞去。
04
“把包给我。现在人这么多。我去找两个位置。你先去排队。等一下来找你。”
沐余生在面食窗口排着队。她的前面应该还有十几个人。食堂里人很多。平时还真没有这么多。大概今天是考试。大家都在食堂里用餐。因此遇到熟人的概率也大了，她还碰到了蒋思和她的男朋友。
等了差不多十几分钟。他的前面只剩三个人了。颜思凡才来。
“是不是没什么位置了。”
“人是挺多的。吃什么？”
“西红柿鸡蛋面吧！”
颜思凡拿出自己的校园卡，对窗口的阿姨说：“两碗西红柿鸡蛋面。”
“哥。我自己带卡了。”
“你带没带都没有关系，刷我的吧！”
沐余生去旁边取了两双筷子。回过头来时。颜思凡手里已经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面。颜思凡走在前面，沐余生跟在他的后面。
沐余生递给颜思凡一双筷子。瞥见了自己面前的酸奶。
“哥。你买给我的。”
沐余生斜对面的男生听到她的声音比她对面的男生反应更快地对上了她清冷的眼。
易始年没有注意到她注视着别人目光，低着头把自己碗里的鸡蛋夹进沐余生的碗里。
“余生。”
易始年的一声余生。颜思凡看到了易始年。易洛梦看到了沐余生。
易洛梦说：“真巧。余生我们又见面了。”
沐余生费力地扯了扯嘴角。对着易洛梦很温和地露出了一抹。笑。在食堂灰黄的灯光下。一点点也不清晰。反而还有缩小的效果。原本就不怎么明显的笑意就更加微之甚微。
其余的三人不管相互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都没有打招呼。
沐余生低头喝了一口汤，被呛得有点严重。她掩着口鼻转到另一个方向小声地咳嗽。
颜思凡把酸奶的吸管插上递到了沐余生的嘴巴边。
“还跟个小孩似的。慢点。喝口酸奶。”
沐余生接过来，重重地吸了一口。口腔里畅快了很多。
那种有根发丝卡在喉咙里的不好感觉淡了。
“走。”
沐余生的余光中有一抹高大的身影直立着。在她的面前一晃而过。沐余生又吸了一口酸奶。没有抬头。
她总是看不透他。从来没有。
他的目光，他的话语，他的心思。
她一直都不知道。
她只能只敢悄悄地喜欢他。低到尘埃里，淤泥里。开不出花来。听说紫菀花可以生长在那些尘埃淤泥之中。只不过。紫菀花是一种悲伤的花。
“余生。下午有课吗？”
“没有。接近期末了。大多数课程都结课了。”
“那等一下出去玩一玩。听说庆城好玩的地方很多。”
沐余生的表情很无奈。
“你知道的。我们专业课很多。我很怕复习不完。所以我想下午去图书馆复习。”
“那我们下午就去图书馆复习。”
“你可以约你同学。不用陪我。”
“我也要复习呀！你正好提醒了我快到期末了。不然我就要挂科了。”
沐余生笑了笑。
“你就别开玩笑啦。你这么优秀。如果你都挂科了。那你们专业应该没有人不挂科。”
颜思凡一直成绩就非常好。先天的聪慧加上后天的努力使他在学校一直都是佼佼者。从沐余生认识颜思凡起，他一直都是他们全校的前三名。学校的奖学金、奖状各种优待一定会有颜思凡。他的高考成绩自然是足以去全国最有名的两所高校。结果出乎了老师们和其他所有人的意料。他和沐余生一起上了C大。沐余生的成绩虽远不及颜思凡但她一直都就读学校的最优班。也拿奖学金，也拿奖状。
面吃得差不多了。沐余生才抬起头来。张望一下他离开的方向。哪里还找得到他的身影。
明明知道他早就不再在原地。自己还是不受控制地去寻，去找。在他时，她什么都不愿做。何必呢？
05
深夜突如其来一场大雨。气温骤降了好几度。在图书馆里就听到了外面的雨声，出来后雨水声更加清晰。今夜的雨很大。图书馆外面没有什么人。夜死一般的黑。几盏微弱的路灯根本无法支撑起这一片黑沉沉的天。
“余生。”
沐余生和颜思凡转过身去。看到了一个高挑美丽的女子。苏锨手里抱着两本很厚的书。
“苏锨你也来图书馆复习吗？”
“没有。我是来借两本专业书。不是快期末了吗？平时也没有怎么上课。抱抱佛脚。”
苏锨目光转移到了颜思凡的身上。
沐余生介绍道：“这是我哥。这是我补课学生的姐姐苏锨。”
“你好。”
颜思凡朝苏锨微笑。他的脸很尖锐立体，好看，笑起来锋芒中夹着赤诚。
