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二十。常河撩起袖子又看了看手表。约好在魏公村站见面，吴珊这丫头怎么还没到？常河犹豫要不找个地方给她打电话改约。再耽误，赶不上回学校搬家了。
常河和周月在中介大姐的陪同下，把能看的房源都扫了一遍，最后敲定了双井垂杨柳附近的小区。一室一厅的户型，房租也合适，两人平时兼职的收入刚够支付，眼下这就要搬了。
一辆公交车驶近靠站，常河往后退了两步，正撞在一人身上。
“哎呦！”女孩一个踉跄，常河赶紧转身扶住。
“对不住，没事儿吧。”抬头一看，正是吴珊在龇牙咧嘴。
“哎呀，我就想拍你一下吓唬吓唬你，你怎么突然就后退了呢。。。”吴珊扶了扶书包带，头上的毛线帽压着厚厚一层刘海，一双大眼睛都快被遮严了。
“也不看看几点了，还惦记着吓我呢。。。”常河捏住吴珊线帽上的白色圆球往后一拉，吴珊的眼睛终于露出来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睡过了，醒来头发都没梳，一路跑过来的！”吴珊两手拨开刘海，搓了搓脸颊，深深呼出一口气。
“行了，先站这儿歇会。也不知道你同学的哥哥到了没。”
常河给吴珊补习是为了还食堂大妈一个人情。
吴珊今年高三，从小就学跳舞，大学想进舞蹈学院。小姑娘文化课基础还行，只是艺考毕竟竞争大，能不能考上谁都说不准。家里面想着双管齐下，文化课成绩也尽量提高，这样艺考失败的话还有机会读个好大学。
吴珊服从家里安排，但对考大学没什么信心。最近有常河帮忙补习，她成绩提高很快，人也自信不少。听说常河要考五道口，她立刻想到同学王南的哥哥王向东去年也考上了五道口，一口应承要帮常河哥牵线认识一下这位牛人。
王向东在五道口读书，周末到北理工陪女朋友，他们就约在旁边的雕刻时光见面。
那时候，雕刻时光是大学生和文艺青年们聚会、聊天的首选之地。学者、艺术家等也常在这里进出，很有人文氛围。就算只身一人，点一杯咖啡，找一个角落坐下，享受一下午的音乐和书籍，安静又有格调。
常河和吴珊赶到时，王向东正和女朋友一人一口合战一盘意面。看到吴珊，边抽纸巾擦拭嘴角，边对身旁的女友说了句什么。接着站起身走向他二人。
打过招呼，王向东带着两人在另一桌落座，“我女朋友一晚上通宵复习，气色不好，让她自己吃点东西，休息一下，我们在这边聊。”
常河微笑点头。吴珊扭头看向那女孩，长相气质跟王向东一比显得太过普通，眼眶浮肿，一点也不关心这边发生了什么，自顾自地埋头吃饭。
“常河，我听吴珊说你专业很优秀，为什么不试着进投行，要考五道口再读三年？”王向东说话时习惯性地眉峰上挑，一双眼睛不自觉流露出犀利神色，看起来聪明又有城府。
问完他又解释道：“别怪我刨根问底啊，我就是觉得大家对五道口有误解。进来的确会多块事业的敲门砖，但也绝对不保证就能升官发财。三年时间不短，等你毕业，同期出去工作的说不定已经独当一面了。”
“东哥，是我的老师告诉我，在五道口能接触更多宏观层面、政策层面的东西，登高望远，将来也许能把握趋势，做一些大事。”
王向东点点头，“登高望远，你老师说得不错！学金融做投资，不了解政策，不紧跟政策，那就是无水之源。有机会带我拜访你这位老师！”
抿一口咖啡，王向东继续道“考五道口虽然难，但只要是考试，就有技巧和方法。我这有些资料，有我去年考试用到的，还有从出过题的师兄那里搞到的，你都拿回去看，用得上。”
王向东说着手指向女友那桌，吴珊乖觉地起身去拿。
走到近前，吴珊看那女孩已经用完餐，正抱着一本大部头在看。
“姐姐，向东哥让我来拿考试材料。”
“哦，在这儿，我拿给你。”女孩展颜一笑，原本平凡的五官立时温柔生动起来，双眼也露出神采。吴珊想，这姐姐笑起来好温暖啊。
“你是吴珊吧，向东和王南都跟我提过你。果然是跳舞的好身段！我叫孙淼。”声音也很悦耳，像泉水叮咚。
吴珊不好意思地笑了。忍不住坐在孙淼对面，想跟她再聊几句。
“姐姐，王南也跟我说过你，说你特别温柔，对向东哥超级好！”
“她啊，说什么都超级超级的，夸张得不行。向东对我也很好啊。”孙淼身上有股沉静气息，说话不紧不慢，眉宇间都是淡然。
王南总跟吴珊说他哥过去的事儿。说王向东从小就心眼多，贼精贼精的，脾气也大，又长了一双桃花眼，把女孩子们迷得五迷三道的。偏偏他还是个混不吝，对那些女孩一个都不放在心上。吴珊以为王向东的女友一定是个美丽高傲的女子，没想到是眼前这个安静温和的类型。
常河跟王向东又聊了会选导师的事情，王向东答应过几天带他到五道口拜访自己的老师。常河一看时间，得赶回学校了。于是跟王向东互留了联系方式，带着吴珊离开了雕刻时光。
正午时分，气温悄然升腾，室外阳光有些刺眼，常河低头问吴珊，“这就送你回去吧？我约了搬家公司一会到学校，我怕回去晚了。”
“常河哥，你不住学校了？搬去哪儿？”
“双井，国贸旁边，我女朋友以后在那儿上班。”
“那你呢？你以后考试、读书都要在这边吧？”吴珊问得急切。
“嗯。。。考上了再说。放心，答应了你的补课，再远我都会来的。”常河安抚地笑笑。
“我不是担心补课！我。。。我就是。。。觉得你搬出去不方便。。。”吴珊眉头都拧在一起。
“我一个大男人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好了，咱们快走吧。”常河扯了下衣领，大步朝车站走去。
吴珊盯着常河背影，眼眶里一片湿润，半晌，用力眨了眨双眼，这才慢慢跟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