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娘亲，饭已经烧好了，今天炒得是白菜炖粉条。可以吃饭了。”满脸烟灰杨柳烟端着白米饭和菜进了来，后面跟着同样沾满烟灰喵喵叫得小白，正盯着碟子里的粉条两眼泛绿光。
“小七，记住，待会大家一起吃，不准先吃知不知道？”杨柳烟板起脸威胁。
小七吓的忙躲到李城倾身后，窃头窃尾的喵呜的求饶，李城倾果真就从碟中夹了一堆粉条出来，放到碗里端到了小七旁边，微笑，“饿了就先吃些。”
小七在她说话之前早已经扑进了碗中，恨不得将整个大碗都吞下去。
“娘亲，你这样宠着它会变懒的，现在越来越娇气了，”杨柳烟有些嗔怪的指责李城倾，她心肠实在是太好了，又板起脸冲着小七大吼，“小七你要想清楚，你可是一只公猫，一个男人，怎么可以这么没有绅士风度，即便是司……”
随口而出的司徒绝讲到不半，被硬生生的咽下心中，杨柳烟眼神一黯，拿着扫帚走了出去，开始不停的扫地，用力的，一遍一遍的扫的干干净净。
李城倾叹气，这已经是今日扫的第七次地了吧。
司徒绝果真是她心底不能触及到的痛，只不过一个字，便已经完全没了平时假装出来的活络。
在杨柳烟扫完第九次地终于调节好心情以后，小花总算是拉着小三回来了。
杨柳烟撑起微笑迎接，重新戴上微笑面具，大声嬉笑着责怪，“你们两个说情话也没必要这么久吧，我可是等的饭菜都凉了。”
小三是闷骚的脾气，被她这么略微的一调戏便猛咳了两声匆忙迈紧了步伐进屋，只剩了小花在原地干瞪眼。
“怎么，受不了她这一副闷骚的脾气？”杨柳烟打趣，心里却是酸酸的，外表仍然是一副取笑欢快的表情。
“哪有。王……烟儿，你都来了两个月了，怎么还老是取笑人家，明知道他就是这副不理人的样子，每次却还是故意胡闹。”小花临时改了口，忙换了个话题，拿小三做起了挡箭牌，只为了不提起她的伤心事。
那个王妃的“王”字却早已经刻在杨柳烟心底，顿时刚酝酿好的情绪再一次消失殆尽，语气多了一些抱怨，却是冲着他俩的羡慕，“谁让你们整天双双对对的混在我前面，就连那个小七最近也勾搭了不知哪里来得一只母猫，整天腻歪在一起，真碍眼啊。”又放下扫帚拍拍手，“看来我也要是找个美貌郎君回来腻歪一下你们才甘心。”
小花扬眉，“烟儿，不然我们打赌，我赌你半个月以后还是会跟我讲同样的话。”
杨柳烟嗤笑不服，“怎么可能，我堂堂一个美貌女子，随便往街头上一站，那些公子哥的还不排着队来结交，好，”杨柳烟伸出小拇指，“我打赌半个月以后我一定能带一位美貌郎君回来，决计比你家的小三要帅！”
“一言为定？”
“认赌服输。”
“输了的人负责每天给小七洗澡喂食，还要负责所有人的衣物？”
“喂……可不可以不洗衣服？”
……
夜晚月光朦胧，村落中禅声间断响起，天气已经渐渐炎热起来。不过是出去提了一桶水，竟然有些微微的出了汗。
杨柳烟洗完澡正酿着头发，看见月光的时候忽然想起了司徒绝，想起了主公，想起了两个月以前发生的种种一切。
冲抽屉中摸出那张小纸条，主公留给自己的最后一张小纸条，渐渐落入沉思。
当初带着仅存的一丝希望来到这个镇上，竟然真的看到了娘亲，不仅如此，小花和小三竟然也在与娘亲一起生活，因为不知自己究竟还有多少日子可以活，不知最后自己吞下的究竟是解药还是另一种毒药，想着娘亲孤单了一辈子，杨柳烟便留了下来，决定在自己药性发作之前陪着娘亲快快乐乐的生活下去。
就这样安安稳稳已经过了两个月，差不多适应了这里的生活，毒药竟然还是没有发作。
难道是慢性毒药？谁知道，谁又在乎？