沐余生说：“这么大的雨，你带雨伞了吗？”
“我刚刚还在吐槽这鬼天气呢！我出来的时候一点也不像要下雨的样子。我等等吧！可能下不了多久。”
沐余生对这庆城的雨是上了心的。一旦下了雨，就很难一时半会儿停下了。
沐余生说：“哥不然你先送苏锨回去吧！”
颜思凡说：“那好。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回来接你。”
苏锨推辞道：“不用了。你们走吧！反正我也不急着回去。”
这时候，响起一声惊天雷的巨响。把沐余生吓得哆嗦了一下。她急促地换着气。
有几个从图书馆里出来的女生包括苏锨都吓得惊叫了一声。雨肯定会越来越大。苏锨赶紧钻进颜思凡的雨伞下。踏进雨夜之中。
雨被风吹到了沐余生的脸上。刺骨的冷和痛。就像被人抓着一大把冰渣子重重地扔在脸上。
她的身后是光亮，身前是茫茫黑夜。她向后退了一两步。从此雨水才不再打到她的脸上。外面很冷。里面开着空调。沐余生却没有进去。难得有一次自己会心甘情愿地站在光亮里看黑夜里的雨。她呼了一口热气到两个手心里。搓了搓。把手放进了羽绒衣口袋里。会很暖和的。
布袋里的手机响了一声。
易始年发来一条短信：下好大的雨。在干什么？
他的话语和语气总是很温柔。还带着一丝暧昧。这让沐余生既心痛又心动。她一直看不懂他。至少她觉得他对任何女生好像都是这副爱搭理却又不表示的样子。
任何女孩子。她又真的见过几个？那些不过都在想象之中。
她觉得而已。
沐余生：在图书馆。
易始年：带雨伞了吗？
沐余生犹豫了几秒。
沐余生：带了。
等了一会儿。沐余生把手机扔进自己的包里。又呼了一口热气。这次她没有用手去接。那些热气腾腾的气体四面八方地扩散开来，最后被那些冷空气给团团包围。逃不掉。
沐余生把手放进手袋里。明显地，两只手一只热腾，一只冰凉。
听到关门声。
正在单手操作一款最近很火的游戏的苏铭问了一句。
“这么大雨。他出去干嘛呀！
06
苏锨穿了一条比较紧的长裙。步子迈得很小。雨伞不大，两人挨得很近。颜思凡不急不忙地小步走在她的旁边。胸腔里却急躁不安。
知道她会等在那里。还是冲动地想立马回去。
苏锨问。
“你叫什么名字？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
“我叫颜思凡。”
“颜思凡很好听。唉！余生姓沐。你们不是亲兄妹呀！”
“不是。”
毕竟第一次见面。刨根问底他们两人到底是堂兄妹还是表兄妹终究是不合适的。
但第一面。苏锨却把颜思凡看进了自己的心底。她喜欢他有些高冷的模样，笑起来不失风度。
那双单眼皮的眼睛不大，但是却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单眼皮男生。她一直都喜欢单眼皮的男孩。
“你是学表演的？”
“是呀！怎么不像啊！”
“没有。难怪你的气质这么好。”
“谢谢。你呢？”
“电子工程。”
从大路转进小巷里。小道上积满了差不多有十厘米的水。苏锨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水里。长裙早就打湿了。明明是很冰凉的水。她却没有什么明显湿漉漉的感觉。心情一点也不坏。
“看你长得是挺工科的。一点也不斯文。”
颜思凡笑了笑。
“好了！我到了。你快去接余生吧！谢谢你！”
站在他的对面。苏锨看到他的衣服一半以上都湿透了。他穿的是一件灰色的大衣。因为有一大半被雨水浸湿，颜色深了许多。哪怕在不怎么明亮的灯光下。她还是注意到了。
在他走了一两步后。苏锨叫住他。
“颜思凡我们加个微信吧！”
颜思凡走近。摸出了自己的手机。
苏锨朝他微笑着。
“OK了。快去吧！”
他的轮廓渐渐消失在黑夜中。由清晰到昏暗。
苏锨转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只有一两滴雨水。
她伸手去摸了摸。
笑开了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