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望和辰云最后来到杨娟家,经过连续赶路,两人脸上都显露出疲惫之意,辰望更是如丧考妣,整个人如同萎缩了一般,无精打采的。
杨娟安排辰望姐弟俩去休息了一会,明日才开学,他们还有时间略做休整。
吃过晚饭,辰望脸色总算好了一些,之后他决定出去走一走,一整天下来,他的心情都很阴郁,于是想出去散散步,焕发一下心情。
想了,就去做,辰望没有犹豫,他循着大街一步一步的走,那天真又爱幻想的习惯始终伴随他左右,他带着沉闷的心情开始游览这座小镇,没来由的开始幻想起来,企图摆脱那无尽的烦恼,同时也希望自己能够改变对这个小镇的看法,不然的话,他会一直被忧郁缠身,终日不得安宁。
辰望是个懂得自我调节的人,不过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这种下意识的自我调节行为,这种自我调节仿佛是与生俱来的,从小到大他都生活在一个孤独的世界里,之所以没有变成一个自闭症儿童,与这种下意识的自我调节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而今,辰望经过了一个学期的缓冲,又在昆明旧地重新燃起了希望之火,这种心理层面的自我调节行为终于开始发挥了作用,他本就是个乐观向上的人,哪怕不受人待见,被人冷落,遭受各种各样的白眼,他始终能保持自己的初心,满怀希望的生活。
果然,绕着小镇走了一圈,辰望的情绪似乎得到了缓解,他一边走着一边想着。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初春的夕阳染红了天空,也将整个先启镇浸在了暖洋洋的红霞当中,从外面回来时,辰望整个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原本他与杨娟这些人的疏离感有些重,不是他不近人情,而是他习惯了一个人独处,也不会刻意去迎合某些氛围,此时回来,他竟然主动向杨娟等人打了个招呼,随后自顾自地坐在沙发上,听着几人的闲聊,虽然他压根听不清楚,但至少自己不再显得那么格格不入了,他其实是喜欢这种感觉的。
夕阳落下,屋子里还沉浸在热闹的气氛中,天渐渐入夜,辰望看着电视,听着杨娟与几个友人的闲聊,没来由的打起了瞌睡。
杨娟眼尖,轻轻拍了拍辰望,让他去洗洗睡,养足精神,毕竟明天下午要去学校了。
辰望也没有矫情,轻声回应了杨娟,随后起身去洗漱睡觉了,留下客厅里杨娟夫妇和几个邻居在闲聊唠嗑。
第二天,辰望起得很早,他有着很准时的生物钟,除非在家里没有事的时候,才会赖床。
清晨,清风拂拂吹过,先启镇迎来了全新的一日,辰望显得格外的精神,神清气爽,精神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再好好缓解一下心情,晚上便可以用平常心去上课了。
在当时的乡村中学,每次放假开学都是从晚自习开始,而不是等第二天清晨去上课。
辰望此时心里渐渐开始接受这个地方了,至少不再像以前那样,不是厌恶就是排斥,如今他准备以全新的心态去面对接下来的一切。
这是一个了不起的开始,没有任何人的开导,辰望完全就是自己下意识的引导了自己,让自己开始接受当下曾经厌恶的一切。
还有半天时间,辰望开始思索接下来的时间该怎么安排,毕竟,好歹可以自由活动,自由,是辰望心底最憧憬的事物。
吃早餐的时候,辰望的思绪仿佛有些游离物外,整个过程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他还在思考接下来该去哪里看看。
此时正值初春清晨,白色的雾气弥漫了先启镇,明媚的朝阳从雾气上方冉冉升起,散发出了万千晨光,喷薄出壮丽的晨曦。
辰望吃过早餐后,便匆匆出了门,走在道路上,微凉的春风卷舞起街道上的落叶,明明是晨曦,却给人一种秋阳萧瑟的感觉。
当然,这本来就是镇上平日的样子,先启镇属于盆地地形,四面环山,道路两旁种植了许多婀娜柳树,偶尔可以看到几棵柳树上有几只不知名的小鸟在鸣叫着跳上跳下。春风过处,将那纤柔的柳丝吹向别处,丝丝细柳从柳枝处向下低垂,划出一条优美的曲线。
此情此景,仿佛有一种净化心灵的魔力,辰望出奇的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美妙意境。
