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判得最长宵
终于，终于，终于时针与分针重叠在12了。仿佛心跳已经停止似的，仿佛心要跳出似的，我咽了一下喉咙，原来我也紧张着，但是我要假装着不紧张着，我只是观众，只是局外人的！
我们宿舍共有8人，有4部手机，我又不甚关心，已经躲在床上，拉上床帘了，一副事不关己，纯粹凑热闹的样子。
那四部手机都已开始按键了……剩下的3人都是性格温和的，所以也没什么冲突！
我躲在床上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听着按键的声音，还有低沉的漏音……我的心尽然跟着那些混杂着呼吸的声音忽上忽下着，忽左忽右，所谓“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大概就是我这样吧？更何况我还是躲在黑色笼罩的夜深中。我不得不佩服自己的淡定！
我躲在黑暗中，黑暗给了我黑色的力量。我用这力量看着潮起潮落。
我眯着眼睛，等着下一场欢呼声叹息声上演，每次考试都是人间喜怒哀乐的演奏！这样的表演绝对不要排练也绝对不会造假的。是一场百分之百的真实的表演！不论在面容在眼神在话语中都不要预演的。每个人都是生活中真正的演员，演绎着自己的故事，演绎着自己的悲欢离合，演绎着自己的欢笑与泪水。几家欢乐几家愁！就像这个世界上有好人也有坏人，好人不一定有好报，坏人不一定会得到报应的！考试也是如此的。会有人有运气也会有人倒霉的！没读的运气来了躲也躲不掉的；读得辛苦的，碰到倒霉的，推也推不掉的。
只是这场游戏中，我都是云淡轻风地面对着，心无旁骛。也许班委们更担心更较劲着。我们宿舍是班委产量最多的，有三个。
沉默，沉默，沉寂。我知道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果然，就有人叹息了，有人欢呼着，这声音不单单在我们宿舍。
过了，特别是侥幸地过了的，特别激动着，尤其是男生，有的甚至冲到阳台用脸盆敲锣着，一个两个三个……声音逐渐地大了，大得有点过分，顿时凑出一曲哭笑不得的乐章！不过谁都不觉得刺耳。有人用这声音欢呼阳光，有人用这声音祭奠过去。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明天太阳还是会依然升起的！
只有我们可爱的敬业的生管阿姨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从一楼喊着，要阻止他们这种粗鲁的做法！不过群众的力量就是大！阿姨一人的声音如何盖得住这些呯呯啪啪的声音？！女生们的胆子没那么大，也相对内敛些！
隔着床帘，我隐约地判断着星文没过！她的叹息声不大，却落到了我心里！
我们班的副班长罗秋诚很幸运地过了！考了60分！她一查完成绩，就轻声地说了一句话：“耶，60分万岁！”也许不是刻意说的，只是一种由衷的喜悦着，喜悦着自己的幸运。所以说得很小声，但却是人人都能听得进的！60分万岁，看来还真的是名副其实着。她的英语不好，也最怕英语。英语分班的时候只分到了普通版。四级过了，于她，大学生活可以说是呼风唤雨！
很可惜我们的团支书许倩茹没过，她和副班长是有力的竞争对手的。她一查完，手机就甩到一边去了，我在她下铺，那甩手机的声音力度虽不大却敲打着我的心。她的英语挺好的，挺有实力的，分在英语快班，和我一样的而且还在同一组的。可惜，差了运气！看来这次是与党员是无缘了！
吴新的英语只能算是中等偏下，一没实力二也没运气，这次的英语居然考了59分！这样的分数真是让人咬牙切齿的，很想去撞墙的分数！宁可只考30多分感觉也好些！
