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的一天中午,华阳县城在秋风的笼罩下显得异常凄凉荒芜。城东的一家铁匠铺里传出阵阵地打铁声,使整个县城显得颇为空旷平静。他迈着紧张却又显松散的脚步正朝铁匠铺走去,炯炯有神的目光放射出仇恨的火焰与复仇的自信。他穿着一件很破旧的宽大衣服,黑衣黑裤,浑身弥漫着一种同秋风一样的阴沉、萧杀。
走到铁匠铺前,他停住了自己的脚步,沉默着一言不发,只用两只眼睛紧紧地盯着两个铁匠不断重复的打铁动作。当两个铁匠意识到一个高大的影子在看着他俩时,俩个人同时抬起了头。
其中一个问,你有啥事?
黑衣人说,我需要一把刀子。说完后又补充说,一把非常锋利的刀子。
语言冰冷,令铁匠浑身不由自住的颤了一下。
铁匠面带笑意的说,我们这不打刀之类的铁器,你还是到别处去问问。铁匠的回答让黑衣人大为不满,他的脸上泛起了更加强烈的不满,嘴角露出了一丝让人琢磨不透的冷笑。目光象两道剑光一样犀利,逼着铁匠。铁匠在他的逼视下急忙收起的自己的目光。
黑衣人继须说,黑眼叫我来找你们。
铁匠目光一亮,你认识黑眼?
黑衣人说,不光认识,我们是老关系了。
铁匠说,为啥不早说。
黑衣人说,我现在说也不迟。
铁匠说,不迟,当然不迟。
黑衣人说,那刀还打吗?
铁匠忙说,打,一定打。
黑衣人说,一定要打得锋利无比,削铁如泥,能成吗?
铁匠说,能成,一定锋利无比,削铁如泥,只不过价钱方面要高点。
黑衣人说,我拿九碗大烟换你一把刀,咋样?
铁匠一听,眉梢大为惊喜,连声道,能成,能成。黑衣人向铁匠限定了取刀的时间,告诉铁匠必须在自己规定的时间里拿到刀。铁匠听后非常爽快地答应了黑衣人的请求。黑衣人随后便转身走了,抬脚之际,猛地用手把垂在胸前的一条又黑又粗长及腰间的大辫子缠绕在脖子上,动作干脆利索。
这个黑衣人就是我爷爷,此时此刻,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为奶奶的惨死报仇血恨,让杀死奶奶的凶手永远从这个世界里消失,用他们的头来安慰奶奶的在天之灵。奶奶的惨死,是爷爷清楚的认识到他对奶奶和爸爸没有尽到一个丈夫与父亲的责任,他深深地陷入自责之中,老婆无缘无故地死去,这都是我造成的,爷爷心里经常重复着这么一句话。他草草把奶奶埋藏之后,面对身体瘦弱的爸爸,愈发感到奶奶在世时的种种好处,他不由得思念起奶奶,对奶奶的死充满复仇之意。他决心振奋精神,为奶奶报仇血恨,他的脸上失去了往日欢愉,变得异常冷酷,冰冷的让人不寒而栗。爷爷把爸爸寄养在奶奶的大姐家,奶奶的大姐对爸爸很是喜爱,对奶奶的死去也非常悲伤,毕竟奶奶是她的亲妹妹。爷爷把爸爸安排好之后,独自开始了他为奶奶的复仇计划,计划的第一步就是打探杀死奶奶的真正凶手。
我要亲手杀死这个狗日的,爷爷暗下决心。
这天爷爷来到县警察局,找到了家门弟弟刘金轮,刘金轮中等身材,面孔白净,长的眉清目秀,一身黑衣制服打扮得格外精神。
刘金轮一见面就热情的问爷爷,五哥,你找我有什么事?
爷爷面色忧悒,声音低沉的说,你嫂子死了。
刘金轮说,我知道,这件事影响很大,警察局人人都知道咱村发生的这事。
爷爷又问道,知道他们的底细吗?
刘金轮说,听说是文家坡首匪王世雄干的,王世雄的爷爷是土匪,爸爸也是土匪,在一次土匪争盘夺利中,王世雄的爸爸被乱枪打死,二十多岁的王世雄继承了爸爸的地位,成为咱县雄踞一方的最年轻一辈内的土匪头子。这家伙精明强干,工于心计,富有胆识谋略,不到半年工夫,击败了文家坡境内的四支土匪部队,招兵买马,力量逐渐强大起来,手下现有三百号兄弟,一百多杆枪。县保安大多曾两次打算清剿,结果不了了之,听说保安司令徐彪在清剿前受到王世雄的好处。
张金轮说完,看了看爷爷,目光里饱含着疑惑。
爷爷不语。
他又问了一句,五哥,你问这干啥?