走着走着,空气突然暖和起来,和煦的阳光使得辰望变得更加精神焕发,小小的先启镇在睡过冬天以后,春光尽数将它的雨雪风霜褪去,密密麻麻的铺满镇上每一个角落,在夹缝里露着些许羞涩的绿。
不知道走了多久,辰望路过一片田野,清晨的阳光在他的身上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色,他正低着头饶有兴趣的看着路边的一棵小草,只见它偷偷地探出了头,尽管只有一两片嫩黄的小芽儿,但它却给辰望留下了许多无限想象的空间。
辰望脸上不由得露出了笑意,伸出一根手指去触碰了一下那棵娇羞的小草,顿时心中生起了很异样的感觉,一双棕色的眼眸里竟是欣喜中含了一丝隐隐的柔情。
继续沿着田野走去,一阵温柔的风吹来,路边那浓郁的花香沁人心脾,面对大自然的芬芳气息,辰望下意识地把嘴张开,深深地呼吸,像痛饮甘露似的感到清爽、陶醉。
更令辰望惊奇的是,田里偶尔会传来几声热闹的蛙鸣,而在那山肚里,阳雀子悠徐地发出婉丽的啼声,辰望戴着助听器,自然是能听到这些美妙的自然旋律,只是他辨不清这些旋律的来源,听到和听清,完全是两回事。
辰望继续走着走着,田野里那泥土的潮气,混和着野草和树叶的芳香,也许还夹杂了茁壮的秧苗的青气,这一切的一切,都在不断地滋润着辰望的心灵,他脸上露出天真、满足的笑容。
此时此刻,辰望的心像鼓满风的帆,正驶向一片浩瀚的大海。
辰望似乎觉得还不够满足,他开始缓缓地向着一座山丘走去。没有多久,辰望便爬上了一座低矮的平丘,站在平丘上,向下望去,目光所及之处,可以看到山丘野花繁多,千姿百态,溢光流彩,远远望去,犹如一片彩云,铺满山头。
“啊……”辰望张开嘴巴大喊一声,一阵柔和的春风吹来,带着春天泥土的清新气息,像是有一只温柔的手在抚摸着他的头发和脸庞。
太美妙了,抬头望去,天蓝得像一张蓝纸,几片薄薄的白云,像被阳光晒化了似的,随风缓缓浮游着,嫣红的太阳柔和地停在乌蒙蒙的半空,一点点亮起来,放射出刺眼炫目的光芒,刺得辰望眼睛都睁不开了。
这是我的世界,辰望脑海里这么想着。
辰望贪婪的呼吸着这里的空气,早晨的阳光正好暖和,风速也是温驯的,而且因为风是从低矮的山林里吹过来,所以带着一股幽远的淡香,连着一息滋润的水气,摩挲着辰望身上的每一处。
新鲜的微风吹动辰望的衣袂,像爱人的鼻息吹着他的手一样,辰望坐在一块山石上,任凭温柔的小风吹拂,带着丝丝的清凉,泥土的馨香铺面而来,这是辰望第一次享受到大自然的亲切抚摸。
过了许久,辰望该回家了,他站起来,朝这座山丘看了一眼,露出会心的一笑,随后开始走下山。
因为学生开学,又值今日先启镇赶集的日子,镇上许多户人家都出来摆摊,差不多有三四百多户人家,东西一条大街。而在两旁的人行大道,像扯起了万国旗似的挂着数以千计的T恤衫,牛仔裤,柔姿裙等衣物,准备兜售。
除此之外,菜市场上水果和蔬菜摊上更是好看。红的、紫的、绿的、黄的;各种颜色杂在一起,好像一幅水彩画。至于猪肉、牛肉什么的,就是一大片一大片地挂着,好不热闹。
辰望心里啧啧称奇,虽然这种赶集他不是第一次见了,但以往赶集的时候他都被关在学校里,哪怕偶尔出来,也是匆匆在小姨家吃了饭便去学校了,并没有什么时间好好观察和感受一下这种赶集的氛围,此时他难得的心态平和,倒也可以仔仔细细的感受一下这样的氛围了。
穿过热闹的小街,有卖凉粉、馄饨的,卖卤鸡、卤肉的,卖西瓜、香瓜的,卖油条、糊辣汤的。一些小贩见有人来,都忙着兜售生意,好不热闹。
路过一家文具店的时候,辰望不由得驻足,踌躇了一会,他走进了这家文具店,店里琳琅满目的文具商品,让他心动不已。
路过一排钢笔家架的时候,辰望停下了脚步,拿起架子上的一根钢笔在手中仔细揣摩,这钢笔是亮黑色的,笔帽上,缠绕两道耀眼的金箍,镀金的笔卡子,在正面镂有几个外国字码,银澄澄的大笔尖上,有米粒大的一块白金。从外形上看,颇有几分派克钢笔的气质。
辰望有些喜欢这支钢笔,向老板询问了价格,第一次辰望没有听清楚,老板似乎看到了他耳朵上戴着的助听器,不由得有几分耐心,重复了几次,辰望这才听清楚,钢笔售价8块钱,杨玲在他临行前给了他一笔零花钱。这支钢笔辰望还是买得起的。
之后辰望也不讲价,又痛快的买了一瓶蓝墨水,便兴致匆匆的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