“唉，分数……人命关天！”我轻轻地叹气着，不知道自己是属于那种类型。高中的英语还算不错，高考也挺顺利，也顺理成章地编入提高班，可自己这次报考时纯粹只想碰碰运气着。花的时间少得可怜，考场上也是空白一片！感觉不出是好是坏？不知运气的天平会站在那一端？过了甚好，不过也是命中注定。向来自己的运气都不佳着，所以我喜欢用“命运”这个词，仿佛扣上了这两个字，自己的心会安定着，也会宽很多着。不是有句话，跟命运又关联的很有哲理性的一句话：“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因此我静静地等着命运对我的安排，天若有情天亦老！我相信老天是有情的！
外面脸盆敲锣声逐渐小了，总不能疯一夜着吧，况且还得顾虑着那些没过的人的心情！不能太嚣张着。
宿舍也闷得慌，过的也不敢张扬，没过的也无处发泄，大家都相处一年多了，知道每个人都是有脾气的，此时更不会忍的，会一触即发的。
我继续让思想漫游，忽地想到了天冰，不知他过了没？不知星艺过了没？每次想到天冰都要顺带想起星艺，仿佛只有这样才会名正言顺着！四级在大学里的地位和重要！可以说大学只为英语而念的，更何况像我们这群已经摆脱高考紧箍咒的不上不下的时代青年混迹在一般的大学啃着不着边际的专业！专业可以不读着，可以临时抱佛脚着，但是英语却不能不过四级着。过了四级与没过其实差不多的，只是手中多了一张纸而已！英语水平不会因为这张纸而怎么样的。但是我们就喜欢为这些薄薄的纸而疯狂着。这张纸好像有一种魔力，吸引着大人们不断地接近疯狂，也吸引着我们发狂着。只因为这张纸会让你的“含金量”瞬间地提高，瞬间地膨胀，然后义无反顾地把所有的都忘我地丢弃着，大胆地丢弃着。
在四级面前，我们真的要投降了。我们奔波着我们忙碌着，只为了那张纸，其他的我们也暂时顾不上了。
今夜，注定又是无眠了。每年高考成绩公布时，多少个家庭也是这样无眠的。这栋楼的我们还有成千上万的是不是都经历过？可当时的我却睡得正酣，而今夜我也无眠了。为谁无眠？
夜，很深，很静。
但是大家却辗转着，这个世界就是这样，高兴，也难睡，悲伤，也难入眠。
听到翻身，听到叹息，就是不知有没有人落泪？也许眼泪就是这么悄悄地流，在黑暗中尽情地流，看不见的辛酸！曾经的我也这般地辛酸着。所以我能理解！
这翻身，这叹息能否沉入这夜色中，悄然无息着？
不知谁的信息来了，划破了这死一般的沉寂。声音刺耳，大大家都无言！也许大家心思都太凝重了，重得恍若这声音很轻着。
忽地，我的床帘掀开了，是星文！本想闭上眼睛假装睡着却发现来不及了。
星文的信息映入我的眼中：“我过了，67分。天冰没过，只差3分。你们呢？”是星艺发的。只觉得好像一根鞭子在断断续续地抽打着，在这漆黑的夜里渐渐地坠落着，渐渐地无息着……
星文只是站着，愣愣地站着。没趴在我身上了。她站着，只是用手把信息送到我眼前！我知道她的心情不好！我理解这样的苦涩！曾经我也是被这种苦涩无情地包围着！
我知道她只是在等我，等我开口，开口了，她就会转身，回信息！
我摇了摇头，轻声地说：“我还没查，不知道。”
星文愣了一下，抽回手，真的如我预料地一样，转身，离去。
多么轻描淡写的动作，可是我的心却隐隐地痛，无可奈何地痛着……
夜，更黑了，犹如墨水一般，想吞噬着一切！
良久，又是掀帘，又是看到一只手，曾经这双手给过我多么温暖的拥抱，曾经这双手给过我多么有力的温暖，曾经这双手温暖地牵着我漫步在校园中漫步在大街小巷。可是今夜在这意犹未尽的炎热中我再也看不到温暖了，只看到了手中的信息：“现在可以网络查询了，把雨诗的准考证号码发过来，我们来查！”
我不愿意！不管我的分数多少无疑是在伤口上撒盐的，不会是雪中送炭的！
可是又觉得这番好意难推，星文自己的心情不好却要忍着，忍着来回传递信息。更何况星艺他们也是一番好意。我拒绝不了。在这漫无边际的黑夜中，我真的无法拒绝！
