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响起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停尸房内本就安静,再加上此刻刚好无人说话,那道细微的声音反倒比陈皮预想的更加刺耳。
其实以胡捕头的听力,就算声音再小一点儿,他也能够注意到,但是陈皮为了活命,自然把动静往大了闹。
可惜以他此刻的身体状况,即便有心想叫得大点儿声,却连喉咙都张不开,刚才的动静是他废了好大劲儿才从鼻腔里憋出来的。
“有没有人听到?”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陈皮心中忐忑不已,按理说刚才的声音应该足以引起那位胡捕头的注意了,可为什么一直没有动静?
千万别走啊,我真的还可以抢救一下!
胡捕头确实注意到了他发出的声音,并且神识瞬间就扫了过去,发现了他这个大活人。
可随即,这位胡捕头就盯上了面前的张仵作,将他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
只见他表情先是一惊,接着眉头微皱,脸上流露出一丝失望和懊恼,随后察觉到胡捕头的目光,眼底又闪过一丝慌乱和忐忑。
空气沉寂了片刻,张仵作脸色微微变化,迎着胡捕头鹰隼(sun)似的目光,艰难开口。
“咳咳,刚才无意中发现一个活口,正要给胡捕头汇报……”张仵作强作镇定,底气不足的说道。
“哦,是吗?”胡捕头早就注意到他的反常,闻言脸色瞬间冷漠下来,眼神平静无波,审视的看了他一眼,朝趴在床上的陈皮走去。
“成了!”陈皮心头一喜,稍微松了口气。
“小的也是刚发现他还活着,这不正想上报呢,谁知胡捕头料事如神……”张仵作还在焦急解释着,万一被当成包庇罪犯的同伙,那可就要了老命了。
胡捕头沉着脸,一声不吭的扫了眼半死不活的陈皮,眉头微微一皱,感觉这人似乎有点儿眼熟。
随后见他掌心朝上,两根手指勾了勾,一股无形之力顿时将陈皮托起,又翻了个面儿。
“呼……”陈皮心中感激不已,刚才趴了半天,差点儿没把鼻子给压塌了。
“嗯?是你小子!”
虽然此刻陈皮身上有些焦糊,脸上同样黑乎乎的,但这位胡捕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还是通过一些特征将他给认了出来。
“看样子还是熟人?那可真是太好了!”陈皮心中大喜,虽然眼睛只能睁开一条缝,暂时看不到那位胡捕头的表情,但是他声音中的惊喜还是能听出来的。
“胡捕头,您认识他?”张仵作惊讶的看了两人一眼,一颗心悬在半空,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胡捕头没有答话,确认了陈皮的身份后,他立刻再次用神识扫过全身,检查他的伤势。
人虽然还活着,身上的伤却很重,若不妥善处理,同样可能有危险。
一缕精纯的法力隔空渡入陈皮体内,先护住他的心脉、大脑等主要器官,随后缓缓朝周围开拓,将那些损坏后挤压在一起的身体组织重新支撑起来。
张仵作见状心中惊讶更甚,不知道这个活口究竟是什么人,竟能让胡捕头如此重视,甚至不惜损耗法力亲自施为,小心翼翼救治,一副生怕留下暗伤的样子。
若是换成其他人来救治,顶多喂他服下一颗疗伤丹药,心肠好点的能帮他化解一下药力,哪儿会像胡捕头这样精细。
如果不是知道这位胡捕头只有一个女儿,他都怀疑此人是胡捕头的儿子了。
毕竟能让胡捕头这样一个大老粗变得细心起来的人,除了自己婆娘和亲生儿女,张仵作想不出其他可能来。
陈皮倒是没想那么多,他只是感觉突然有一股温温凉凉的东西进入体内,舒服得他想要叫出声来。
他不知道进入自己体内的是什么东西,说它凉吧,又有些温热,说它热吧,又透着一丝冰凉,给他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这是真气还是法力?捕头和仵作,听起来不像是修真界,莫非是武侠世界?看样子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内力了……”
