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胥远自从上次逼宫失败后,一路悄悄避开莫梁耳目投奔了祁临王,受伊国国主的亲自提点,进了祁临府当上了伊扬的幕僚客卿,因其才学谋略出众被提拔为首席谋师。
此时伊扬领军东征莫梁,祁临便交由杜胥远打理,杜胥远不愧是治国理政要务的好手,祁临在他手里被治理得井井有条,过于严苛的律法也被重修了一遍,还拟定了一系列惠民政策。
“呸!”冷沁花转身对着小顾啐了一口,接着又装作若无其事地专心排队,冷沁花这一气呵成的动作让身后那条白蛇简直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对于两人如此幼稚的行为茵茵总算看不下去了,提醒了句:“到我们了。”
在门口例行检查的侍卫见三人并无异常,加之进城人数太多于是很快放行,在排了两个时辰的队之后三人终于抵达清歌风和的祁临。
这日在祁临王府在后庭举办了一场贤谋大会,普天下有名的文人墨客皆受到了邀请,偌大冷清的侯府忽然热闹了起来。
“自祁临王远征莫梁之后,这府中大小事宜皆由一位名号为栖风君的首席谋士打理。”一位西昭受邀而来的谋士与另一位同伴谈论了起来,在祁临王府的后庭水榭里说话声不绝于耳,水榭坐落于碧湖边上,文人们或围坐而谈,或凭栏赏景,或饮茶下棋,所有人均在此等候一位号称为“栖风君”的人。
“则善兄,这栖风君何许人也,以前怎没听说此人名号?”文士的同伴问道。
“令寻贤弟,栖风君可是位不寻常的人物,你可知为何祁临王近日能顺利连占莫梁五城?说来这背后还要多亏栖风君的谋划,此人对莫梁军事布局十分了解,清楚莫梁每个城池的兵力防守,只可惜没能去前线助祁临王一臂之力。”
“可又为何栖风君不同祁临王一同出征?”
“据了解是因为此人身有顽疾,不宜长途奔劳,否则旧伤复发,难以医治。”
“喔,原来如此……”
就在此时,一位穿柳黄色宽袖儒袍的男子进了水榭,那人虽眉目清秀却脸色一片苍白,还不时掩面咳嗽,其身后还跟着三四个捧着书卷的侍童。见男子一来,屋里所有的谈话声皆停了下来,众人的目光皆被吸引了去,连水榭外面赏玩的人都自觉地进了屋里,皆向那男子恭敬地作了一揖,异口同声道:“见过栖风君。”
“诸位不必多礼,请自由落座。”这位栖风君声音温细,整个人看起来弱不禁风,久病缠身的模样,说完这话后便被搀扶着居中坐下。
“咳咳……抱歉,栖风旧疾未愈不能陪各位久坐……咳咳,栖风长话短说,我召集各位来的目的显而易见,目前莫梁局势紧张,在其北边的两大王族势力莫延征和莫延程兄弟正联合顽固抵抗我军,我军北上受阻,诸位对此有何见解?”
刚才名唤‘则善’的西昭谋士思虑片刻后首先站了起来,手中的折扇‘唰’地一声打开后便在手中摇了起来,不慌不忙地侃侃而谈道:“莫延征与莫延程两人乃绯帝的堂兄弟,昔日绯帝将那偏远的北州作为封土赐予两人,目的是为了防止二人势力过大威慑皇权。如今二人在北州养精蓄锐多年,再加上两人联手实力不可小觑,我军若是急于求成怕是会适得其反。”
一旁的傅令寻待那则善一坐下便站了起来,也发表了一通见解:“则善兄,这个我知道,这二人一母同胞,其父是莫梁开国皇帝莫恕的亲弟弟,当年绯帝念其父功勋卓著才未除去两人,他们后来雄踞北州多年,一直以来是绯帝心中一根难以拔除的刺,啧,如今这倒成了我们的刺了。”
“咳咳……两位说的都没错,眼下战事刻不容缓,长久作战对我们十分不利,不瞒各位,前方刚传来消息说敌方利用绝佳的地势大败我军,我军损失惨重。对此栖风也无对策,故想集思广益听听各位的高见。”栖风君声音孱弱如渐渐断流的溪水,周围的人皆担忧此人下一秒是否会突然病发倒地。
在座纷纷转头交耳,开始窃窃私语议论了起来,榭堂中一片杂乱之声,这些文人谋士讨论了许久,皆无良策。这时,一位高冠长衫的青年忽然站起,信步走到了大堂中央,眼神笃定地看着栖风君,幽幽一笑道:
“在下江潭柳复,有一计可献,不知栖风君可否采纳?”
