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月回到新家,门开着,一屋子行李四处散落,走进卧室就看到常河和尚海正手忙脚乱地清理事故现场。
尚海听到水声后二人急忙冲进卧室,暖气片漏水的地方已经呲出大片水花,弄得床上、地上还有刚拆封的行李上一片狼藉。
租住老房子总会不经意间给你一个大大的惊喜,或者惊吓。。。
关掉阀门,尚海从家中拿来拖把,二人迅速处理一屋水渍。可惜,床垫湿得能拧出水来,刚从行李袋中取出放在床上的被褥也全部浸透了。在这十二月的阴天里,这一床湿气怕是一时拯救不回来了。
尚海弓着腰拖地,扭头看到一个女孩儿站在卧室门口一脸不可置信,忙直起身扯了扯衣角。
“嗨,我是尚海,对门邻居。。。”尚海伸出一只手向门外比划,掩饰自己面对女生时那种天然的拘谨和尴尬。
常河拿着一块抹布正在擦床柜,听到声音转身瞧见周月,立刻走到她身边一把揽过女朋友,讨好地讪笑一声,“嘿嘿,暖气片漏水,纯属意外。快认识认识新朋友,抵消一下心里的火。”
周月给常河抛过去一个眼刀,转过身来对着尚海送出展颜一笑,“嗨,我叫周月,以后我们家里这种事恐怕还会发生,你要是碰到了,一定要多多包涵啊。”
常河和尚海都挠挠头,一个是被女友cue到深感不好意思,另一个是被邻居女友cue到也感觉不好意思。
一阵大扫除和大清洗后,搬家一事总算大功告成,当然鉴于搬家第一天就无床可睡的窘状,也可以说是功败垂成。。。
周月其实小小庆幸了一番。自从答应住在一起,她的心里就不停打鼓。两个人在学校里虽然恨不得时刻在一起,想要有属于他俩独处的空间,可真要同吃同住,周月又有种茫然无措的紧张感。
尽管后来忙着找房、考试和工作的事,顾不上想那么多,可刚才回来的路上,周月还是忍不住想,一会到家,两个人独处,会发生什么。。。
没想到来了一个救场的“不速之客”,周月几乎立时对眼前这个看似总也睡不醒的歌手有了好感。
尚海晚上在三里屯的酒吧有场演出,他作息黑白颠倒,这会精神头刚起。看常河和周月房子里又潮又冷,晚上也没法睡,就邀请他俩跟着体验一回通宵夜生活。
要说那时北京的夜生活去处,还要属后海更知名,一入夜,DJ打碟,年轻人开始释放躁动。
东边的三里屯那时还没有形成酒吧一条街的规模。三两间像样的酒吧外,街道两旁更多的是各种小店。
因为紧邻使馆区,又在外企商圈内,是外国人和白领们经常下班活动的地方,各色小店大多带有西方时尚和文化的特色。比如外贸潮服店、日式小酒馆和黑胶唱片店等。
当然,也少不了接地气的烧烤摊。
三人先是在烧烤摊撸了顿烤串,又进了几家小店随意逛逛,接近八点了,才漫步走进尚海工作的酒吧。临近夜猫子出动的时间,酒吧里四处松散地坐着几对客人。
尚海把两人安置在一处卡座,就走到酒吧前台跟一个正在调酒的男生说话去了。
常河和周月都是平生第一次走进酒吧,两人感受很新鲜。
尽管身处公共场合,但昏暗的光线恰到好处地提供了暧昧而私密的空间。台上一位女爵士歌手用她细腻又略带沙哑的嗓音婉转吟唱动人情歌,道出都市人独有的那份自我和孤独的情绪,自由而忧愁的气息弥漫在四周。
这样的气氛,不自觉让你掏出心里的鬼。怪不得人说,光怪陆离,魑魅魍魉。
周月右手托着下巴,跟着台上音乐的节奏摇头轻哼,放松又惬意。常河走向吧台,为两人点喝的。
尚海已经换了身衣服,把吉他放在一旁,走到周月身边坐下,“怎么样,这儿的环境不错吧。”
“很好啊,我挺喜欢这儿的氛围。你马上要上场了么?”别看尚海看起来斯文瘦弱,说话也有气无力的,却是个正儿八经的摇滚歌手。周月有点难以想象,对他的好奇心更胜了。
“今天我乐队的几个兄弟们都不在,我自己就随便唱两首。”尚海看周月对自己的一身行头很感兴趣,不自觉又拨弄了一下发型。
“你唱谁的歌?还是自己写的?”常河走回卡座,把啤酒和鸡尾酒放在周月面前,好奇询问尚海。
“今天就不唱自己写的了,酒吧里的客人还是喜欢听熟悉的歌。”
台上女歌手一曲既了,微微躬身感谢客人的掌声,就着话筒邀请尚海上台。
尚海对周月常河点点头,起身拿起吉他,一脸从容地走上台,在最中间的一个高椅上坐下。对着话筒声音清淡地说:“朋友们好,我是尚海。接下来的歌送给你们,也送给我新认识的两位朋友。”
低头抚弄和弦,一首《礼物》穿透空气来到周月耳边。尚海的身影在台上灯光的映衬下,有些模糊不清。他时而看向台下,不着痕迹地给出一个微笑;时而对着空中一点像走进回忆的隧道;时而就那么轻轻摇着头,舒缓诉说着生活的故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周月看到尚海的眼睛里有一个隐藏很深的、纯净洁白的世界。
舞台大概真的是一个神奇的地方。整整一天接触下来,常河对尚海初初形成的印象似乎在这一刻统统被推翻了。原本略显无厘头和不谙世故的年轻人,当那把有穿透力的嗓音一出,粗粝而清醒的、对生命本质的态度顿时朝他扑面而来。
也许很难从一个人的外相上看透他的内心,但是,歌声是不会欺骗人的,那是来自身体最深处的声音。
而这一刻,尚海,一个摇滚歌手,仿佛从生活的一个平平无奇的切面中走了出来,从一个纸片人变成了一个性格魅力十足、深沉清澈的男人。
周月和常河沉浸在尚海的歌声里,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不存在了。忘了碰杯,也忘了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