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天外。
玉清境清微天,玉京城依旧如常般宝光闪耀,充满了奢侈的光芒。
三元宫中,盘腿坐在金玉蒲团之上的元始天尊突然睁开了眼眸,神情微变,身形一晃,便不见了踪迹。
“大兄。”
原始天尊再次出现在了太清境大赤天兜率宫,坐于道德天尊一旁的玄草结成的蒲团之上,一切都发生的很自然,仿佛他一直都在这里一般。
“我失去了白鹤的消息。”他的眉头微蹙,有些担忧的说道,“白鹤命中有一生死大劫,此次下界怕是应了这劫,不知能够渡过。”
道德天尊微微颔首,手中的拂尘一甩,一道光镜出现在了二人面前,那画面中正是刚刚下界时的白鹤童子,画面到了妖域之后就开始模糊不清,等到唐靖尧出现之后画面就更加残缺不堪,甚至有杂音传出,直到白鹤被唐靖尧放倒在地,画面变成了一片漆黑,再也看不到分毫。
拂尘再起,光镜化作光点消失。
“下界果然有问题,有人帮玉颗童子掩盖了天机。我如今也看不清妖域的情形,能有此等手段的,应是某位道友在场。”道德天尊说道,“命中劫难自有天定,能渡则海阔天空,不能过,就为他安排个神位,也算了了你与他主仆一场的情分。”
“大兄说的是。”元始天尊略一思索,然后问道,“这位道友会是谁呢?”
能被他们称之为道友的不会是常人,若不是有着不逾越的过人之处的话,那就是与他们一道跨过了十二重天的圣人。
道德天尊摇了摇头,没有任何的头绪,“谁都有可能,西天的那两位,瑶池的那一位,月宫的那位,都有可能。”他顿了顿,随后说道,“又或许女娲逃出来了。”
元始天尊摇了摇头,“她不可能逃出来,她当年自愿入阵,若是没有超过师尊当年的实力休想出阵,她已经堕入情网,哪里还有心思领悟天道,想要突破十八重天,痴心妄想!”
“若她能斩断情丝呢?”道德天尊说道,“就像当年月宫那位一样。”
“哼,她怎么可能是她!”元始天尊冷声说道。
就在这时,一道凉似秋月的风不知从何处而来,吹进了兜率宫,风势不大,只能撩动纱帘,却将丹房装丹的葫芦尽数卷走,顺带卷走了几卷经书,还吹灭了丹炉中不曾熄灭的三昧真火,等到道德天尊反应过来时,那风儿早已飘然而去,没了踪影,丹房之内一片狼藉,放葫芦的架子上一贫如洗,只留下几撮雪白的毛发,那瑟瑟秋风被隐藏的阵法留下的。
道德天尊捏着那几撮兔毛,一甩手中拂尘,似无波古井的他此刻也有了怒气,白眉微微颤抖,星眸中阴云密布,隐有雷霆万钧。
元始天尊看着那撮白毛,心中已有了定论,抬头看着无数云层之上的皎洁玉轮,“是月宫的兔子。”
回答他的是一声怒意愤然的轻哼,下一刻拂尘白丝猛的伸长,化作白龙钻入了云海,追风而去。
那风儿的速度极快,却也快不过拂尘所化的白龙的十分之一,毕竟修为间的差距摆在那里。
眼看着那张开的龙嘴就要扑过来之时,风中传来一阵惊呼怪叫,紧接着,风起云涌,化作一只芊芊玉手一巴掌拍在了龙头之上,白龙吃痛之下重新化作了拂尘白丝缩了回去。
手掌重新化作了白云朵朵,风儿早已散落天涯,天地却并未从此重归平静。
“来说是非者,便是是非人。”
一道凌厉而清冷的声音在这方天地响起,绵延不绝,冲破重重天幕朝着兜率宫而去。
“十八重天!”
