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结束后回到报社,这才知道田软溪已经在一个星期之前里开了C市,同时,我也听说何欺最近也神秘失踪了。我很为田软溪担心,急切地期盼得到她的消息,在对她的情况一无所知的日子里我的心里充满了茫然和恐惧,并且,我感到自己仿佛被重重矛盾包裹起来一般,在巨大的焦虑、无奈、挣扎中窥探希望。静下心的时候我不是没有想过,我完全没有必要替田软溪操心,即便她是我的一个朋友,她要什么样的生活,她的日子怎样,那完全是她的自由和权利,她完全有能力选择适合她的,更何况,田软溪跟我相识也就是几个月,不深不浅的关系,犯得着我这样费心思吗?然而,我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更让我自己觉得不可思议的是,我整天魂不守舍,神思不定,整天脚步匆忙地追赶着幻想中的一个悲痛欲绝的身影,那个身影是谁?我也搞不清楚,一会像是田软溪,一会又好像是一个身着孝服的陌生女子,紧接着,又似乎是缠绕在一个尸体上如烟雾一样缭绕着的可见的痛苦,不留一丝痕迹地向远方伸展开去……我已经没有了力气,双脚像被铁链子死死缠住了一样动弹不得,可我仍没有放弃,继续向前追赶着,这时,那些忽隐忽现东西渐渐地幻化成另一个我……
我们实习的时间也到了,白书尘帮我办理一些手续,我则懒得再也不想去报社了,一个人长时间地呆在城市的地下网吧里,早已分不来白天或黑夜。
终于,我在网上等到了田软溪。她仍是那个转动着蓝眼睛的图像,看着他的图像在我的面前变得明亮起来,我有些异常的激动,
“宝贝,你在哪?”
我端坐在电脑前,焦急地等待着她的回应,可是,田软溪并不理我。我心里有点失落。她的那双蓝眼睛在我面前不停地转着,瞬时,我的心里感到一片透彻,心头掠过一丝欣喜。是的,我没有办法生她的气,我又继续敲出了下面的字,
“你到底怎么样?我想知道。”
终于看到她的头像在晃动了,我迫不及待地把鼠标移了过去。
“我不想活了……”
我呆住了,这是那个活泼可爱的小美人吗?不可能!
“不想说得清楚点吗?死了,也不明不白,阎王也不会给你派个好差事的。”
“我想见你,这就回去。”
“带什么回来?”
“秦淮河的水!”
“为什么?一定要带这个?”
“我相信,这水就是不幸的眼泪。”
我愣愣地坐在那里,不知怎么回答她。我不明白,在这个世界上,会有什么东西能将一个人的青春、欢笑、热情驱逐得这么快,那个快乐的女孩为什么就不见了?
没等我给她回过去,田软溪突然间就消失了。看着她已不再晃动的灰色图像,我顿时变得急躁起来,心头燃烧的熊熊火焰炙烤的我难受极了,只要我闭上眼睛似乎就要死去了。空气污浊的地下网吧此时让我怀疑进了地狱,如电脑一般僵硬的人的躯体在昏暗中腐烂着,在慢慢地销蚀掉。这是什么地方呀?我猛地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当天下午,田软溪就飞了回来。短短的日子里她的变化不小,比以前更漂亮了,比以前更成熟了,只是那双眼睛,在也找不着清澈如水的东西了。
在白书尘那套宽敞的房间里,田软溪就坐在我和白书尘的对面。她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看着身旁鱼缸里的金鱼,脸上呈现出一丝不自然的笑意。
她不吃一点东西也不喝一点东西,神情专注的面部满是倦意,久久不吭一声。我想,此时她的心里一定在悄悄地感动着,为鱼缸里无忧无虑的金鱼。她的眼睛告诉我。她的心里在痛着,又因为近在咫尺的鲜活的生命,她的心在平和的记忆里漫步着,她从伤感的极端走来,慢慢地在舒畅的天空下展开了翅膀,每拍一下,一种无以名状的东西会加剧她的迷茫,她沉默,因为她找不到出口。
最后,白书尘找了个借口出去了,给我俩留出了一个自由轻松的空间,要我俩好好畅谈。
我们为田软溪准备的点心在茶几上放了一个多小时了,可她的头始终都没有抬一下,她不会是准备在我面前绝食身亡吧!
