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八月十五中秋节后，揽月居便成了明教在镐京城中最大的会议中心，每逢初一十五的例会都会在这里召开，若事出紧急，便也会将客人驱赶，直接关门。
如此店大欺客的行为并没有让揽月居的名气稍降，反而愈发的高涨，隐隐成为了元界的第一楼。
今日的店门也关了，连整条青龙乙亥街上的居民都被清空，没有人员逗留，自然也不会有人会来打扰这甲字一号厅的贵客们的休憩。
嫦娥撇了唐靖尧一眼，吓得后者连忙止住了咳嗽。
“远古时期，人族初生，妖族势大滔天，帝俊欲一统三界，放出十日当空，一时之间生灵涂炭，三界的稳固近乎崩塌，巫族后羿挽弓射日，后又射杀无数大妖，血流元界大地，最终这场战役以妖族落败告终。”嫦娥的声音微凉，情绪并不高涨，“后羿发现此事有神族从中作梗，方才挑起事端，他前去理论，被鸿钧杀害。”
“巫族不管吗？”培风愣神了片刻，下意识的问道。
嫦娥拿起黄色的酒葫芦仰头豪饮，眼角透着醉意，“巫族？那群老家伙都走了，就剩下我与后羿二人，并将守护元界的担子给扔了下来。”
“你，您是巫族？”培风差异的问道，“那元界流传的西王母的神药与奔月传说都是假的？”
“半真半假罢了。”嫦娥伸手将额前散乱的秀发向脑后梳去，妩媚异常，“西王母是昆仑之主，我向她求的是还魂仙草，并不是不死仙药。月宫乃是我的仙府，奔月只是以讹传讹的故事，你还真的信了？”
培风恍然大悟，心道神话故事果然都是骗人的！他举起酒杯自罚了三杯，歉然道，“小子冒犯了，还请仙子姐姐见谅。”他说着说着便眼珠子打转，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呵呵，”嫦娥盈盈一笑，“趁着我今个儿心情不错，还有何事便一并问了吧！”
“女娲圣人可还活着？”
“没死。”
“那圣人在何处？”
“不知道。”
“她背叛了妖族吗？”
“没有。”
培风迟疑了一下，面色微沉，甚至不敢去看衔蝉，“衔蝉与我究竟谁死了？”
“你死了。”
他如释重负，却又心生失落，只是一瞬之后，他将微笑重新摆在了脸上，“我的父......”
房间内陡然一片安静，并没有话语声响起，培风的脸白若寒雪，明明话都已经到了嘴边，却始终说不出一个字来。
嫦娥黑纱长袖轻舞，空中泛起一片光点涟漪，七彩斑斓，有如彩虹，“你若是想知道你家人的下落，那边不需要问了，我即便是说出来了你也记不住，还不如问点别的。”
培风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气，面色缓和了些许，却依旧没有血色，疑惑的问道，“仙子姐姐不是已经跨过了十八重天吗？”
“谁告诉你他只是十八重天了？亿万年过去了，他若还不能突破，岂不是活到狗身上去了？”嫦娥呵呵一声轻笑，“若他真的只是十八重天，你以为我们还能这么心平气和地坐下谈判？”
培风一惊，“难道他不止十八重天？”
唐靖尧与陆无双同样脸色大变，默默不语，他们二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嫦娥仙子会说出这么大的秘密，可很明显的，这些话都是对培风说的，他们只是旁听者，并没有插嘴的资格。
“你又怎么知道我只是十八重天？”嫦娥盯着他的眼睛问道，语气温柔淡定，却透着浓浓的自信。
这才是鸿钧不敢出手的原因！
因为这位人们口中的第一圣人也吃不准嫦娥的真正修为！
培风摇了摇头，他满打满算才不过万岁，若不算上被封印的时光，也不过三岁多而已，连鸿钧都看不透，他又哪里能够看得出她的修为几何！？
“我可以告诉你的是，你的族人并没有死，你若想救他们，必须要赶紧成长起来。”嫦娥浅浅的抿了一口酒，“不过你母亲可就难说了，我也无法确定她的下落。”
培风眼中刚冒起了希望之光，在听到母亲下落不明之后便熄灭不见，随即陷入了平静淡然，“您，会帮我们，是吗？”培风抬起头来，目露期盼的问道。
“我不会亲自动手，就像鸿钧一样，三界虽大，可经不起我与他的闹腾。”嫦娥摇了摇头，接着说到，“你们的战斗仅限于圣人之下。”
培风点了点头，起身表示感谢，“小子还有一个问题。
嫦娥眉眼微蹙，虽然皱起了眉头，却依旧极为美丽，声音虽有些冷，却还是悦耳撩人，“你别得寸进尺了。”
唐靖尧心中一颤，刚想要为培风求情，却不料被培风抢了先，“小子只是想知道衔蝉体内的混沌白莲的秘密。”