道德天尊与元始天尊脸色凝重异常,前者拂尘之上亮起黑白光影,化作两条阴阳鱼,黑鱼白眸,白鱼黑眸,双鱼首尾缠绕,成了一道光幕,光幕之上阴阳相生,有万物星河,乾坤日月,将三十三天外笼罩在内,赫然是天地阴阳二气所化的太极图。
后者双手一翻,玄妙的大道符文的自他掌心飘出,像是出征的蜂群,寻着大道的痕迹翻飞若舞,随着一道略显沉闷的钟声响起,似春雷乍响,太极图上万物复苏,星河璀璨如斯。
骤然,无边的混沌翻滚如潮,在钟声之中化作了一只刻满神秘铭文的铜钟,大道符文如同乳燕归巢般涌入铜钟之上,顷刻之间,铜钟飞天而起,化作擎天巨物,将兜率宫笼罩在内。
那道声音汹涌而至,看似平淡无奇,实则暗含无双道韵,近似天道,那阴阳鱼所化的光幕根本挡不住声音的侵袭,被其不着痕迹的闯入,光幕上万物瞬间凋零,星河破碎,沦为一片漆黑虚空。
钟声响起,混沌之气被钟声催动,随之远去,虽然消减了那声音的威力,可终究不是一合之敌,须臾之间便撞击在了巨钟之上,却没有发出一丝的声响,时间仿佛在那一刻被静止了无数的岁月,下一刻,难以察觉的震动声嗡嗡的响彻了整个三十三天外,天地色变,层云尽去,彩霞散作星雨落下,然后变成齑粉,细不可见。
巨钟之内,兜率宫上亮起无边大道所化的异彩连连,直至震动敛去,方才停歇。
可拿到声音并为停止,绵延不绝的朝着巨钟撞来。
“够了。”
虚空之中传来一道清淡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世界都心悦诚服的安静聆听。
太极阴阳图重新归位,万物在这声音中重新衍化,星河自破碎中重生,熠熠生辉。
那道冷清的声音与这道新来的声音撞在了一起,继而相互抵消,最终被后者淘汰,泯灭在了天地间。
天穹之外,清冷孤寂的月华的源头,在那里有一座朴实无华的高冷宫殿,一位美丽动人却透着浓郁的忧郁气质的女子扶在案头,无意识的独饮白玉盏中酒,那酒水似乎永远也喝不完,女子刚将杯盏放下,下一刻,酒水便自动满上,不多不少,就如刚才那么多,于是女子再次举杯一饮而尽。
月光如许,将她的影子拉长,远远看去似乎是在与她对饮畅谈,更显寂寥。
忽然,一道凉风习习而来,一只雪白的兔子从风中爬出来,蹦入她的怀中,十分亲昵的拱了拱女子的俏脸,女子落寞无趣的眼眸终于多了一丝温暖与灵动。
“被发现了啊!”女子掩嘴轻笑,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杯盏,将兔子搂在怀中,举步走到了窗前,“他似乎也走到了那一步,不过,我会笑到最后的。”
小兔子点了点头,自家主人自然比那糟老头要厉害!它吐出一枚小巧的青玉戒指,戒指随风而长,化作了寻常大小,“姐姐,下次绝对不会被发现了!”
女子揉着它柔顺的毛发,摇了摇头,“你下次是没机会了,有了这一劫,他那兜率宫定然如铜墙铁壁,除非你能跨过十二重天,证了混元道果。”
那兔子耳朵瞬间就耷拉了下来,它吐了吐舌头,委屈的道,“那道坎太难了,都一万年了,还是跨不过去。”
“是啊,太难了。”女子点了点头,视线落在了凡尘元界的那处酒楼之上,“能跨出这一步的寥寥无几,纵观三界亿万年岁月如流水,能从这条大河之中跃出水面的又有几人?”
“所以姐姐才这么厉害啊!”兔子的耳朵重新竖了起来,好奇的打听道,“姐姐为何要分出元神下界去见那个小和尚?不过是上古妖皇遗子,哪有这么大的能耐让姐姐亲自去见?”
女子取来戒指,看着似乎心情不错,却不是因为戒指中的贼赃,这些丹药虽然名贵,可她并不缺,只是兔子听见有人在背后腹诽自家主人后自作主张的行为罢了,但做都做了,也无需再去解释什么。
她将落在胸前的青丝绾在脑后,细声说道,“你的记忆有缺,自然是忘记了些许事情,那老头掌了造化玉蝶,还是有我不能及之处,不过你要知晓,那衔蝉小和尚身怀偌大福运,你的那道深渊能不能跨过去,或许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兔子闻言一惊,卷起一道风就要往外跑,却不料还是撞在了女子的怀中,就听后者没好气的道,“你就这么不想陪姐姐了?”
兔子憨憨的一笑,前爪不住的挠着左耳,理直气壮的说道,“我不是为了早点跨过那道坎儿嘛!这样就可以早点帮姐姐去打哪群老家伙了!”
“啪!”
女子轻轻的拍在了兔子的脑瓜子上,耻笑道,“你这点小心思我还能不明白?只是那小家伙虽然福运无双,可与之相对应的,有无穷的坎坷曲折之路在前头等着他,你可想清楚了?”
兔子如红色玛瑙的眼珠子一转,嘿嘿一笑道,“要不,姐姐再给我一道神通?不然要是那群老家伙动起手来,我可打不赢。”
女子一脚将它从窗口踢了出去,然后一道神念落在了它的脑袋上,化作了三根金色的毛发,同时还有一句话,“我已经和鸿钧那老家伙兜了底,证了混元的那些人不会出手,你大可放心。不过此去元界,危险重重,那群老家伙知晓了衔蝉的秘密之后定然会出手,你可要小心。”
兔子得了这话,顿时信心大增,凭借它十一重天准圣的实力在那儿,只要圣人不出手,那又有几个人能是它的对手?
思虑及此,一道秋风起,它已不见了踪影。
一个扛着巨斧的魁梧男子走了过来,看着窗外的女子,微微行了一礼,“仙子。”
女子手中不知何时拿起了一只白玉酒壶,倒头大吸了一口,然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看也不看那男子,冷寂和淡漠的神情再次从眼底升起,“你去下界暗中护着它。”
男子微微一愣,有些不情愿的说道,“不是不让圣人出手吗?我还要砍树呢!”
“滚!”
女子一甩长袖,那男子便被击飞而出,跌落凡尘。
酒能暖身,却暖不到心,更何况是凉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