我为她重新热好了奶,轻轻地递到了她的跟前。田软溪缓缓地抬起来头,用疑惑眼神看着我,
“吃点东西吧!不要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
田软溪轻轻地将头扭向了一边,忽然闭上了眼睛。我再仔细看她时,看见她的睫毛湿搭搭的。
“想哭就哭出来吧!我不会劝你的。”
田软溪使劲地摇着头,眼泪也似断了线的珠子掉了下来,
“有什么不痛快就倒出来吧!兴许我可以帮你。”
田软溪的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看我时的目光复杂而游离不定。他的视线从我的视线上如蜻蜓点水一般轻浮而过,让我感到了遥远和不可啄磨。我不知道我接下来再说什么,说什么才能够将她从深深的哀绝和坚硬的沉默中拽出来,让她倾诉,让她呼吸、让她畅通。
第一次,面对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时,让我感到了语言的苍白和自己的无能为力。我开始有些焦躁不安,心里一阵慌乱,四处乱串的怒火和暴躁将我压抑的没办法平静下来。我站了起来,在白书尘那间想当宽敞的客厅里走来走去。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就是笼子里面发疯一般寻找自由的野兽,想狂喊,想冲破枷锁,想不顾一切放纵自己。然而,在这个空间里与我相对的另一个生命体,却始终没有动一动,她用手托着腮帮,专心致志地看那几尾漂亮的小金鱼。
我轻轻地走到了她的跟前,尽力克制自己平静下来,
“别再胡思乱想了,睡吧!睡一觉什么都忘了。跟我去睡吧!”
田软溪机械地摇了摇头,眼睛仍不离开鱼缸。
如果说前面那句话是我在狠命控制自己的情绪下说出的话,那么,此时得我就已经忍不住了,我必须对着这个人吼叫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痛苦的活不了了?天底下就数你最不幸了吗?田软溪,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你是不是觉得,只有死,才是最有效的办法?你以为,你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吗?不!不是的!没有谁,没有什么东西能轻易主宰我们的生死大权的。没有什么东西会让我们想着去死的。我只知道我能做的是去抗争,去战斗。”
我的一番话令自己激动不已,再看看身边表情淡漠的田软溪,我就知道,自己的话并没有让她有所感触,我的话只能用来感动自己。没有办法,我一个人去了卧室。
凌晨一点多钟,一阵阵接连不断的咳嗽声将我惊醒。我睁开眼,翻身下床去了客厅。客厅的灯没有亮,窗外的月光透过厚厚的窗帘,一片薄薄淡淡的光线洒满了屋子,能看见的尽是些模糊的轮廓,一切东西都失去了它在光线里的色泽和生命力,空气里弥漫着丝丝冰凉的阴冷,我禁不住打了个寒战,悄悄地走到了田软溪的身边,
“能不能开口跟我说句话,软溪?这两天我就要回学校了,我可不希望你总这个样子。”
田软溪微微抬了抬头,又缓缓地垂了下去。我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拉住了她一双冰凉的手。她又一次抬起了头,两行清泪在她的脸上无声地淌着,
“采弱,我……我真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听你的话……”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的那些事情你是知道的……何欺他……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已经有了他的孩子。我恨他!你不知道,跟他在一起,我觉得自己不像人,就像畜生。”
“软溪,离开他,离开这个城市,一切会好起来的。”
“真的没有想到……人怎么……有时候就成了那个样子。采弱,你说,人为什么要活着?活着要受那么多的苦,现在这个样子,我真的没有勇气……”
“不!软溪,生活在跟我们开玩笑,但我们要相信生活不会欺骗我们。我们需要坚强点,相信那有阳光的日子会朝我们走来。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站在你的身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