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贵妃娘娘大喜!贤妃娘娘大喜!”
“惠贵妃娘娘大喜!贤妃娘娘大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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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贺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太平宫内众人皆是眉开眼笑,忙不迭地庆贺她们二人晋升之喜,只是这中间有多少出于真心又有多少出于无奈,就不得而知了。
夏栀此时一直在后殿候着,虽看不见殿中的情景,秦宗册封她们二人的声音却是能听见的。赵佳妍又该得意了,惠贵妃,她在这后宫的位子又上了一层,再晋,就该是皇后了吧?只是她这位份,是踏着多少人的鲜血上去?午夜梦回的时候,她会不会被冤魂索命骤然惊醒?
这些答案,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夏栀只知道,今日一舞之后,或许一切就会变得不同了。明欢不单单是个好舞娘,更深谙男子的心理。她为夏栀安排的一切,今晚定会让她名动皇城。
“皇上,”薇芳仪……不,如今已是贤妃了。她的声音柔柔响起:“方才一直顾着说话,臣妾差点儿忘了。这是为您准备的藕粉桂花糕,您平日最喜欢,今儿既然刚从前朝忙完,不如先吃一点垫垫肚子。还有这个,这也是新做的点心,您尝尝。”
夏栀知道,这是她已将自己准备的藕粉桂花糕与冰镇茉莉花茶呈上,接下来就该是她上场的时间了。虽不是第一次在皇上跟前跳舞,可却是重生之后的头一回,加之她已经许久未见皇上,此刻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交替而来。
容不得她细想,外头一阵清脆的铃音响起,继而凝重的鼓声一下一下低锤,敲打得的仿佛每个人都在心颤。远远的,悠长的笛声鸣响,合着低低的鼓声,如呜如咽,如诉如说,绵绵不绝。
渐次,笛声渐细,鼓声依旧,节奏却越来越快,此时琴声蓦然转响,配合着鼓点一连串的音律拔高而上,直让人意乱神迷之刻又戛然而止。然后又是笛声,这回却不再有鼓声相伴,只是它缓缓的吹奏,如花前月下,一个女子在盈盈低诉,诉说她对男子的思念,诉说她的委屈、她的忧思。
烛火明明灭灭,太平宫内忽有荷香飘摇,让人心醉之际,有一女子合着笛声旋着舞步姗姗而至,灯火摇曳间,竟不知她是否如仙女般从天而降,众人都有些痴了。
夏栀蒙着月白面纱长袖而舞,梨花白双绣轻罗长裙随着舞步轻旋,裙摆上缠枝云萝花纹渐次漫开,婀娜翩跹。
管弦琵琶渐起,笛音拔高,室内灯火通明,只见女子娉婷,轻步漫舞如燕子伏巢、疾飞高翔似鹊鸟夜惊,罗衣纤细从风飘舞、长袖缭绕左右交横,顾盼流转,举步轻摇。
秦宗怔怔望着舞蹈之人,唇齿间尚有藕粉桂花糕的余味,心头猛跳。那人明明不是萱儿,她的身姿,她的眼睛,都不是萱儿的样子,可为何看着她他就好似又回到了从前,回到他吹笛她跳舞、他作画她题词的日子里?
他忽然很想走上前摘下她的面纱看一看她的真容,可又怕此刻皆是梦一场,一走动就会惊了她,一切如梦幻泡影,什么都不见了。
怔忪之间,竟未曾留意管弦丝竹是何时低了下去,待秦宗回过神时,殿中舞蹈之地已是空无一人,唯有众人沉醉的神情能够证明方才不是梦境。
“竟是……霓裳羽衣舞?”
不知是谁人开口,打破了一室寂静,大伙儿仿似如梦初醒,就连新晋的惠贵妃脸上竟也有一丝不舍与回味。跳得比方才那人好的舞姬并不是没有,只是那一瞬,那满室余香烛火摇曳,总觉得跳舞的人一颦一笑都灵动起来,痴痴地就忘了追究是不是有人刻意想要承宠。
秦宗低叹一声,急急看向贤妃:“跳舞之人是谁?”
