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几条大船前来汇合时,船上的人正抬眼望去,一位青衣如水的公子与一位红装似火的女子双双身轻如燕般飞向夜空,纸鸢伫立船头远远地就看见了这一幕。
等上了刚才那条主船询问情况,大家又嗟又叹,吴廉书更是疑惑不解,公子神通是早已见识,只是为何连公主也有如此本事?
纸鸢等人在问及刚才发生何事时,船上一干人等皆有些后怕,把这些来龙去脉都向他说了一遍。为了等国主回来能找到船队,王文席令七条船继续往前行驶,泊在诡琴峡的出峡口处等待。
再话伊白陌与泛歌,二人来到了落鹤江的上游处的一个偏远小镇,小镇灯火微弱,夜深户户紧闭,除了有家名为芙蓉阁的青楼还在招揽客人好不热闹。
一路寻踪而来,伊婕身上的脂粉味甚浓厚,味道却在此处隐匿无踪,只能说明这青楼有问题。伊白陌与泛歌准备潜入青楼,泛歌却被拦住了,青楼是无法招待女客人的。
“泛歌,你在这等着。”
伊白陌命她留下,独自潜进了芙蓉阁。
要是泛歌在很久以前一定会大闹地闯进去的,年少总是有些轻狂。如今经历了世态炎凉加上容貌尽毁,对一些事不再那么执着了。
况且谁说妖一定要从正门进了?泛歌在门口假意离开,趁没人注意时纵身一跃飞到了阁楼上。
泛歌低着头在一处窗外往里看,顿时面红耳赤地转了头,只见里面几个赤裸的女子围着一个衣冠不整的男人,五六双白花花的纤手在男人身上摸索,啃食,这壮观的寻欢令泛歌有些不适。
她被这震撼的场面吓坏了,从来只知道双宿双飞的她受不了这种刺激,抱头蹲地啐道:“怎的这些妖也如此不知廉耻!”
另一边,伊白陌一进青楼里四处便涌来花枝招展,薄衣露肩的姑娘们,见到如此绝尘净逸的公子,这些女子不禁媚态毕露。
几十只手纷纷要往俊美的稀客身上摸索,她们未曾想到手刚一触碰,面前这位公子浑身无故皆着了青色幽火。
幽火四处蔓延,顿时一片哀嚎惨叫传来,来逛青楼的嫖客见状无不吓坏纷纷逃走。
这些个如花似玉的女子不堪烧灼,顷刻原形毕露化为了一只只老得掉牙的枯树精,面容枯槁如同白纸,四肢躯干骨瘦如材,弯腰驼背双眼突兀,杂草丛生的乱发蓬乱地遮住脸颊。
此刻的枯树精们的身上被幽火缠绕,在刺耳的尖叫声中灰飞烟灭,元神俱散。
泛歌躲在窗外,好一会都没听见里面男欢女爱的咿呀声,试着探头透过窗纸再次查看。只见里面五六个枯树精吸干了一个男人的精血,男人已经变成一具枯槁的干尸,死相惨烈十分渗人。
这芙蓉阁里面是一群树妖,这些树精们以吸食人类的精血作为自身的养液,它们只怕是与陈国交界槐山一带的槐树精了。
它们如果在槐山附近寻觅不到猎物,便会跑到稍偏远一点的地方作祟。而在诡琴峡中掳走伊国公主的料想便是那被称之为‘木鬼姑姑’的万年槐树精。
这万年的槐树精木鬼姑姑在妖界中极其有威望,岁数是妖中最年长的,法力高深莫测,敬畏她的妖尊称她一声“姑姑”,讨厌她的妖都称她为“老不死”。
泛歌一跃而起,伸出双手在空中比划,手指在空中一捻一拨发出了阵阵琴音,原来泛歌是琴妖,本身便是琴,抚琴从来不用实体的琴具作为依托。枯树妖们听到琴音后均头痛欲裂,七窍流血不止,个个疯狂滚地。
知道声音来源,它们佝偻着身子破窗而出,纵身跳上楼顶冲泛歌扑去。
整座芙蓉阁开始被大火蔓延,这火光呈现出紫青色,宛如鬼火般侵蚀了整座阁楼。
泛歌轻松除掉那几个枯树精后正欲离开,却被一人拦住了去路,抬眼一看,心下疑惑,这不正是失踪的公主伊婕么?
