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百妖谷的路十分隐蔽难寻,两人不消一炷香的功夫就来到了百妖谷入口,那两只猿狮马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自行先离开了,白陌和莫绯两人此刻正在谷外张望。
这百妖谷就在山坳背阴之处,一块偌大的红色岩石便是它的入口,隐藏极深,难以被外人发现。
这一处不是世外桃源但也是别有洞天,不过也有偶然的几个在山中迷路的旅人或者樵夫误入,误入的人不必乔装打扮也不会让里面的妖怪发现,缘由便是里面的妖怪大部分都幻化成了人形,里面鱼龙混杂无奇不有,世所罕见的东西层出不穷,里面的妖怪日日举行些有的没的各种庆典,大家乐此不疲,谁还会特别注意外来的人呢?
妖怪总有自己的乐子,有时候过腻了这种生活便会偷偷跑去人间,去凑凑人类的热闹,白陌以前便在人间遇过这种从百妖谷出来的小妖,这些妖怪生性好玩,不爱修炼也不去害人,只是偶尔会闯闯祸。
伊白陌莫绯二人将猿马拴在了一处隐蔽的树丛中,便进了百妖谷的结界,走过几条蜿蜒黢黑的小路,小路两旁生长了一些含着暗香的小花,香味清甜扑鼻令人心旷神怡,微风拂面而过时双眼微醺,睁开双眼宛若进了另一方天地。
莫绯老远便听见妖怪们的鼓乐之声,吆喝声,欢笑声,打闹声,不绝于耳,令人心情也随之欣欣然。
白陌以前曾被邀请来过这里,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这里变化有些大,形色的面孔有些陌生,花草房屋已不似之前那般模样了,毕竟几千年的光阴,妖怪们也不可能一成不变,唯一不变的就是这里无忧无虑的欢乐气氛。
“这里的确是个有趣的地方,公子是如何发现这里的?”
莫绯相当好奇伊白陌的过去究竟是一本怎样丰富多彩的厚书,这书既琢磨不透又时常引人入胜,本来许多好似与他并不沾边的东西,也都能与他有些关系,应该是神仙般的人物,却对妖魔之事分外了解,连自己都未必能及的上他。
“本尊曾于人间闹市遇着个闯祸小妖,又见这小妖生性纯良并非恶类,于是放过了她,那妖感激与我,便邀本尊去她家作客,她便领我来了这里。说起来,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也不知她是否还在这里。”伊白陌陷入久远的回忆之中,心中刹那升腾起了时光荏苒旧人不在之感。
“原来公子是来寻访旧人来了,正所谓衣不如新,人不如旧,在有些时候旧人情谊深似水,新人莫若旧人回。呵,说得我都有点嫉妒了。”
白陌默然地看着百妖谷周围日新月异的事物,眼神浅浅哀伤,诚然活的长并没能得到什么好处,昔日见过的面孔,看过的风景,闻过酒香,听过的歌谣,走过的小径,历经的大小事,这些皆编织成了回忆,如今不复重现。世界并非一成不变,改变的只是人的心境,那时曾欢喜交谈的人们多数早已作古西去。
“新人莫若旧人回?旧人倘若回又如何,不回又如何?何来许多新旧之分,本尊若要顾念这些,岂不是被回忆累死?凡是过去的,便让它去,执念这东西看轻了,也就是这么一回事。”
白陌以一副历经沧桑的心态和莫绯谈论新旧,好似历尽世事已练成处变不惊的淡然处事方式,莫绯却明白他是用洒脱的表象裹装着极其消极的内心。
莫绯有时候会想,只要自己不出现在对方生命里,是否就得变成旧人了?若自己一直出现在对方的世间中,是否也能避免对方把自己遗忘?
