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甲脚下一顿,回头,乔雄上前一步,考虑怎么开口,既不示弱,又能将藏干鼎丢回去。
明明拿住了别人的法宝,胜了一筹,怎么反倒像是被人拿住了把柄……此时乔雄的尴尬,莫过于如此了。
“阴阳先生的法宝……”
才说几字,手中的藏干鼎忽然活了过来,悄然翻滚,猛德朝他头上罩下。
手中力道不对,乔雄察觉得极快,厉喝一声,双手尽力一撑。
“砰!”
相较之力犹如天崩地裂,乔雄脚下坚硬无比的黑石阶似蛛网般龟裂。
乔雄的脚程快速绝伦,只争得瞬间的功夫,云烟碎裂,立刻就脱离开来。
藏干鼎继续向下,往后一卷,将他身后的王吉瞬间吸入,再灵动地打个转,翻身而起直飞天际。
如此硕大之物,被人操纵得举重若轻,就像操纵一张树叶般轻松,背后之人,不是阴阳先生是谁。
乔雄哪还不知自己被摆了一道,当众被人掳走弟子,犹如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打了一耳光,这个脸丢的不可谓不大。
云烟乍起,追着藏干鼎直飞而去。
春甲见状立即返身而回,擎出兵刃:“杀!”
白云道场的众人又被一波冲击,东倒西歪,正狼狈不堪,不过对方这样欺上门来,是可忍孰不可忍!见状连忙组织抵御,对方人数有近半百,不过他们也不是吃素的。
春甲这边,五十阴阳兵联合出手,道道气息在半空中汇聚成一个半黑半白的阴阳磨盘,朝整个白云道场压下。
阴阳磨盘看似来得不快,不过气息锁定,将场中白云道场的所有门众都笼罩在内,这磨盘缓缓转动,每转一圈,场中众人的压力就增重几分,一股拉扯推压的的力道,正在缓缓撕裂他们的身体。
“抵住了!”
白云散人乔雄广结善缘,收下的“弟子”不仅只有水月、冶风、王吉三人,本来事不关己,不出大力,如今对方要赶紧杀绝,欺人太甚!
虎啸龙吟,鸡鸣狗吠,五颜六色的各色光华冲天而起,刀枪剑戟金斗剪刀夜壶石头丝帕,奇形古怪的各色事物狠狠撞击阴阳磨盘,将其中一角轰裂,春甲等人受这一击,气息相连下纷纷吐一口血。
春甲一言不发,硬撑住了。
破损的磨盘继续转动,道场诸人见状联合再发一记齐击,磨盘开始碎裂,正要再接再厉,忽然东北方的天空之中,汇来另外一股黑白相间的气流,汇入阴阳磨盘之中,不仅使磨盘恢复如初,甚至加大了许多!
春甲喷出一口老血,却放声大笑:“师尊既然出手,我知定然有后援,加把劲,将他们全部磨成血浆!”
灰头土脸的阴阳兵们顿时精神大振,天上的阴阳磨盘转动又快了一分。
道场之中一人,渐觉抵御不住,惨叫一声,身体崩然碎裂,混乱拉扯的力量让他犹如被五马分尸,洒了一地。
这样的惨状令道场诸人心头大跳,忽有一人化作一股黑烟,落荒而逃。
一人溃,全军溃!
此时此刻,王吉面对的困境,比之道场诸人更甚。
不知上下前后的失重黑暗空间,忽然出现满天星辰,星移斗转,无数星光射下,在王吉眼前呈现光怪陆离的画面,他的视觉、嗅觉、听觉、味觉、触觉同时遭遇了不同程度的入侵,异乎寻常的荒诞感觉不断冲刷他的大脑,乾坤颠倒,纲常混乱,令他别扭难受至极,逐渐产生一种癫狂暴躁的情绪。
与此同时,一股股狂风朝他袭来,往他的四肢百骸五脏六腑钻,时而凌冽如霜,时而闷热如火,混乱的力道慢慢撕扯他的身体,挤压、揉捏、切割,捶打,不同的方式作用在身体的不同部位。
身心同时收到的折磨,令他体内的灵热失去了控制,如同脱缰野马,在体内乱撞,甚至有一种从内向外焚烧起来的倾向,身似烘炉,令他再次重温到天火初临时的苦难。
这种感觉非常熟悉,王吉暗暗咬牙,好,烧我?我最不怕火烧!