陈皮胡思乱想着,身上堵塞的地方被渐渐打通,他感觉自己似乎能动了。
然后……
鼻腔里忍不住发出一阵不堪入耳之声,羞耻得他恨不得钻到床底下去。
此刻他的身体就像是干涸龟裂的大地,突然迎来一阵降雨,久旱逢甘霖的喜悦和舒适无法形容,只能通过一些古怪的声音来释放。
胡捕头和张仵作倒没觉得这有什么,虽然声音那啥了点儿,但这也是人之常情。被天雷差点儿劈死,浑身的经脉和血肉都缩到一起了,此刻重新剥离修复,自然会有一些特别的反应。
伤势初步稳定后,胡捕头松了口气,手上多了个金色的小药瓶,光看瓶子就知道里面的丹药绝对价值不菲。
看到这个小瓶子,张仵作眼睛都瞪直了,眼睁睁看着胡捕头倒出一颗金闪闪的丹药,放进陈皮口中。
从头到尾,胡捕头脸上没有一丝心疼的表情,看到陈皮服下丹药,反倒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胡捕头,这……他这伤势已经稳定住了,完全没必要浪费一颗仙丹啊!”张仵作忍不住一脸肉疼的说道,仿佛那丹药是他的一样。
胡捕头毫不可惜的摇摇头,微微一笑道:“有必要的,这小子可是陈掌柜唯一的血脉,既然还有一口气在,我就决不能让他出事!”
“他就是陈掌柜的儿子?”
张仵作惊讶的看着陈皮,随后又看了看胡捕头,心中仍有疑惑。虽然知道胡捕头和陈掌柜关系不错,但也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吧?连价值不菲的仙丹都说用就用……
莫非他知道陈掌柜会补偿他?
这样一想,张仵作心里就能理解了,以陈掌柜的身家来说,给自己儿子用一颗仙丹自然不算什么。在他看来,胡捕头之所以这么大方,是因为那颗仙丹能够报销。
他却不知道,胡捕头从来就没有动过这个念头,甚至都不打算再跟别人提起这件事。
陈皮听着两人的对话,心里却有些迷糊了,仙丹?莫非这里是仙界?
可不应该啊,又是捕头又是仵作的,这配置和他想象中的仙界完全不符啊!
他自问看遍起点各路小说,却从来没见过这么接地气的仙界。
还有那个什么陈掌柜,搞了半天是他如今的亲爹?
同样姓陈,莫非这具身体原主人也跟他同名?这点倒是符合魂穿法则。
服下的仙丹渐渐起作用了,陈皮感觉自己仿佛被一团温热的泉水包裹着,不知不觉就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看到陈皮开始逐步恢复,胡捕头终于放下心来,眼中的温柔消失不见,冷目扫向一旁的张仵作。
“张大人,你就没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哎呦呦,胡捕头啊,您就不要折煞老朽了……这真的是个误会啊!”张仵作连连作揖求饶,眼珠微微一转,指着床上的陈皮说道:“现在误会已经解开了,既然是陈掌柜的公子,自然跟那偷渡之人无关,要不……您先领他去见陈掌柜?想必他也等急了。”
胡捕头皱眉一想,觉得也有道理,张仵作原本的想法,他基本上也猜到了。倒是没什么害人之心,只不过贪图功劳,害怕自己抢功掩丑,所以才遮遮掩掩。
至于说他勾结罪犯,就他那把老骨头,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
大家都是记录在册的公职人员,他们的底细早就被天庭摸查清楚了,就算畏罪潜逃,以天庭如今对仙界的掌控,落网也是迟早的事情。
“既然如此,那就不打扰张仵作了。”胡捕头点点头,从储物手镯里取出一件披风,将床上的陈皮一裹,抱着离开了。
之所以高高抬起又轻轻放下,一来是因为陈皮的身份,胡捕头确认跟昨晚的事情没关系,张仵作自然也是清白的;二来他这样带人走,虽然对案件没有影响,但毕竟不合规矩,闹大了对双方都没好处。
如今县令那边已经知道了情况,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没必要再自找麻烦,跟一个小小的仵作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