但看得出来此伊婕早非彼伊婕,那公主神情完全是另一个人,何况区区一个凡人怎么会有如此身手飞上楼顶?
没让泛歌多想,那个‘伊婕’突然对她出手,招招狠辣致命,速度极快,泛歌被牵制得无暇弹琴连反抗都有些吃劲。
“来者何人?莫非是槐山的木鬼姑姑么?”泛歌一边吃力还手一边问那来势汹汹的女人,心底已有猜测。
那女人阴阳怪气地笑出了声,轻蔑地回道:“区区小妖不自量力,竟敢打你姑姑的主意,怕是嫌活得不够久罢!”刚说完便一掌震飞了泛歌。
泛歌与木鬼实力悬殊,被其打落火海之中。
看着小小琴妖命丧火海,木鬼正要离去,无奈紫青色幽火已经燃到了楼顶包围了四周,她回过神一看,这时一位青衣公子踏火而来。
伊白陌一手背立,乘着火蛇凌于夜空之上,一手驱动着幽火向木鬼袭去。木鬼甩动长发,长发顷刻化成了一条条树根欲阻断幽火,不料幽火如青蛇般紧紧缠绕槐树妖,火蛇凶猛一下就引火上身,树妖纵有天大的本事万年的修为也终究是怕火的。
木鬼挺身向前,欲以伊婕的肉身相威胁,心想此人一定为这人类女子而来,不会想要一具尸体。
伊白陌早就看出了她的心思,倘若有人以全天下的人类作为威胁他也不惧,更何况一个区区毫无干系的人类女子?他嘴边一抹轻蔑的弧度微微上扬,瞬间幽火火势更旺并不因此减弱半分。
见识到了对方的狠厉,木鬼慌忙用槐树枝幻化成巨盾挡火,因来势汹汹,让伊婕的衣裙都燃了火,木鬼一边扑灭身上的火一边大吼:“尊者何人?难道就不怕毁了这人类的躯体么?”
伊白陌听了干笑一声,不以为意地说道:“哼,真是好笑,毁便毁了,本尊又有何惧?”
这时泛歌不知何时突然从火海中冲出,双手从后面紧紧禁锢住了木鬼,任木鬼如何挣扎击打她都愣是死不放手!大火蔓延得很快,只见木鬼周身倏然着火,她本阴木之质若再不离开这副躯体恐怕引火烧身!
说时迟那时快,木鬼丢下附身的躯体金蝉脱壳而逃,也幸好她逃得够快,因为伊白陌的幽火追了上来,差点使之元神溃散,灰飞烟灭。
这时烈火焚身的泛歌才将伊婕放开,两人瞬间落入了熊熊幽火中,这时白陌见状转过头来纷纷接住二人。
木鬼趁着这个空子早已逃远,伊白陌只好暂且放过她。
在他身后,芙蓉阁已被幽火吞噬,里面的妖祟消失得一干二净,火灭之时芙蓉阁却令人匪夷所思,里面完好无损。
想来这火已被主人淬炼得通了灵性,只伤妖祟。
忽然伊白陌感觉左手处有湿润黏腻之感,蹙眉查看时才发现泛歌的小腹被一节树枝深深刺入,只怕是当时与木鬼缠斗时被她刺中的……
泛歌双目紧闭,树枝淬了毒液,只怕早已深入肺腑,再加上被白陌的阴暝炎烧灼许久,饶是大罗神仙也受不住。
白陌探了探她的神识后摇了摇头,一片虚无空茫,这毒已侵入元神,无力回天了。
泛歌狰狞的面容此刻终于显得过分柔和安静,最后在白陌的怀中化成青烟而去。
她从跟来的那一刻就应该预料到了这样的结局,也许对她来说是一场解脱,恩怨是非也都顷刻消散无踪。
伊白陌脸色无常,只道:“快些解脱也好,无论人或妖,鬼或神,露华易逝,从善弃恶,便是归途。”
木鬼逃遁及时,凭空消失一般,她无实体依存,大概是寻找下一位寄生宿主了。
伊白陌还要顾及身后之事,自然无暇理会槐树精逃走的元神。斩草要除根,这在以前是绝对不会发生的,他向来对这些邪灵嗤之以鼻,下手从不心慈手软。
天微亮时,伊白陌带着伊婕回到了诡琴峡口与船队汇合。由于伊婕被附身后伤了元气,昏迷几日才醒,身体极度虚弱,看来没有十天半月是不能好了,倒也省得她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