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织部党组成员耐心地听取了周文健的意见，于部长严肃地说：“周文健同志，首先我感谢你向组织部门反应问题，在这方面，说明你还具备一定的组织纪律性，其次，对于你刚才所反映的情况我们也正在研究，这两天我们也接到了几个电话，反映的都是这方面的问题，有的情况我们已经了解，有的我们还不了解，市府作为全市最高的行政领导机关，吴市长作为一市之长，行事绝不会如此草率，凭你们在办公室玩玩电脑游戏什么的就勒令你们写辞职报告，这里面一定另有隐情，你先回去，如果我们需要你的帮助，会主动找你谈话的。”
“谢谢组织部的热情，但我还有个问题要请求，在组织部门没有做出决定之前，我是否还能正常上班？”
这是一个令组织部很难回答的问题。市府作为一个行政单位，吴越作为一个行政单位最高的行政长官，他有权利责令属下的任何一个工作人员停职检查反思自己的问题，但组织部同样能做出类似的或相反的决定，周文健如此问，一来是想获得组织部门的支持，如此他就能暂时在吴越那里挺起腰杆，二来他还想探探组织部的口风，看看组织部到底是不是像外界传说的那样，由蒋建山一手把控。
于部长犹豫片刻，客气地一笑，说：“在组织部没下发免去你的局长职位之前，你名义上还是局长，市府那边不要你上班，也自有他的理由理由，我建议你暂时先不要上班，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明白，明白，你的意思是，市府没权免去我的局长职位，在没看到免去我局长职位的文件之前，我还是统计局的局长，是这样么？”
“原则上如此，但你也不能片面理解。”于部长笑着说。
市府三十八个公务员因违反文件精神被采取不同的手段加以处理，尤其在这三十八个被勒令辞职的人中，竟然还有一个市局级干部，统计局的局长周文健，钟海感觉到这都是他运筹帷幄的结果，内心充满了伟大的成就感，不禁热血沸腾。
这是一场不敢公开的但是却充满了刺激的游戏，而游戏的具体操作者就是在安州市名不见经传的钟海，如果吴越或金银花再给钟海提供一个类似的机会，钟海会毫不犹豫地临危受命，并坚信能圆满完成任务。
钟海从五楼会议室出来，毫无目的地走进月亮门。
小路南边是苗圃，一品红的每片叶子都殷红欲滴，钟海弯腰采摘了一片叶子插在自己西服的小兜里，以欣赏的眼光看了一眼，然后仰头看看天空。
阳光满天挥舞，天色瓦蓝瓦蓝，小鸟展翅高飞，整个宇宙充满了无限的生机。
“钟海……”
身后传来夹杂着恶意的叫喊声，听起来几乎是怒吼，钟海猛地一惊。钟海扭头转身，看到老杜气呼呼地朝他走过来。
老杜作为市府的工作人员，也参加了这次会议。
“杜叔叔，看你一脸旧社会的表情，苦大仇深的样子，谁惹你了？”
“少来这套，我问你……”
“杜少芬那天驾车时走神才发生了事故，你千万别感谢我，你是我的顶头上司，你女儿杜少芬是我的朋友，无论是你的事还是她的事都是我的事，只要我出马，她不会遭遇到任何意外。”
钟海先讨好了老杜，他以为杜文君才杜少芬那儿得知了那天车祸的详情，是来兴师问罪的。
“你少啰嗦，为什么她不在名单之列。”老杜走到钟海面前，睁大眼睛问道。
“谁？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钟海傻乎乎地反问道。他从老杜眼睛里流露出的冲天的怨气，钟海已经明白，老杜所指的人一定是柯林。
柯林当初为了自己的清白，把老杜的女人推到了蒋建山面前，才导致了杜少芬成为蒋建山的情人这么一个让人羞于启齿的现状。
老杜从钟海到来的第一天起，就流露了对柯林的刻骨痛恨，他满以为这次奉命行事，一定会找到柯林违纪的证据，从而柯林一脚踢出市府。
但，柯林这次却逃过了这千载难逢的一劫，老杜以为钟海一定从中做了手脚，偏袒了柯林。而钟海偏袒柯林的原因在老杜看来极有可能是柯林这个妖精用某种见不得人的手段迷惑了钟海。
一个是美丽妖冶的少妇，一个是血气方刚正值发情期的青年才俊，这不能不让老杜浮想联翩，肆意猜测。
“你心里比谁都清楚我说的人是谁，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偏袒她？”
