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之楚坐在平台边缘,双手撑着石棱,腿脚晃荡。
之前为了探寻太乙遗物的存在,绕山而行,大费周章,耗去大半日的时间。此际临近中秋,天光却还胜似夏日,不那么炎灼,下午鼎盛的光芒融化在空气中,在几与云雾平齐的山洞掀不起什么热浪。
此处凉爽稍寒,临风眺望,广阔地界一览无余,在连绵无尽的翠林里,起伏蜿蜒的山川夺人眼球,余者皆淹没在浩浩荡荡的林涛中了,遑论几百人的四合院、数千人的部落。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古人早有所言,而他坐在这里俯视大地,真有一种胸意抒阔的豪爽,一时之间只觉我身凌驾众生的傲然。
然而他很快就醒悟过来,不过错觉而已,身临绝巅总让人心神飞驰、遐想丛生,自以为豪气干云,其实暴虎冯河、蚍蜉撼树,其何伤于日月乎?
他摇摇头,自嘲地轻笑,收回视线,只见那太清观址所处平阔,几棵老树参天立在院子里。观外树木并不繁茂,稀疏点缀着青色的平台,倒适合作为观礼之处,只是闻讯而来的人何止数万,恐怕难容势众。
不光是山脚那一片部落,方才在乾元山围掠之时,几乎所有地势稍缓的林间都挤着随意简单的木房,只是没有逾越太清观所在高度。
除却小半人安心打坐之外,其余的人都遍布山野,刚才飞掠之时随处可见,有钻进山洞的,有细细挖掘的,有水里打捞的,有认真勘察的……好在乾元山巍峨雄壮,数万人也难以填平沟壑,从总体看来还只是游客稍稠,声势浩大都还称不上。
这些“修仙者”个个清冷得不行,估计除了谈论寻仙问道的人能够引起他们的兴趣,余者皆不在意,刚才上山奔掠遇上不少人,男女都有,就没见着一个点头的。
身后这群在金光洞遗址进进出出的人也一样,自顾自地根本不理会旁人,互相之间连几句寒暄都没有,也不关心周之楚坐在这么危险的地方是不是打算轻生,真是世态凉薄。
呃,好吧,以他们的认知来说,人人都修得有《真武御录》,这几十米高还真算不得危险。
周之楚自感没趣,这么多人来来去去一点也不热闹,起身沿着石径走下,跳到平高的树枝上,纵跃飞掠。
说实话,这种出行方法确实和武侠小说里的高来高去的侠客有的一拼,风声耳边呼啸,一跃十几二十米,看起来挺潇洒的,刚开始他也很激动,甚至还联想到了《火影忍者》里的忍者跑,可没过多久就食之无味了:因为这样行进,你不能跳得太远、太高,太高心脏受不了,太远了风太大眼睛睁不开,容易撞到树上;而忍者跑就更不行了,封神世界的树大多枝桠繁茂,要像他们一样在树枝间跳跃,恐怕撞得头破血流。
更何况之前为了离开树海,整整十来天的跳来跳去,换谁都一样只觉得累,再没有新奇感觉了。
周之楚噌噌欻欻地蹿到太清观旁边的丛林顶上,此时里面看不到人影,斑驳的大门和院墙,前方老树下挂着大钟。
依高梦所说,陈平这一代香火衰败,后继无人,他本身也一心求道,无暇兼顾此事;况且时至今日,太清观还坚守清规戒律,如此世道下,虽不能说人人奢靡成分,但稍微努力一点安享逸乐是不成问题的,又有几人愿意如他这般呢?就连其余寻仙问道的同道中人都不愿持戒——他们中不少人都是成家之后才开始追寻仙道,其中不乏用心不坚之人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更遑论其他人,以此来看也是情理之中。
大门正上方挂的匾额浮雕着三个字,所用字体和武陵出示的《清苑论策》并不相仿,更加弯弯绕绕字形难辨,只是模糊地有一些相似,但猜也猜得到这仨字肯定是太清观。
九尾狐施的同言术便于交流,却不能助人识字认字,因为字的载体没有“灵基”也不是思潮,是个固定的符号,于此节无能为力;据说神话时代确实可以将思潮、法力灌注至文章中,可供读者辨识真意,甚至术法伤人也不在话下,可如今已是无法再现。
大门紧闭之下,谢客婉拒之意不言而喻,平常即使陈平在书房研读古籍或是晨晚二课,都是开门迎客,直至入睡方才闭门,这也算是道观的传统了,不拒外来者,如今一反常态,自也不会有人不识趣。
偏偏周之楚就很想做个不识趣的人,可是周之楚转念一想,陈平此际未必就在观内,修仙大事难于上青天,如无意外必有其他准备,也不足为奇;即使他在内,那些人来来去去的人多耳杂,倘若被发现了反而不美。虽然他们都十分克己守礼,可是也不能不防。
还是想办法晚上再来吧。
周之楚打消了高喊着“我有修仙大法”冲进去的念头,最好想办法让高梦引荐,虽然不知道陈平给不给面子。
这一天来来回回也就差不多了,此时太阳已经西偏大半了,很快就要日暮黄昏了。
在这个世界有很多不方便,比如没有淋浴啦,洗澡很是难受;比如调味品不多,菜色很难出彩的味道;比如没有机动车甚至自行车,出行靠双腿虽然很快,但是很不习惯。
此外还有其一就是没有便于携带的钟表,讲道理作为时间观念根深蒂固的现代地球人,应该很难受才是,然而事实恰好相反:他丝毫不在意,甚至觉得爽快,因为自己不用上班也不用读书,时间观念是没有意义的;也不和别人有约定、约会,每天都可以睡到自然醒。
这就像放长假时分不清日期和星期一样,因为此时这种东西实在是毫无意义。即使有准确的时间指示工具,周之楚也懒得多看一眼。
天亮了就醒,天黑了就睡,睡不着就让九尾狐来一发昏睡咒,生活就是如此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