杨柳烟苦笑，眼前主公与司徒绝的脸庞一直在不停的移动，模糊，消失。
手中握着的纸条不知怎么的就飘了起来，慌忙去接，却发现已经落在了未来得及倾倒的洗澡水里，有些心痛的拾起，主公留给自己的字条，就这样报废了。
小心翼翼的捡起，轻轻放在烛火前想要烤干，杨柳烟却忽然间呆住了。
原本，宣纸上是墨水写的毛笔字，可是这样被水浸泡过后，竟然渐渐浮现出了一种汤汁勾勒出来的字体。
“苏水镇，铁匠铺。”
六个字，六个看起来十分用力写下的字，跳进杨柳烟眼帘。
没提着灯笼便一股脑儿冲进了黑夜之中，杨柳烟凭着记忆直接抛向镇子最南头的那一家铁匠铺，而自己住得地方，在最北面。
几乎瘫软在铁匠铺门口，使劲浑身的力气叩击着门栓，偌大的街道没有一个人，只有门环相互撞击着的回声在四处回响，一遍又一遍，杨柳烟却并未觉得有所害怕。
因为心中有所期待。
门开，欣喜的抬起头，却只看见了一个中年留着胡须的男人，失望，杨柳烟嘲笑自己多心，或许那张宣纸不过是他随便取了别人的来用，何必这么自作多情。
讥笑自己愚笨，杨柳烟摇着头准备回去。
肩膀却被绊住，被一只手绊住，这只手散发出的气场太熟悉以至于杨柳烟觉得自己是在梦中。
是主公？
错愕的抬起脸转头，更加吃惊，不，是惊喜。
“绝儿？！”
这番模样，这番表情，只有司徒绝才会表现的如同上天恩赐一般美好，美奂绝伦。
“恩？”对面男子只是凝眸笑，却不做回答。
可是他的声势，为什么跟以前不一样了？
“不是绝儿，那你是谁？”总不能是主公，虽然那个气场有点像主公。
男子却依然是噙着微笑，如春风拂面，依然不讲话。
杨柳烟任性的脾气又被激发出来，索性甩开他手想要挣脱回去，不想理会，今日做的梦实在是太荒唐了。
“我等了你两个月，竟然到现在才来找我，而后，找了我以后又甩开想自己走掉？”身后传来主公低沉的声音。
杨柳烟惊住，回首，见到的却依然是与司徒绝长着一模一样脸庞的男子。
一定是自己白日想的太多，这一定是在梦里，杨柳烟摇着脑袋想让自己保持清醒。
见她居然还是愣愣的准备走，无奈的苦笑一弯，索性直接上前揽了过来，直接亲了上去，长驱直入的将她吻了个荤荤素素，难以忘怀。
“你……”杨柳烟酸涩着舌头，无力躺在他怀中，含糊不清问，“究竟是谁？”
看向她的深眸如点燃的寒星，男子轻启寒唇，面带宠溺，“是司徒绝，也是你的主公。”
。。。
这话是什么意思，杨柳烟在脑海中掰着指头算了半天，还是没有明白。
“算了，你的主公便是我，司徒绝。”司徒绝无奈的叹口气，怎么这个时候她脑筋就转得比起平常慢了一拍？
主公竟然就是司徒绝？！
那自己最后一次的亲热……跟的就是主公！
感到庆幸的同时杨柳烟却一下子冷了脸，这一次真是奋力的甩开他要自己回家去。
却再一次被他拉入怀中，紧接着被他抱着飞了起来，降落在自己那间茅草房里，大力环着她动弹不得，杨柳烟睁大眼睛瞪他用手使劲捏他，却丝毫不起作用。
“看见那边的小山坡没？”司徒绝指向窗外唯一一处亮着的高塔，入神，“每晚，我都坐在塔的最顶端看你吃饭，睡觉，对着月亮叹气。可惜除非你主动找我，不然，我没有那个胆量见你。”司徒绝温柔搂着她，怀中的人也终于不再挣扎，而已一种疑问的眼神盯着他。
凭什么就不敢见她了，白白害的她伤心了那么久，他不是门主王爷么，就这么点勇气都没有？
谁相信他不是故意的呢？
“你呀……”司徒绝宠溺的勾了下她鼻尖，“那晚你不是说过，我好狠，你恨我么。”
那晚，原来是那晚，原来躺在床上装着害羞的他竟然听到了自己的自言自语。
杨柳烟心底一酸，继而整个心房都暖和起来。