尽管不愿意着，可还是要做起，从放在枕头边的一本书中抽出了准考证递给星文。不过马上又说到：“我来发吧！”虽然黑色在蔓延，但我还是清醒的。我的理智马上地告诉我不能再麻烦她了。我知道她的心情不好！但我又只能假装着不知道她的四级没过！不知道星文是怎么想的，反正她没说话，扔下了手机，就迅速地转身离去了！又是一个转身，迅速地不容我的挽留！
我输入着准考证号码，黑暗中，只有手机微弱的光在闪动着，我的手竟然有些颤抖了，原来我是在乎的！我只是用一颗骄傲的心把火热的期望压下去，压下去，强迫着让自己不在乎……
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如此的，以为自己很潇洒，其实外表越想表现得潇洒内心是一点都不潇洒！
就几个阿拉伯数字，可我却敲打着足足将近十分钟，多么窒息的时间。刚才在倒计的时候也是在熬着这十分钟。只是不一样的十分钟！不一样的心境！
然后只能等待，只能等待……像一只等着被宰的羔羊……这种滋味绝对不好！
过了？还是没过？我不停地盘问着，不停地望着手机发呆着！过了，表情该如何写？没过，又该如何写？不懂，我真的不懂。又开始后悔了，刚才应该用电话去查！我的这样姿态落在别人的眼中会不会成为高傲的写照？会不会成为一种矫情？我恨死了自己。也学没过更好吧？！我忽然间开始祈祷着：别过。可是又狠不下心来狠狠地祈祷，那就……
还没想完，手机信息来了，慌乱中，我猛地按了手机，不能让这声音长久地响，那是烦人的，又是在夜深人静，又是有脾气时！其实我刚才在胡思乱想时就已做好了准备，一手就不停地按着手机的确认键！这样就可以一心二用，也不会打扰到别人！所以这条信息是来无声去无影的！
蓦地闭上眼睛，越接近真相越不敢面对着。
深呼吸后慢慢看了手机的信息。
也许要高兴，但却开心不起来。
也许换了一个人都会不考虑情况手舞足蹈地欢呼着，但我不会！
在相处一年多以来，我总是小心翼翼着，几乎不发表自己的看法，就算有自己的主见，我也不会轻易地说出来。几乎都是顺着他们的意思，因此我也算跟大家和平相处着，相处融洽。我是典型的老好人。真的不能因为今夜一时的得意而忘形了！我时刻警告着自己要百分之百地守护着我的老好人形象！任何时候都不能出错，更何况，今晚，我真的开心不起来！
那几个分数已深深地印在脑海中了：61分！没有多余的话！再多的话都是多余的！
安静，可我知道我的心却犹如波涛汹涌地大海在寂静中沉默地翻涌着……
这是一场怎样的考试？跟过独木桥的高考相比呢？英语四级是大学中的高考！不是说了到大学就不用再为分数烦恼了吗？不但没有，是更烦恼了，分数牵动着心，牵动着情，牵动着权，牵动着利，牵动着一切！分数是我们的主宰者！我们在分数面前只是奴隶！无力反抗的奴隶！
分数不要太高但也不能太低！
高中可以不及格但大学不行，最少得60分！
高中可以考满分但大学没必要，60分就好！
高中不及格不要掏钱但大学就得掏钱！
高中不及格档案仍然会安然无恙，可以装饰得很漂亮，但大学不会这样，大学的档案是死的，大学的老师是冷血的是无情的！
这是不是一种讽刺？高中老师把我们呵护得太好，以为有老师的地方就会一片晴天！以为有老师的地方我们就可以随性地撒野着！
错错错，一切都错了！分数还是冷酷地傲立在我和她之间！还是桀骜不驯地张扬着！
窗外繁星点点，窗外夜风轻拂，窗外忽明忽暗……
夜，深得更静了，深得让人心寒。
我拿着手机，也掀开星文的床帘，没有趴在星文的身上，也是愣愣地站着，也是伸出手把手机给她。因为真的不知道要说什么所以只能沉默，可是又觉得这样的沉默会是一把刀，刺破我和她。但是真的不知道要说什么，最后的最后从嘴巴里漏出了两个字：谢谢！然后迅速地转身躲到床上去任黑夜黑色淹没着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