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梁京都地处江南,风光秀丽,烟雾缭绕。江南富庶,多产丝帛金器,而京都作为一国之都,更是富丽堂皇,雕梁画栋,奇珍异宝数不胜数。
萧璟儿时是去过京都的,那时庆隆帝尚在,念及手足之情,召宣德王回京小住过一段时日。但那毕竟是很久远的记忆了。小时候萧璟只知京都繁华无比,连瓜果糕点吃起来都比益阳的要鲜美许多。
路途漫漫,前两日刚下过雨,空气中还渗透着乍暖还寒时的凉意。路上泥泞,马车走的舒缓,寂静的官道上只听见车轮滚滚之声。
马车内支着炭火,萧璟盖着薄衾小瞌,车身颠簸,迷迷糊糊间也不知是否真的睡着。
倒是一旁的沈行知手捧长卷,长长的睫毛垂下,落下一层阴影。
他看的倒认真。萧璟半眯着一只眼,扫了一眼坐的端正的某人。他当然没有睡着,只是想起前几日,沈行知提出陪他一起去京都的事情。
“你疯了?”萧璟诧异地望着他,“你如此聪明,定知我这个皇帝怕不是那么好做的。”
“你以为我是去帮你吗?”
萧璟:“......”
沈行知垂了垂眼眸,道:“你知我自幼便熟读史书,明法知礼,我自羡慕史书中所描绘的汉武帝当政时那般盛世,然如今皇室势微,重权旁落,更有北方匈奴虎视眈眈,内忧外患,我何甘安居一隅?此次随你一道入京,我意参加春闱,待有朝一日,能在朝中辅佐你一二。”
说完便定定看向萧璟,见对方一时不语,似带了一声叹息道:“我逐己志,你不必有太过心理负担,反倒是你自己,以往甚少知悉朝政之事,待到京都,必先不可轻举妄动……”
这个萧璟自然知晓,但他不精于朝政,若有沈行知在旁提点一二,刚到京都或许能好过一些,见他言辞恳切,便点头应允。
萧璟等不及伤口全愈,在入葬第二日便匆匆收拾行李启程去往京都。
此时京都有人来信,太后有意催之。御史孙大人便匆匆出门。
等到孙柘赶往参军府时,只见人去楼空,只留萧璟手书一封。
萧璟是偷偷走的,和沈行知一道,只带了十余名参军府护卫。
御史孙大人在后头快马加鞭追赶。
萧璟只坐了半日马车便浑身难受,随即便不顾沈行知阻拦弃了马车,策马而行,速度提高了不少,官道也没走,走的尽是些乡间小路,风光秀丽,一路可窥风土人情。
只是晚上行至客栈时,背上的伤口又崩开了,沈行知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给萧璟换药。
一行人到云阳时,还未与御史大人撞上。
逢云阳大雨,沈行知建议改行水路。从云阳下荆州再去往江南,不出十日便可抵达京都。
萧璟在床上的日子就悠闲了许多,边赶路边养病,身上的伤都好了个七七八八。一路南下,天气逐渐回暖,衣裳也穿的薄了,萧璟退去了往日最爱的一身白衣,一袭玄袍加身,头发简单挽了起来,倒称的格外清秀。
一行人顺江而下,阴雨连绵不绝,丝丝缕缕扰人心弦,江流汩汩,到有些上涨的意思。
御史孙柘不敢将萧璟弄丢了的事上报上去,一面派人打听萧璟的行踪,一面装模作样地护送一辆马车前行。
京都一下雨,便潮湿不已。空气中氤氲着袅袅水汽离得稍远些便叫人看不真切。
谢誉是最烦下雨天的,尤其是江南这种阴阴绵绵的雨,好似女子的发丝,柔软且绵长。
谢誉低头喝一口盏中的茶,味清爽回甘,茶香沁人心脾。
对面坐着一年轻男子,身着锦服,只是颜色花花绿绿,加之配饰颜色鲜艳,整个人犹如一只花孔雀一般。一般人这身打扮定是俗不可耐,只是这人长相不俗,一双桃花眼波光流转,倒称的整个人神采奕奕。
谢誉早已习惯他这般张扬,倒是守在一旁的护卫不禁暗自咂舌:这威远侯府的世子爷怎的每日穿的这般热闹。
“昨天让你去查的事情怎么样了?”谢誉漫不经心开口道。
“那马车里果然没人。那宣德王之子必然是自己单独进京。”司马昀看着对面的人道,手里的玉骨扇上下晃动。
“可有查到行踪?”