无论如何,看遍了千山万水和世间所有的风景之后,才能明白那条名为时间的长河总是缓缓流淌,而在闪耀着亮光的水面上,是恒古不变的月光。
“这有家新衣铺子,进去换身衣裳吧。”
莫绯在一家装潢别致的衣料铺前驻足,想着自己已许久没换衣裳了,于是如此提议。
这条街今天异常热闹,今天怕是又在举行些奇奇怪怪的集会庆典,街道两旁华灯高挂,彩饰飘飞,一些妖怪扮作商贩在沿街摆摊吆喝,陈列的商品琳琅满目,种类繁多,大多是在各界各处收罗来的稀罕物件,看上哪个宝贝便得用另外一个值钱的宝贝换取,大家互补盈亏。
“也好。”白陌点头。
这二人于是进去想挑一身自己喜欢的衣裳,却发现里面的衣服花花绿绿社彩斑斓,白陌嫌弃了一脸觉着甚是俗气,大抵妖怪们都喜欢这类花枝招展招摇过市的行头,这些完全可以称得上是莫绯家开的衣料店了。
白陌回头看一边的莫绯早已随意寻得一身衣服便换上了,他那身贵气逼人的衣裳,再披以花褐色外袍,让伊白陌不禁怀疑其此人的品味。
不过想来也无需操心,因为这人穿任何衣服都能轻松驾驭,哪怕给他一身道士服他也能给你穿出天潢贵胄的感觉。
伊白陌最后选了一身天青色书生装扮换上了,莫绯从上打量到下,乖乖在一旁默默拍手,表示十分欣赏伊白陌书生装扮的模样,那模样清灵俊逸却又不显呆板,十分恰到好处,也不枉他在店里挑了半个时辰。
衣料店家是位中年矮胖大叔,或者说是肥头大耳的山猪精,见二人试完衣服,便笑嘻嘻地上前,和颜悦色地开口道:“二位可否还满意?如果满意小店的衣服,小店蓬荜生辉,感激不尽。”
“衣服款式料子还行,店家是收银子呢还是收珍宝?”莫绯问道。
“我家铺里的衣服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看在两位客官是远道而来的客人,两身衣服不值什么钱算是本店特别赠送,二位就当给小店打了招牌,不收分文。”
“那我二人感激不尽……”莫绯话在口中还没说完,白陌这时截断了他的话:“本尊向来不喜欢欠别人东西,这两身衣服用此物抵换如何?”
伊白陌从袖中拿出一件散着清辉晶莹剔透的半块玉兽佩件,玉兽周围镶嵌五色珠,玉佩巧夺天工纹烙清晰逼真,彰显着此物绝非凡品。
这半块玉兽佩原是伊白陌之父慕贤公当初赠与他的,此玉佩光莹剔透,乃是天外之石精细打磨而成,特别适用于修炼之人,能防止修炼时走火入魔有明心智之效,通灵辟邪之效用。
“这,此物贵重了些。”店家倒是个实诚的妖怪,毕竟在百妖谷上做生意的与在人间做生意的有些不同。在人间只做稳赚不赔的生意,在百妖谷只做自己高兴的生意,钱财对妖怪而言并无多大用处。
“给你这个吧。”莫绯递给店家一粒药丸,店家接过后闻了闻嗅了嗅,忽然大喜过望,捧着那药丸的双手有些颤抖,莫绯静静地看着这山猪妖了然一笑:“这丹丸不用我说店家也知道吧,作用就不用我介绍了,店家觉着此物如何?”
“甚好,甚好,此物甚好!”店家目光炯炯地看着丹药,整个面庞容光焕发,如同天降好事般欣喜若狂,从心底油然而生出了对莫绯的敬意。
莫绯离开衣料铺时店家还在门口站立目送了好一会,白陌心中疑惑不解,明明自己的玉兽佩更好些,只一粒一文不值的药丸便把那妖怪打发了,那莫名其妙的药丸到底用来做什么的,怎的那妖怪见了这玩意便眉开眼笑,难不成是老君炼的仙丹不成?
“你可知我给店家的是何物|?”莫绯看白陌还在疑惑刚才那药丸,心中觉着有趣却又不不打算直接告诉他,非要吊一吊胃口他的胃口不可。
“不会是什么神丹妙药吧,本尊看刚才那坨乌黑诡异的东西也不太像。”白陌有些嫌弃地问道。
“呵呵,这东西对公子无半点用处,却对妖怪有着提升修为增长功力有很大的帮助。”
听着莫绯神神秘秘地解释,伊白陌听了顿时全无半分兴趣,并且嗤之以鼻不满地说:“不好好踏实修炼,竟靠些旁门左道的法子投机取巧,也亏得这些妖畜如此稀罕。”
伊白陌这话莫绯实在没法接,只怕说什么都越描越黑,索性闭口不言,只默默干笑着点头应和。
莫绯心中确实苦闷,昔日别人都得看他脸色,如今风水轮流转自个也成了看脸色的人,这世道确实是有轮回一说罢。于是莫绯半天不作声,伊白陌自然也无法主动与他搭腔,于是两人在车马和妖川流不息的大街上默默走着,气氛一度有些微妙。
莫绯正迟疑是否开口,就在某一瞬间两人被一股绳子套在一起,绳子越收越紧,顿时感觉背后有人用力一拉,二人顺势便被往后拖曳了几十米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