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他翻动的手指摸到了什么,是辰炎!他大喜过望,紧紧握住辰炎的手,调动全身心的力量往上游。
阎本立带着辰炎降低游动的频率,缓慢地踩水。如果从深水区猛然游到浅水区,阎本立的脑袋会嗡嗡作响的,更别提还有脸颊隐隐作痛,耳鸣随之而来。
“茵————”狭长的声音贯穿耳膜,好似武侠小说中的逼音成线、千里传音,但这只是耳鸣。奇怪,我明明游得很慢,为什么会有耳鸣?
“没有力量,任何人都会自卑……”
什么声音?谁在说话?!
忽然,手掌中光滑的触感消失了,辰炎脱手了!
原来辰炎一心寻死,见阎本立来救自己,不禁有所感动,但还是没有想继续活下去的欲望。他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海里朝阎本立笑了笑,摇了摇头。他吐出几个泡沫,松开了手,又坠落到深海中……
“辰炎!你不能死啊!”阎本立痛哭流涕,指望着能再度唤醒辰炎生存的希望。当然,这些话在海中只能转化成泡沫,空耗氧气罢了。只可惜大海是无情的,它满不在乎地拍打阎本立的四肢,淹没了泪水。
“你要是死了!我怎么回去和父老乡亲们交代啊!”阎本立在心中呼喊。大海缓缓地摇晃着,惊涛拍岸,发出雷鸣般的响声,带起强劲而缓慢的激波。
“唔!”一阵剧烈的疼痛从脚部传来,紧接着阎本立闻到了一丝血腥的气味,脚踝处恐怕被海中的石片划伤了。这些石片尖锐地像刀刃一样,蠢蠢欲动地等待着不幸的落水者们,将沉没的尸体千刀万剐。
阎本立能清楚地感觉到某个巨大的黑影在他们下方无声地游动,槽,不会是鲨鱼循着血的味道过来了吧……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阎本立的体温越来越低。他无所谓疼痛,他已经麻木了。意识在渐渐流逝,痛觉不断丧失。他把手臂漫无目的地向前挥动,仿佛正下方就是在等他拯救的辰炎……
倒霉……难受……痛苦……
父辈的厄运……贫穷……漂泊……大起大落……
赔钱……亏本……献血……敲诈……霸凌……
自杀……溺水……诸事不顺……
为什么?!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痛楚……恐惧……愤怒!
如果有来生……我要让所有人……都体会我所遭受过的痛苦……
漠视者与加害者同罪!
但我快要死了……
我也就这点本事了吧……
“但很快有一天,你会需要的……”
又是那个不知名的声音……
我好不甘……好不甘……不甘……
不甘啊啊啊啊啊!!!!!
阎本立裸露的肩膀,突然发出异样的光芒,那是之前献血时打针的地方。那异样的光芒呈现红色,冲破黑暗,把附近准备啃食溺尸的游鱼都惊走了。
整片海域方圆十里都被这赤色的光芒照得通红,那光束直冲天空,连夜空也变得殷红了。还在海上坚持钓鱼的老渔民们大惊失色,这等异象此生未曾见过,吓得不管有没有鱼上钩都收起鱼竿来,“突突突”地把船开走,准备上岸。
“哗!”地一声巨响,大浪冲天。浪潮过后,一团银白色的不明物体从水中冒了出来,在皎洁的月光下散发出别样的光泽。所幸现在是深夜,并无太多人目击这一刻,不然明天的新闻报纸头条又有的写了。
银白色的不明物体浑圆光滑,只见它在半空中飘浮了一阵,维持着不到两秒的球形。随后便像化学实验室中某些不稳定物质一样炸开,“嘣”的一声把银白色不明物体被溅得到处都是。海水中、沙滩上、码头边几乎布满了这恶心的玩意儿。很快,这类似液态金属的不明物体像有了灵性一般,开始缓慢移动,留下了蜗牛一样的、长长的黏湿痕迹。
“咚!”与此同时,一个长相眉清目秀的男子落在岸边,不知是否是受红色的光芒影响,他的头发也变成了红色。那是辰炎,他还有一丝活气,但被摔得鼻青脸肿。
亮银色的不明物体尽皆好似毛毛虫,蠕动着身躯。他们的行动方向看似杂乱无章,实际上都相交于一点。如古话所说的“罗马”,条条大路都汇集于那里。两坨不明物体相遇并进行堆积,不断地积淀,不断地合成。最终量变引发质变,这一团又一团神秘的物质竟融合成了一个有模有样的人体。
那人体留着唏嘘的胡渣,是阎本立!他不仅意识清晰,而且还一脸震惊地看了看在地上的辰炎,又一脸震惊地看了看自己。
卧槽!什么情况?!这还是我吗?!
他清楚的记得,他刚才变成了一团液态金属。说真的,他甚至有点嫌自己恶心。理论上变成这种形态在海水中应该死得更快,但他没有一点疼痛或是不适感。就像有的人能轻而易举地抖动耳朵一样,他如同动动耳根的肌肉一般,轻松地回到了岸上。
阎本立有些后怕,他甩了甩手,同时脑中闪过一个意识——唤……唤灵?接着便有一滩银白色的不明物体被甩在沙滩上,他盯着自己那少了几节手指的手,一点也不疼。他再想一想,那地上的一滩液态金属像磁铁似的,“嗖”地一声被吸引到了手上,手指又复原了。
这……这算什么?特异功能吗?阎本立由一开始的震惊到害怕,再到现在的欣喜。他的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我的玉皇大帝啊!我有超能力了!
“呃啊……”正当他想着是内裤外穿还是成为中国队长时,脚边传来了一阵呻吟声。
我去!辰炎!“超能力”的获得使阎本立喜不自禁,差点忘了旁边还有个险些淹死的轻生者。
阎本立根本不懂怎么救治落水者,也不会心脏复苏,人工呼吸……阎本立下不去口,辰炎估计也不乐意。还好辰炎似乎没有喝太多水,他用村里的土方法:把辰炎扶起来坐着,并轻轻地拍打他的后背。
“咳咳!!”辰炎剧烈咳嗽了两声,咳出了一些水。泛白的两个眼球逐渐恢复神色,呼吸节奏也由急促变为平缓。
“你小子,口口声声说着一心寻死。结果在海里紧闭着嘴,求生欲望这么强烈。”阎本立边检查脚踝处的伤口边用轻描淡写地口气说道:“海水的味道可齁了吧?”
“……”辰炎沉默不语。他已经恢复了意识,也听得懂阎本立的话。但他不敢也不知道怎么作答,劫后余生的他既不能再去跳海,也不知该以何种态度面对阎本立。
“不说这些了,看看这是什么?”阎本立掏出五张钞票,他看了一眼辰炎的后脖颈,发现上面有一个红色的印记。“好啦,别瞎想了,你肯定饿了吧,去吃一顿……”
“嫁了。”一直装哑巴的辰炎突然开口道。
“什么?”阎本立一懵。
“汪小姐出嫁了……”辰炎话还没说完,就哽咽起来,哭哭啼啼地像个未亡人。
“……”这回轮到阎本立沉默了,他晓得辰炎对汪小姐有多么重视。看来经济危机或是被恶霸欺负都打不垮辰炎的意志,但阿赵在电话中的一两句话便能击溃辰炎的心理防线。这就是他寻死的原因。
“起来!”阎本立忽然大吼道,伴随着凶神恶煞的表情和轻微的拳打脚踢。
辰炎虽然泣不成声,但像个服从上级命令的军人一样,摇摇晃晃地站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