爷爷说,不干啥。
说完抽身出去了警察局。
爷爷接下来是找到黑眼,通过黑眼搞一把刀子,从黑眼那儿打听王世雄的主要活动内容。黑眼是个了不起的人,在县城开了一家经营杂物的铺子。杂货店的生意并不怎么好,黑眼只把它当做一个引人耳目的门面,平时让一个精瘦的伙计在店里一坐,有没有生意都是一回事,黑眼背地里却干着一些大烟与刀枪古玩之类的生意,华阳县城大小客商黑白两道都与黑眼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黑眼独来独往,从不和任何势力发生直接的瓜葛,因为这个缘故,黑眼的头脑中掌握着许多不为人知的消息,成为黑白两道任何一方都需要的人物。
黑眼的真名叫孙飞,因为左眼长了一个很大的黑痣,黑痣几户乎占满他整个左眼,痣上长满了密密的黑毛,又长又粗,远远看去就象戴了只浓黑的眼罩,因为生理上的原因,人们直称呼他叫黑眼。孙飞对别人给予自己的这个称呼不但不反对,而且十分乐意别人这么称呼他,他觉得黑眼这个名字为自己增添了许多神秘的色彩。
爷爷来到杂货店时,黑眼不知上那儿去了,店里只坐着那个伙计,爷爷向伙计打听黑眼的去向,伙计坐着没有动,嘴唇微微启动,对爷爷说他也不知道老板到啥地方去了。爷爷对这个瘦得一巴掌能打飞的伙计的回答非常不满,更对伙计这种木然神态感到气愤,爷爷强压住自己内心的恼火,压低声音问黑眼何时回来,伙计说他根本不知道,接着又让爷爷等到天黑再来,也许黑眼会回来的。
爷爷无处可去,只能听从这个不起眼的伙计的安排,爷爷抬腿走进杂货店对面的小酒馆中,找了能看见杂货店门面的最显眼位置坐下,跟酒馆伙计要了一碟牛肉和红烧豆腐,同时让伙计给他拿一壶酒,自个便喝起了酒,眼睛不时朝杂货店的门面前看,等黑眼的到来。
天黑的很快,转眼之际,街道上已经冷冷清清,看不到人的影子。酒馆的伙计点亮了屋内的三盏灯,馆里只剩下爷爷一个人喝酒,身体发福的中年老板不时看着爷爷冰冷的背影,示意伙计先收拾别的饭桌,让爷爷继续坐在那儿慢慢喝。从爷爷走进酒馆的那一刻,饭店老板就从爷爷忧郁的脸上看到一种一触即发的愤怒,爷爷那阴冷的目光曾让他浑身上下感到一丝寒意。爷爷已经连喝了五壶烧酒,又向伙计要了一壶,长着娃娃脸的伙计在给爷爷送去酒壶的瞬间,眼睛飞快了瞟了一眼爷爷,随后急忙收起眼光干活去了。对面杂货店的门已经关上了,窗子上被煤油灯光渡上一层黯淡的桔黄,爷爷仍然静静等黑眼的到来,这时一个行色匆匆地人走到杂货门前伸手在门上轻轻地叩了几下。
黑眼回来了,爷爷心中说道。他急忙从饭桌旁站起身子。把一张钞票放到饭桌上,就起身飞快走了出去。
爷爷大声叫了一声,黑眼!
黑眼紧张的问了一声,谁?
爷爷的声音让黑眼在黑夜中感到阴森和意外。
爷爷说,是我。
爷爷走进黑眼说,听不出来啊!
黑眼脸上的紧张与慌张为之一释,似乎轻轻地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轻微的笑容。
黑眼说,是你呀!我还以为是谁,有一个月没见了,上哪去了,找我有啥事?
爷爷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最近出了点事,找你弄把刀子。
黑眼说,你要一把刀子,我说你出啥事了?
爷爷说,你别问了。
黑眼说,好,好,我不问,干我们这一行的只问价钱,不问原因,不过现在刀子不好弄,这你也知道。
爷爷说,条件你尽管开。
黑眼说,你出多少价?
爷爷伸出三个指斗,黑眼在黑夜中愉快地答应了,他给爷爷提供了这样一个信息,让爷爷去找城东那家铁匠铺去打一把刀。黑眼没有说谎话,城东的祈家兄弟打的刀闻名四方。据说他们打的刀异常锋利,而且轻易不给外人打刀,哪怕关系多好价钱多么诱人,他们只给黑眼介绍来的人打刀,这是整个华阳县城妇幼皆知的规矩,黑眼的眼睛在黑夜中供的信息深闪烁着狡猾的目光。他是爷爷进行大烟交易时认识的,爷爷对黑眼提供的信息深信不疑。
第二天,爷爷就来到了城东祈氏兄弟的铁匠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