贤妃“啊”了一声,忙笑道:“皇上方才才喝过她亲手做的藕粉桂花糕呢。”她知道明欢的舞艺不会让她失望,但当真未曾想过今日一舞会如此出色,连她也不由醉在其中,倒不知是她小瞧了明欢还是小瞧了夏栀。
“是你宫内的那个采女?”秦宗讶然,“传她上来觐见。”
“不忙,”丽妃拦道:“皇上,夜宴之前她已与臣妾说了,今日只想为皇上献舞一曲略尽心意。她身份低微,不愿在这样的场合与皇上相见,还请皇上见谅。”
秦宗怔了怔,转头瞧见惠贵妃的脸上已有些醋意,豁然笑了,摆摆手示意不见也罢。是他痴了,以为那面纱下会有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孔,却忘了他是帝王身,早有许多无可奈何。而那个一舞倾城的女子,也已于四个月前香消玉殒,从此弃他而去了。
微风轻拂,夏栀提着裙摆缓缓走着,不知怎么便到了涤魄池旁。她的心还未从太平宫回来,眼前仿佛依然是秦宗眉间微澜,沉静地望着她的样子。虽然跳舞之前告诫自己万万不能分心,可看见他的一刹那,心就开始不由自主地向着他。有那么一瞬,她几乎就要直接走去他身旁,再换他一声“宗郎”。
其实她自己也不知今日的效果会这样好,明欢虽已把所有安排与她细细讲过一回,但毕竟没有身临其境,刚才跳完整支舞,夏栀才真正佩服起她来。且叮嘱她跳完之后一定要立刻离开,不能让皇上看见她面容的,也是明欢。
欲擒故纵,大概是这个理吧。
“那边什么人!”
夏栀蓦地被这声音一吓,倒真的差点儿掉进涤魄池中。她按了按胸口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小太监也正急急忙忙地向她这儿走来。
“你……你是哪个宫里的?怎么还戴着面纱?”小太监有些疑惑,见这人大晚上的一袭白衣站在涤魄池畔,心里不由有些发毛,又退后了几步。
夏栀瞧他好玩儿,扑哧笑出了声:“公公莫怕,我是采薇宫的夏采女,看这儿池畔风光好,才过来走一走。”
“原是这样……”小太监也松了口气,行了个礼道:“那采女看完了风景就早些回宫休息吧,这儿黑黢黢的,要是不小心掉进池里可就麻烦了。”
“好,多谢公公提醒。”夏栀笑笑转身待走,听身后又有脚步声响起,回过头看,月辉清光之下,一名男子身着青色长袍走来,剑眉星目,风姿俊朗。
“夏采女安好。”他抱拳行礼,举止儒雅,气度不凡。夏栀并不认识他,便也福了福身,又听他道:“微臣太医院蒋镜清,见过采女。”
“蒋镜清?可是闲窥石镜清我心,谢公行处苍苔没?”未经细想,宁鸢话已脱口而出。
蒋镜清微微颔首:“正是取自于此,家父最爱李太白的诗。”
“太白的诗雄奇奔放,俊逸清新,想必令尊也一定是一位豁达之人。”夏栀微笑,忽而想起一事,忙问道:“对了,蒋太医夜间匆匆而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蒋镜清垂目:“六皇子身体不适,微臣正要赶去探视。”
“六皇子不适?”夏栀一愣,转念一想,六皇子秦源去年年底出世,如今还未满周岁,确实体格较弱。她点点头,叮嘱蒋镜清好生照料,便让他赶紧去了。
虽然当年她未能为皇上诞下一儿半女,但皇上膝下儿女众多,除去早夭的四公主,也已有六位皇子、六位公主。这六皇子便是其中最小的一个,生母是从前王府的侍妾、如今的何宝林何敏。
算起来,当年同在王府伺候王爷的除了她,似乎个个都有子嗣,也就单她福薄罢了。若还有机会,她愿自己也能为秦宗诞下麟儿,一补昔年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