然而这次的的感觉却更加难受,浑身上下,同时有几百枚烧红的小针慢慢刺入。
阴阳先身观察着他的情况,见他能忍受火烧之苦,并不意外,此人能练成丹火,自然对火性十分熟悉,想要引发而出他的心火令他自焚,怕是不能。
不过藏干鼎的炼化之能,又岂止这点手段。
藏干鼎自成世界,天干地支由他掌控、天干与地支相配,多出两个地支无天干相配,形成了旬空,是劫难来临之时,搅动了原本相对静止的力量,形成混乱,这就相当于河流中的河水在石块下游,石块背后的地方形成的漩涡,这个漩涡的位置就是旬空。随着时间推移,日月五星位置发生了改变,漩涡的位置也随之发生改变,原来的漩涡消失,相邻的地方变成了漩涡,周而复始,从而产生往复循环,劫难不断,地、雷、风、水、火、山、泽八劫轮流施为,两两组合,三三组合,能演变出无穷无尽的劫难,就算没有他主持,自然演化也终能炼化此妖。
阴阳先身的大部分注意力,还在府邸之外的白云散人乔雄身上。
乔雄的反扑,在他的意料之中,只是料不到这人决心如此之重,居然不顾道场的安危,硬要闯入他的府中与他搏命。
不过阴阳先生并不准备与他鱼死网破,一道大阵布在府中,形成黑白相间的护罩,笼罩了整个府邸,留在此处的三百阴阳兵支持着大阵,他只需占阵眼,居中主持便成。
以逸待劳。
乔雄的攻击撞击在大阵之上形成连绵不绝的涟漪,这些涟漪随后扩散至整个大阵,肉眼可见的消散,只要不是一击将其击破,这样的攻击就会被分散至所有阴阳兵来承担,只需在在承受范围之内,阵法没有破散之虞。
不过乔雄快速绝伦的冲击还是给大阵的维持带来不少压力,使阴阳先身渐渐无暇分心他顾,
阴阳先身稳坐阵眼,不急不躁,乔雄即便真的打破阴阳罩,到时也是真灵枯竭,反手就能将他拿下,不足为虑。而道场那边,支援过去一百多名阴阳兵,有春甲带队,阴阳磨盘加持,白云道场的乌合之众定然抵挡不住,拿下也只是时间问题。
不管如何,他进可攻退可守,稳赢不输,白赚一个瞌睡送上枕头般的丹火之妖,同时白云道场拿下可期,百年的心事,一朝圆满,想起来,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
阴阳先身思虑至此,微微减弱阵法强度,果不其然,外边的乔雄亦有所感应,冲击愈烈。
阴阳先身微微一笑,此人只怕不知死期将至。
白云散人纵徒行凶,害我家兵姓名,拿他道场赔偿,合乎情理,后白云散人逞凶报复,意图害我阴阳先身全家,无奈被迫将其杀之,亦属合理至极。
不管是天一教,还是天人教的好事之徒,都找不到他的头上!
阴阳先身捻须微笑:“乔雄,休要逞凶,就此退去,还是留得一条性命!”
“老贼,吾与汝势不两立!”
“既如此,莫怪老夫不留情面!”
两人斗法愈烈,打出了真火。
而另一边,王吉的处境也越发艰难,当混乱的风火雷电水泽之力加诸于他的身上,他的形体开始变异,他的头顶长出了草木,脖子僵化成土壤,一张嘴就喷出水来,他的双臂如同金铁,他的鼻孔在喷火,他的双眼已经被电芒充塞,他全身不遂,身体一部分是金,一块一部分是土,一块一部分是木,他已不是人,好似变形金刚,一会儿是果树,一会儿是泥巴,一会儿一滩子水,一会儿长成了三个头的怪物,又长出七八条手臂,十几条吉尔。
他居然还没有死。
毫无规则、混乱的力量,随心所欲地侵蚀他的身体,肆意地玩、弄他,改变他,使他成为一个怪物,这股混乱的力量彻底占领了他的肉身,仍旧欲壑难填,渐渐往他的更深处渗透。
一条完美、壮阔、雄伟的火龙,口中含着着一颗晶莹剔透的圆球,里面是一个闭着眼端坐的弱小、渺小灵魂。
这条火龙发现了入侵的混乱,它口吐人言:
“天道、纲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