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横握着钢刺的手仍稳如磐石,可他的脚底已有些虚了。他用眼角瞄了一眼逍遥公子,逍遥公子依然摇扇而笑,无声无语。
范横一咬牙,猛地前冲,左手刺直刺乌鸦面门,右手钩看似信手而挥,却刚好补住了自身的空门。乌鸦右手仍按在腰间,身形微侧,左拳猛击范横右腕,范横左手刺方向忽变,迎着乌鸦左拳而来。乌鸦变拳为爪,抓向范横手腕,范横钢刺一挑,直指乌鸦脉门。
乌鸦猛然收手,左足闪电般飞起踢向范横裆下。范横钢刺竟不回撤,顺势猛刺乌鸦心窝。范横毕竟不是浪得虚名,这一招狠辣无比,如果乌鸦不变招势必被刺在先,伤人在后,不会有太大力气;如果乌鸦变着,则先机已失,身后就是船舷,退无可退。
这一幕,看得站在一边的逍遥公子不由两眼放光。
只见乌鸦身向后仰,右臂一动,一道白光终于电闪而出,范横大喝一声:“来得好!”他正在等乌鸦出剑,右手一翻,钢钩向外一掠,已将乌鸦的剑锁住,左手向前直刺--锁刃杀人,这一招实是他生平力作,从未失手。
眼见钢刺已至乌鸦胸前,范横狞笑道:“你这次……”忽然他感到腰间一凉,全身的力气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眼角的余光看到软剑在他钩住的部位像蛇一样弯了过来,却没看见剑尖--已经没进了他的腰里。
白光一闪,剑已不见。乌鸦右手按腰,仿佛从没拔出来过一样。范横狂吼着倒下了。
“精彩,精彩。”逍遥公子缓步而前。笑声可亲,好像倒下的是敌人,站着的才是他花了十万两银子请来的帮手一样。“你一定在奇怪我为什么不一起动手吧?不过,我也很奇怪你怎么能从这么多竹排里找到我?我从外面检查过,这艘船伪装得很好,范横的手下也不是饭桶,扮相都很符合船工的身份。”
乌鸦忽然笑了。一直面无表情的他,这时一笑竟是出奇地潇洒,但笑容随即不见,他沉声应道:“中秋是一年的旺季。江人穷苦,江人全家一年的活命钱有一半要靠这几天的收入,每个大排都装得满满的,拼命也要多跑几趟。而你这排,江人一眼就能看出没装几斤货,又走得比乌龟还慢,自然有古怪。”
逍遥公子怔了一下,苦笑着说:“我本来以为江上最安全,想不到这里还有这么多学问。”
乌鸦冷冷道:“你这种人当然不会懂穷人的生活!范横虽是江人出身,只怕舒服日子过得久了,早就忘了!”
逍遥公子笑道:“好,该我告诉你了。我从不和别人一起出手,因为那样会碍手碍脚,何况,他死了,我还省了十万两银子,岂不是好?”
乌鸦道:“那你又何必雇他?”
逍遥公子道:“我要人先对付你,好看看你的功夫。这个人必须有两手,能逼出你的绝招来,很不幸范横就这样成了试验品。如果不是他,你那一剑我第一次也未必能破得了。不过,现在你没有机会了。”
乌鸦知道,对方说的是实话,不过他并不恐惧。从他失去父母那一天,他就忘了什么是恐惧……
逍遥公子轻摇折扇,缓步向前,折扇的摇动和轻盈的脚步之间好像有一种奇妙的韵律。乌鸦也一步步向前,努力寻找着这节奏之间的破绽。
两个人间的距离一点点缩短,虽然缓慢,但竹排长度有限,终于,双方只要再各进一步,就会撞在一起了!
双方都没有停步,但他们也并没有撞在一起。
就在相撞的一刹那,逍遥公子一声长啸,冲天而起,乌鸦却忽然倒地,面向长空。逍遥公子头下脚上,从天而降,手中折扇向乌鸦点去,乌鸦手中白光一闪,正击在折扇上,逍遥公子借力上升,然后再次扑击。双方就这样不停反复,逍遥公子不断变换手法,乌鸦却总是简单的一招。
其实,当乌鸦从步伐上察觉逍遥公子的轻功胜过自己时,心里就已经有了对策:如果以空对空一定全无胜算,而站着不动则只能仰脸对敌,更是凶险无比。于是相撞那一瞬,他连考虑都没考虑,当即仰脸躺下,耐心地等着逍遥公子露出破绽。
逍遥公子并不担心,现在他处于绝对优势,只要乌鸦露出一点破绽,他就能要了他的命。何况以现在的格局,乌鸦是决不可能伤到他的,换句话说,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逍遥公子又一次扑击,乌鸦手中照例白光一闪,击在折扇上,逍遥公子正要借力上升,忽然发现情况不对,乌鸦的剑虽然击在了折扇上,竟没有丝毫力量,只是做了个样子!
逍遥公子万料不到这一招,乌鸦这个险冒得太大了,如果逍遥公子直击而下,他已经被扇子戳穿前胸了。可逍遥公子被惯性给骗了,现在落入了十分尴尬的局面:想继续出招,折扇已用老;想提气升起,又无力可借。
他深吸一口气,折扇在乌鸦尚未收回的剑尖上一拍,身子顺势向左飘出,同时全身布满真气。他知道乌鸦不会放过这用命赌来的机会。他只希望能成功化解这次危机,他也相信只要自己不再犯第二次错误,乌鸦决不是他的对手。
乌鸦腰部用力,猛地从地上弹起,像一只黑色的猎豹扑向猎物一般迅猛。逍遥公子尚未落地,乌鸦手中白光电闪,软剑已刺到面前。逍遥公子折扇轻拨,将剑尖拨偏--他并未忘记杀死范横那毒蛇般的一剑,折扇猛然展开,封住了剑的路线。
不料这次软剑却没拐弯,而是顺着他拨动的方向忽然抽回,接着,逍遥公子看到剑尖从折扇两根钢骨之间的绸面透了出来,他慌忙之中身子后仰,剑尖堪堪擦面而过,然后裆下一阵剧痛,顿时像虾米一样蜷起了身子,还没等呕吐,剑尖已没入了前胸。他缓缓地倒下,忽然爆发出一阵狂笑。
乌鸦冷眼看着他:“你笑什么?”
逍遥公子喘着气狂笑道:“我笑你居然把生命浪费在这种毫无意义的事上!你以为这世上的淫贼杀得完吗?”
乌鸦道:“杀一个,少一个!”
逍遥公子惨笑道:“你杀了我有个屁用!我只是小角色。有人比我奸淫的女子多过百倍,你怎么不去杀?”
乌鸦脸色阴沉:“谁?”
逍遥公子已是上气不接下气:“江南的李家村……咳咳……好好的一块香肉,却让别人抢了先!真是……咳咳……”一口鲜血噗地喷出,声音终于断绝。
乌鸦驻立良久,收起软剑,转身来到竹排边。一个黑色的物体忽然破水而出--竟是那匹黑色的骏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