栖风自那人一站起身时,视线就未从他身上离开过,脸上甚至闪现过一丝难以琢磨的喜悦,似乎一直在等他开口一般。
“江潭名才辈出,柳复先生的名号栖风早有耳闻,先生但说无妨。”
“若要收复北州,时机很重要。莫延征与莫延程两家兵力主要集中在正前方,侧方虽多深谷高山但兵力薄弱,我军可在正前方战场佯攻,同时调离大部分主力军从西北侧方进攻,出其不意则能攻其不备,到时候敌军腹背受敌定会自乱阵脚,趁此最佳时机我军两面夹攻,此役定能不日而胜。”
“柳复先生之计策实在过于冒险!”刚才那位第一个发言人则善又站了起来,右手摇着的折扇忽然“啪”地一声拍于左掌,扇子倏然合上。只见则善迈步离位,亦行至榭堂中央,不缓不慢地把反对理由娓娓道来:“北州西北关口兵力固然布防薄弱,但地势险峻异常,若要突破此口费时费力,到那时就算攻克此关口成功,我军也未必能破正前方的巍岭关啊!柳复先生,如此又何来最佳时机呢?”
“没错,此举太冒险了,弄不好我军会作茧自缚!”一旁的令寻附和道。
同站在榭堂中央的柳复瞧了旁边那人一眼,脸上眼神扑朔却笑意未减,双手忽地莫名鼓起掌来,只听他笑着反问道:“这位兄台,那你有何高见?若说出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来,柳某定心悦诚服地拜服阁下。”
“这……”则善被那柳复一问哑了口,因为他确实没有更好的计策了,北州被莫家两兄弟守得固若金汤,除非不断向前线增加兵力,但这又造成一个问题,后方国力羸弱,给了敌人可乘之机。
“柳复先生莫强人所难!”令寻不满道,这时底下众人议论四起,反对柳复那提议的声音越来越大。
这时一直静默地看着两人争论的栖风君突然开了口:“柳复先生此法甚好,咳咳,栖风立即向祁临王建议此良策!”众人只知那音量十分幽弱却有十足的贯穿力,立即平息了这场争论。
“呵,还是栖风君高瞻远瞩些。”柳复向栖风行了一礼表示敬意,同时又微微用余光瞟了眼身旁的则善。
那则善忽觉颜面有失,向栖风君猛然鞠了一躬道:“此策漏洞百出,既然栖风君认同,则善无话可说!”这谋士也是个生性耿直之人,见栖风做事如此草率,心中十分不快,遂愤而甩袖离了水榭出了祁临王府,连那令寻也跟着一道走了。
水榭中那群义愤填膺的文人也对栖风君不满,闹腾腾的一片顷刻也作鸟兽散去,都道这栖风君与传闻中差别甚大,只是病恹恹的武断庸才罢了,不足以与他共事同谋。
栖风君在众人散去之前早已离开,有个祁临王府的家丁跑来向他耳语了几句,栖风君忽然表露出奇怪的脸色,即刻便离了席位。
“门外有我的故人?”栖风把家丁叫到花园僻静的晚卉亭处,小心慎重地又问了一遍。
“是的,那三位从莫梁而来,自称是您的故人。”家丁如实回答。
“带那三人来此见我,尽量避开众人耳目。”栖风点头道。
“是!”家丁见是栖风君的故人,自不敢懈怠,一路小跑地去领人了。
家丁前去通报许久,门口等得十分焦虑的小顾差点没出来骂街,冷沁花倒是一脸耐心地等着,只是回头看了一眼茵茵,关心道:“茵茵,你可以先去寻你远亲的,犯不着在此处陪我瞎等。”
“没关系,冷姐姐,左右我是不急的,先陪你们找到人再说。”茵茵暖如春风地笑了笑,余光却落在了小顾身上,用温言抚慰那不安的蛇道:“顾哥哥,切莫心急,许是人家有事给绊住了。”
“是么,我看他就是架子大!”顾之清负气地双手环抱着胸口,一脸别人欠他几百万两的苦大仇深。
“三位请跟我来,我家栖风君有请!”那前去通报的家丁终于出来了,态度比先前恭敬了许多。
“走吧!”冷沁花睨了顾之清一眼,便拉着茵茵先跟着进了祁临王府。
三人跟着家丁行至晚卉亭,只见亭中斜坐着一位玉树兰芝的儒雅公子,只瞧得那侧脸有些清郁,双眼不知在看着何处,知有人来便缓缓地回过了头。
冷清花一见到那人,喉咙似在哽咽,眼眶止不住红了,却也依旧皱眉紧闭着唇齿,怕说出的话太慌乱,失了方寸,又怕说不出完整的话,让人瞧了笑话。
“沁花,终于等到你了。”杜胥远细声唤道,露出一抹苍白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