“你放弃了很多东西对不对，真的是因为喜欢我么？我会很内疚。”嘴上这样说着，杨柳烟却懒洋洋靠在他胸膛再也不想移动半分。
司徒绝嘴角微咧，“那些，以后对我并无用处，即便不喜欢你，我也不一定会留下。”
皇位，江湖门主，比起与她一起神仙眷侣的日子，自然轻易便有结果，不过依然有些可惜自己明白的太晚。
不告诉她，不过是怕她徒增负担。
“那小七呢，为什么我问小七你在哪里的时刻，它也哭了。”
“那天给它眼睛周围下了点药。”
“你……”好腹黑，杨柳烟心底强烈鄙视。
“不然又怎么会看到你为我如此肝肠寸断？”司徒绝搂住的力道更紧了些。
看你哭的如此撕心裂肺，以至于我几乎忍不住就要上前抱住你。
“小花、小三为什么不知道？”自己问过他们，他们完全不知情，只以为司徒绝是真的不在了，所以讲话四处小心。
“因为我没告诉他们。”
“那……”杨柳烟还想继续问，却被他用凉唇封住了口，许久才放开，“我们以后日子还很多，你可以慢慢问。”司徒绝媚笑，引诱着杨柳烟忍不住扑了上去。
“唔……还有我哥呢……”被这位积蓄已久的王爷狠狠宠爱完毕，半梦中得杨柳烟嘟囔出一句话。
司徒绝怜爱拥着她躺好，又帮她盖上被子，轻声细语，“正在属于他的国家里，战功累累。”
“恩……”
“乖，睡觉。”
番外 选择
轻而易举的便抓到正在欢乐场里寻欢作乐的小四，司徒绝赶到的时刻她正举着一潭烈酒找人海饮。
“捆起来，带回去。”直接下了命令。
两桶冷水泼上去以后小四终于清醒，手脚被绑在柱子上动弹不得，却并不做挣扎只是对着司徒绝冷笑。
“还有什么要解释的？”司徒绝冷着脸，方才小三的伤着实惊到了门里所有人，以小三的武功竟然会受这么严重的伤害，门人多是忧心忡忡。
竟然是这个女人在暗中使诈！
“没有。”小四面无表情，只是盯着他不转眼。
司徒绝被她盯的不舒服，“为何要谋害小三，他是你同门师兄，我只叫你们毒辣，却没有让你对自己人这么狠。”
“狠？”小四惨笑，“哪里狠？比起主公你对于我，恐怕是九牛一毛。”
司徒绝冷视，这个女人究竟是什么想法，竟然敢背叛师门出卖自己！
“如果我不说，主公你永远也不会知道。因为你眼里从来只有小六一个人，”提到杨柳烟，小四的表情立刻狰狞，恨不得再也见不到，“你明明说过门里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替代她，可是却从来没有正眼看过其他人，包括我。若不是这一次害了小三，恐怕主公你连小四长什么样子都会忘记。”
“只是如此？”司徒绝万事筹于心，却没料到竟然是如此。
“只是如此？或许你自己没有发觉，你已经为了那个女人放弃了太多的东西，先是饶了韩潮，再又放过了杨柳名？接下来你还要放弃什么，追求了十几年的皇位？只可惜那个女人心里似乎只有她那个哥哥……”
啪的一掌下去，小四脸颊多了鲜红的指印。面对的是司徒绝怒气冲天的面色。
小四却并没有生气，反倒笑了起来，“知道么主公，这竟然是你第一次主动接近小四呢，这样的恩赐，小四真是，做梦也祈求。”
笑着笑着，她便开始口吐鲜血，“不用烦主公清理，小四已经知错，自己服下了毒药，只希望主公……能够明白小四的一片……诚心。”
“来人，拉下去厚葬。”司徒绝背向她，有些头痛的看向窗外。
杨柳烟，杨柳烟，为何现在每日里一半的心神都花费在这个女人的身上？
或者，真的可以为了她，放弃筹谋多时的皇位？
可是，这个叫做杨柳烟的女人心底，到底有没有自己，如果有，是主公，还是司徒绝？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