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二年北京地铁还只有一号线，从国贸出地铁到周月上班的地方要走十多分钟。还好双井有直达呼家楼的公交车。就这，每天挤公交成了周月最怕的事儿。
双井附近大爷大妈多，习惯每天早晨坐车到附近菜场赶早市。周月总想着让他们先上。可是一谦让，身后无影手就一个掌风过来，周月踉跄着反而跟大爷大妈挤成一团。
碰上人多的早高峰，挤不上车干瞪眼，挤上车被压成纸片，周月简直没辙。偏偏这是冬季，她可不想骑单车吹寒风。
挤上车也难，双井上国贸桥这段路口，堪称最拥堵路段。红绿灯转换时间很短，经常车好不容易老牛拉磨盘似的到了跟前，灯一变，接着堵，到公司不知道几点了。
还好，普瑞虽然是外企中的外企，却没有上下班打卡的制度。也是，一年到头，员工在公司正常上下班的时候少得可怜，多数都是在下现场和出差。
可惜了寸土寸金的写字楼租金。
零二年的CBD落成了国内第一批超甲级写字楼，全世界最高大上的跨国公司都汇集在这里。惠普、思科、律所、会计师事务所、外资银行、国际投行等等，在这里办公和上班，在当时，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白领们都打扮入时，妆容细致，面带微笑，神采奕奕。
毕竟，他们一个月的收入，完全可以傲视全北京任何行业。当然，风水轮流转，十年后情况已大有不同。
周月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八点十分。培训八点半正式开始，希望不要迟到。
Maggie人很靠谱，请吃饭还帮办事。她一回去就跟Raymond提了新人提前入职的建议，Raymond当即答应，只提出一点要求：培训要正式、要快，要新人一进项目就能上手！
Maggie一听这话，当下就想到了一个人。能言善道，最喜欢培训新人，愿意跟大家打成一片。最关键的是，此人正好不在项目上忙，赶在休假批下来之前截胡，或许还来得及。
只是。。。
算了，时间紧任务重，这批新人绝不能没有培训就上岗，这可是一个重要的上市项目。
Maggie此刻也顾不得许多了。
周月听说，他们这一批参加培训的共有八个新人，都跟Maggie保证年后能全天候下现场。
其实周月有些心虚，她的毕业论文导师是全校有名的“杀手”。专毙大四生。周月想自己的人品大概是在面试时都用光了，碰到这么个软硬不吃的老顽固。
虽然提交的论文题目和大纲顺利通过了，但难保老顽固不会在关键时候给自己难受。
周月只能祈祷自己，人在工作现场时，老顽固不会来找茬。
公交车摇来晃去终于到站了。
周月箭步流星穿过一条街到了培训中心楼下。
培训中心不在普瑞办公楼。公司在一栋IT企业聚集的写字楼里占据两层空间，专门用于开发工作系统软件和员工在线培训课程。
一切工作底稿电子化，这是普瑞比其他几大事务所走在前面，且深以为傲的一点。
周月从旋转门进去就看到上次小组面试时的两个男生。
一定也是来参加培训的。多几张熟面孔，是好事。只是，此刻实在太尴尬了。
周月忘记了他们的名字。
从小就这样，长相过目不忘，人名却总也记不住。
两个男生在等电梯，说话间都看到周月了。
其中一个脸色淡淡的，是面试那天的计时员；另一个热情挥手的，是组长无疑了。
“周月！你也在，太好了！”组长还是阳光大男孩，西装衬衫也盖不住他的年轻朝气。
“是呀，又见面拉，看来你注定要做我的组长！”周月说的是一会的分组培训。
八个人分两组，一样的边学边对垒。
“哈，培训我可不行。。。我是学IT的。审计的东西，我可是一点都不懂啊！”组长摸摸鼻子，一脸不自信。
“啊，那我要采访采访你了，你怎么跑来跟我们抢饭碗了？”周月调侃道。
“不光我啊，他，丁浩，也是IT的，我俩一个系的。谁让倒霉碰上美国那边互联网泡沫破裂，我们现在是毕业即失业啊，只好转行找一家不看专业的公司了。”组长摊手无奈。
周月看丁浩，他也是耸耸肩，却并不出声抱怨。
“嘿，别失望，你现在可是比我们多一个技能压身啊，等到泡沫再吹起来，不就是你的好时候到了吗？！”
周月读金融史，一个泡沫破裂就是另一个泡沫酝酿的开始，热钱总会挑一个地方搅弄风雨，等这个行业乏人问津，就到它开始吹泡泡的时候了。
若干年河东，若干年河西，只是身处行业里的人，有几个能做到坚守。
毕竟，眼下的日子还要过啊！
丁浩听到这话，又重新打量周月。
这个女生并不惊艳，也不高调。可是说话总是很有观点。
他想到小组面试那天，一筹莫展时，她不经意间的提示。也是像现在这样，轻轻松松化解了大家的难受，却又无法令你感觉到威胁性。
“借你吉言啊，我就等着这一天，我还是最爱计算机。”组长眉头舒展，招呼周月先进电梯。
“等一下！等等！”钱菁菁一脚先探进电梯，看到两个男生已经把电梯门及时拦下，这才站直身体，换了个淑女姿态，脸上还带着点罕见的不好意思。
周月刚想调侃她，发现跟在钱菁菁身后又走进了一个男人，就站在自己身侧。
男人利落的寸头打了发胶，清爽的两颊和下巴，还有须后水的味道。西装不是公司男士惯常穿的宽松版型，而是修身时尚款，紧贴着结实的身材。
周月觉得有种乱入的画风，此人更适合在时尚集团的电梯间出现。
正用眼梢余光打量，就扫到钱菁菁在那人身后对自己挤眉弄眼。周月装作无意地向后一瞥，看清楚钱菁菁的口型“就是他”！方特？
这可真是意想不到。周月以为钱菁菁看上的是个艺术型，没想到是个孔雀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