“哦，我明白了，你说的是柯林柯局长，我没有，她没违纪，你总不能要我随意捏造一个她违纪的证据吧，如果这样，我岂不成了公报私仇的小人。”
钟海在含沙射影，想借此堵住老杜的嘴巴。
“你打死我我也不信，在这漫长的一个月中，她就没一点违纪的蛛丝马迹，比如在办公室玩个电脑什么的。”
“我说过了没有就是没有。”钟海摇摇头，矢口否认道。
“那好，咱们用事实说话，我想看看原始的监控资料。”
“对不起，我已经销毁了已经失去价值的资料，有价值都在金银花那儿，就是没销毁也不会给你看，因为那是绝密，你不会怂恿我出卖市府的机密吧。”
“你个小混蛋，你就不怕我到吴市长那儿给你穿小鞋？”
钟海笑笑，不以为然地说：“杜叔叔，我看你是老糊涂了，我是他什么人你心里最清楚，我不给你穿小鞋已经看了你十二分面子，你还来吓唬我，小的我可不是被吓大的。”
钟海扮了个鬼脸。老杜往地上看看，看到一个扫把，弯腰捡起来要打钟海，钟海一看不好，抱头向门外跑。
柯林被通知开会时，并没有人告诉她会议的内容，她只以为这次会议也不过是传达上面的某种精神。
当会议主持者开始宣布要处理三十八个公务员时，柯林也不以为意，一个月来，她既没迟到，也没早退，更没有做违法乱纪的事。不做贼心不虚，她内心极为坦然。
柯林在散会后去了卫生间。
隔壁传来两个人的对话，而对话的内容和刚刚召开的会议有关。
一个说：“知道这些人为什么被处理么？”
另一个小声地说：“别在这儿议论，当心隔墙有耳。”
“只怕你不知道你吧，我告诉你，听说上面安插了耳目，偷拍了他们的行踪。”
“道听途说，这种事谁会信……不过监视还是有可能的。”
“不是监视，就是偷拍，和我一个办公室的都说了，在这个月里，他一共就在办公室玩了两次电脑，都是一个人……”
又一个人走了进来，谈话终止，柯林再也没听到什么。
柯林刚进房间就听到有人敲门。
进来的是一位中学老师，是来询问评职称相关事宜的，柯林客气地回答了来人的问题，询问者得到了满意的回答后满意地离开。
柯林坐在办公室，脱掉鞋子后把腿翘到了桌子上。
很长时间以来，她都单独用一个办公室。单独办公有很多好处，比如，可以一个人静悄悄地品茶，可以随便伸懒腰打哈欠，高兴和不高兴时可以哼哼小曲，即使声音大点也没人听见，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可以反锁门处理点自己的私事，比如换个纸巾什么的。当然，像现在这般把脚翘在办公桌上悠闲的放松下自己，也绝不会有人看到。
脚趾间有点痒痒的感觉，柯林用手指抠了几下，放在鼻子下闻闻，多少有点异味，她微皱了一下眉头。
在抠脚的过程中，她发现自己的趾甲有点长，于是就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指甲剪，慢慢地修理地起来。
脖颈有点发麻，抠了扭扭脖子。她看到墙上的挂钟。
挂钟的指针指向了十点整。不知怎么的，柯林的耳边就莫名其妙地响起了厕所里两个人的对话。监视，监控，偷拍，游戏，一个人，等等，一连串的词组合到了一起。
时钟敲响，整整响了十下，每一声都响炸弹爆炸的声音，柯林耳朵嗡嗡直叫，心也开始怦怦地跳。她把指甲剪扔在桌子上，把脚从桌子上放下来穿上了鞋子，然后站起来走到墙边，仰脸看着墙上的挂钟。
现代人的时间观念很强，但却很少戴表，因为有了手机，而手机随时都能提供准备的时间，可市府为什么要在每个办公室配备了一个挂钟。仅仅一个理由就验证了柯林的判断，她马上意识到，墙上的挂钟可能隐藏着电子眼。而这些挂钟都是钟海亲自安装上去的，如果真的隐藏着电子眼，绝对和钟海有关。
柯林害怕起来。
她虽然没被处理但还是感到害怕，甚至比那些被处理的人更怀有恐惧感。
从挂钟安装到办公室之后，柯林在办公室做了很多小动作，要钟海给她按摩颈椎就是一个例子，还有，她也玩过游戏，这些都足以令柯林内心充满了恐惧，但让她胆战心惊的是，在没人的时候，在她的女人的本性爆发的时候，她做了很多不该做的不雅的动作。她做这些工作的时候，都坐在椅子上，而她坐的椅子刚好就正对着挂钟，如果她的判断准确无误，挂钟的电子眼可能已经监控到了她不检点的行为。
柯林呼吸急促，胸膛开始无节奏地起伏。她伸手抓起椅子的靠背，把椅子拖到了挂钟下面，然后一抬腿，一脚就踩了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