听着这话，嫦娥的眉头舒缓，随即上扬，像是一枚飘扬的柳叶，“你很会问问题。”
培风见她松了口，立马双手替她斟满了酒，然后乖乖的坐了下去。
嫦娥抱着衔蝉，将他软呼呼的小身子深深的抱在了怀中，十分惬意的将酒饮下，她闭目沉思了片刻后方才说道，“天地混沌，有莲扎根混沌而生，一曰创世青莲，二曰混沌白莲，三曰灭世黑莲。创世青莲孕育了盘古父神，开天辟地，立三界，化众生。混沌白莲孕育了造化玉蝶，即为天道代表，现在落在了鸿钧手中。而剩下的黑莲不知所踪，传言若是它开花结果，便是三界毁灭之时。”
培风急忙问道，“那为何这莲子会出现在我，衔蝉的身体里。”
嫦娥注意到了他的停顿与眼眸中一闪而过的悲凉，像极了月宫中的那抹倩影。
“上古妖皇之所以能做到一统元界，一时无二，便是因为混沌白莲在他的手中，混沌白莲便代表了天道，集天地之气数加身，所以万妖心悦诚服，甘心奉他为妖皇。”她看着衔蝉说道，“只是后来出了岔子，混沌白莲有损，妖皇自知自身难保，遂将气运尽数赐予了衔蝉，也就是这九颗戒疤。”
正说着，她眼角微颤，继而将目光落在了培风的身上，一道神识好无阻碍的飘落至他的眉心识海，却见万绿丛中一点白，绿波微微荡漾，像极了海洋。
她瞧见了正在参悟大水之道的修云，看到了那朵娇嫩细腻，无比圣洁的莲花。
“不愧是心印，你也很不错。”她说完这句话便退了回去。
“万物有缺，极盛则衰。天道有缺，无暇必毁。”嫦娥的视线再次落在了衔蝉的身上，感慨的道，“混沌白莲虽代表了天道，可并不具备生之大道与死之大道，所以它并不完整。”
“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或许是因为天地气运加身，他遇上了修云这样的僵尸，领悟了死之大道的种子，僵尸得了鸿蒙元液，使他体内又有了生之大道的种子，或许，这就是命运吧。”她拿起酒葫芦咕咚咕咚的大灌了一口，狠狠的拍了衔蝉的小屁股一下，打得后者龇牙咧嘴，反口就要咬人，被早有先机的培风给生生的按住了，好说歹说这才给安慰妥当了。
她打了个酒嗝，喃喃自语道，“难怪连我和那个老家伙都看不到他身边的因果，难怪当今天机混乱难测，原来如此，哈哈哈，老家伙，等着去死吧。”
一时之间，他们几位都下意识的封闭了六识，不敢去听去看，只有衔蝉学着嫦娥的醉态狠狠的说道，“老家伙，等着去死吧！”
“好孩子！”嫦娥一口啃在了衔蝉的脸上，惹得后者一阵的怪叫。
有心印链接的二人心中一阵苦笑不已。
......
这顿饭吃了很久，日落西山，月上树梢。
揽月居内摆出了一颗颗明亮的夜明珠，与皇宫中的很相似，只是样式要小上几圈。
嫦娥十分熟练的夹起一颗花生米扔入了唇中，享受着花生醇厚的香味，她不禁感叹道，“当元界的生灵真好，能享受美食佳肴！还有这青青山猴儿酒！”
殊不知，这顿饭局中她只是吃了一盘花生米而已，其余大部分菜都入了衔蝉的肚儿中，还在这满桌看似大鱼大肉样样俱全，实则并无荤腥半点，俱是用豆制品精心而做。
“姐，姐姐，你就不要在逗趣了，若是真那么好，你们又为何都要往天上跑。”唐靖尧散去了暗中掐着的法诀，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精神上的过度紧张让他深感疲惫，便是和他人打上十天半个月也不及这半柱香不到的时间来的让人身心俱疲，毕竟他面对的是当今三界内最厉害的两个人的对峙。
珺琦白了他一眼，“若是不去天上，这元界还能住人？”
唐靖尧挠头一想，的确是如此，上古之前的元界虽然高手遍地，可是环境太过于恶劣了，罡风肆虐，雷电如雨，岩浆遍地，各式的能量充斥了三界内外，或强或弱，或诡秘或阴毒，或炙热如烈阳真火，或冰寒似九幽冥月，若是稍有不慎被与功法不匹配的恶行能量缠身，那结果就是一个死字，更惨的是，能量的爆发很有可能连元神都会被泯灭，乱转世投胎的机会都没有了。
相对而言，上古时代是最为舒适的了，当然，这种舒适的环境对于人族来说就是致命的打击，若是他们不学会修行，普遍都活不过二十岁便会被混杂在天地间的混沌元气给撑爆，所以鸿钧才会收走了元界几乎九层的天地能量，只留下了天地元气。
忽而一阵秋风吹过，嫦娥将目光投向了夜幕中的圆盘，眼神寂寥清冷，开口说道，“月明星稀，我也该走了，这具肉身便留下来了，你们好生招待，莫要亏欠了她。”
还不等众人开口应承，那身子便已瘫倒在了餐桌上，呼呼大睡，似是喝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