“三日之前到了云阳,之后便探寻不到踪迹。”
“当是走了水路。”谢誉眸色幽深,像是想到什么,嘴角轻轻一扬,开口道:“还挺聪明。”
“谁说不是呢。”
雨声窸窸,打在窗台的灵柩之上。此处乃京都有名的茶楼,地势甚好,推开窗子极目远眺,便可观山峦重重,高低起伏,薄雾缭绕,像是披上了一层轻纱,瞩目望去,视野开阔,可令人胸中郁结顿失,豁然开朗。
谢誉侧目望向窗外。
司马昀顺着谢誉的目光往外看,手中折扇晃个不停,口中喃喃道:“这雨都没完没了地下好几日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再说萧璟一行,终于在三月初抵达了京都。
并未在城门口多做逗留,萧璟他们就赶到了驿馆。
萧璟在留给御史的那封信里说要在此处汇合。
眼看着孙拓落于他们之后,萧璟松了一口气,一进屋便两腿一蹬,扑到床上。
一连好几日宿在船上,头不着枕,萧璟从小娇生惯养,哪受过这待遇,一路忍着,如今见了床跟见了宝贝似的,爱不释手。
沈行知一进门看见的就是萧璟四仰八叉躺在床上,毫无形象可言。
“你好歹也是要做那万人之上的人了,能不能注意点形象?”
萧璟听见声儿,普一回头,见是沈行知,便不在意得道:“又没有别人在.....”嘴上这么说身体还是从床上坐了起来。
“你怎么过来了?东西都收拾好了?”
萧璟指的自然不是驿馆里的东西,而是刚为沈行知置办的宅子,两进两出,屋子虽不大,但胜在地理位置极佳。宅子位于挹江门西边的筒子巷内,出了巷口往南走上百米,便是京都城的主街——玄武大街。
萧璟是想着自己日后是要住皇宫的,沈行知自然不可能跟着他一块住,刚入城便找了个牙婆,寻了处位置极好的院子置办下来。
沈行知也不矫情,当场就把地契收到怀里,还抱怨着屋子过于小了。
听着沈行知理所应该的语气,萧璟心中悔意顿生。
到了驿馆以后,萧璟就没见到沈行知的影子,还以为他去看宅子了。
“我吩咐了几个人过去,到不用我帮忙。一个人住,随便添点物件就成。”
沈行知坐在茶桌旁,语气正色起来,“我刚刚出门打听了一下,发现世人所知王爷的死因并非你我二人见到的那般。”
萧璟一听到这立马绷直了脊背,听沈行知接下来道:“世人所道,前些时日王爷王妃与你一同携旨入京,哪知路上遭遇山匪,王爷与王妃丧命,孙大人拼了命救你于山匪刀下,护你往京都而来.....”
沈行知越说心里越气,堂堂一代王爷,斩杀无数北疆异军于马下,到头来竟变成了一个死于山匪流寇之手的无用之人.....
萧璟面色沉沉,墨色的眸子里情绪翻涌不定,随即冷笑出声,“御史大人倒是自编自演了一出好戏,不去写话本可惜了。”
“孙柘背后之人不容小觑。”沈行知眉头微皱。
“无非就是叶家和谢家罢了。门阀世家,根深蒂固。我既已决定,便会步步为营。害我父母之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萧璟语气平淡,但眼睛里翻滚的是滔天的恨意。
“不说这个了,陪我出去走走。”顺便打听一下京中有什么消息。
“不去,我累。”萧璟顺势躺倒。
“由不得你。”沈行知上前一步,拉起萧璟,驾着胳膊就往驿馆外面走去。
萧璟哀嚎,谁说读书人是手无缚鸡之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