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备吓得后退一步,看着这个一身杀气的黑衣人,又转头看看知府,像是询问这位客人的来路。
知府脸上依然笑容可掬:“先生不必动气。钱守备这么做,不过是地方武官的常用之法。这其实是好的了,很多匪乱之地,地方武官隔三差五的出城去,找那匪徒聚集的山头,假装喊上几声,然后把山脚下的村子屠干净,说是打了大胜仗,请功的也大有人在呢。”
乌鸦心里一沉,他知道知府所言非虚。冷静了一下,他缓缓的说:“朝廷不管吗?”
知府摇摇头:“怎么管?一个一个的去核实?朝廷哪有那么大的精力?也无非是找闹得太不像样的查查,查出来谁算倒霉吧。再说那些匪乱聚集的地方,山下的村子也未必就无辜。他们大多都跟山上的匪徒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通匪的嫌疑也是很大的。很多土匪难以剿灭,也有这个原因。来的官兵少,打不过他们。来的官兵多,打上山只有一座空寨子,匪徒都拿起锄头弓箭,变成老百姓和猎户了,如何区分?最多一把火烧了山寨,官兵一走,转眼就又建起来了。”
乌鸦指了指城外:“你们是一城主官,所管辖的区域不光是这座城池,城外的村镇县城也归你们管。眼看着倭寇横行,你们不出兵也就罢了,连派个探马都不敢,不怕传到京城,被人问罪吗?”
实话说正常情况下守备是不怕的,只要城池不失,京城不会因为这点事问罪。但眼前这人身份难测,知府大人好像也颇为忌惮,因此守备也不敢过于拉硬弓。
他口气缓和的解释说:“先生,不是我不愿意派探马,实在是那些倭寇太狡猾了。他们的马都是重金购买的,速度飞快,我们的探马往往会被追上抓住,不但不能探来消息,反而还会被对方榨出很多消息来。那群倭寇审讯手段之毒辣,据说比锦衣卫还厉害。“
乌鸦心里暗骂,脸上却不带出来,他将手指伸进口中,打了个唿哨,追魂三下两下冲上了城楼,那狭窄陡峭的马道在它看来犹如平地。乌鸦翻身上马:“你看这样的马,可能被倭寇追上吗?”
守备被追魂的神骏所惊,又被乌鸦的杀气所夺,再看看知府大人也不说话,只得挥挥手:“瞭望哨,确定百步之内没有倭寇埋伏,城门开一道缝,让这位先生出城去吧。”他看着乌鸦,心里想:你不知道那些倭寇的厉害,不是马快就一定能逃命的。不过看起来知府对这位客人似乎也不那么关心,我也犯不上平白得罪人。
城门开了一道缝,追魂像一只箭一样射出了城门,然后城门忙不迭的关上了,生怕晚一步就被哪个从地里钻出来的倭寇抢入城内。这倒不完全是玩笑,关于倭寇的传说很多,其中之一就是倭寇中有一类人,身穿黑色衣服,擅长夜间行动。这些人据说能从土里和水里钻出来,不得不防。以乌鸦的打扮,开始引起士兵们的怀疑也属于正常。
乌鸦狂奔一阵,到接近火光的附近才慢下来。他也听说过倭寇的传说,虽然一直没碰上过,但他从传说里,能得知那些倭寇中必有高手。否则朝廷也不会一直难以平乱了。并不是所有军队都像钱守备那样窝囊的,但跟倭寇对阵却一直是胜少败多。
身边传来一声狗吠,乌鸦回过头,惊讶的发现那条瞎了的狗居然跟在身边。经过激烈的奔跑,那狗的舌头伸着,呼哧呼哧的喘气,黑色的毛沾满尘土,几乎变成黄狗了。追魂的速度乌鸦很清楚,虽说狗也跑得很快,但狗是短跑能手,并不善于长途奔袭。追魂这一段冲刺,足有二十里,这狗竟然能跟得上,到也真是件奇事。难怪它能在无一活物的月光镇逃离大难。
乌鸦正琢磨着如何接近前方的倭寇,从城上看那烟尘之势,倭寇人数不会太少。据说倭寇的队伍,人数相差极大。有时只有十来个人,有时能多达上百人。敢攻打远离海边的府城,估计人数得在百人左右。如果这些倭寇中有十个高手,自己就未必能对付。
忽然小路上窜出来几个人,手持长刀,头梳发髻,就算乌鸦没见过倭寇,也能猜出他们就是倭寇无疑。难道他们真的要攻打府城?还没想清楚,那几个人身后出现了更多的人,有马蹄声,还有呐喊厮杀声。最诡异的,还有如雷鸣般的爆炸声。这声音和火枪类似,但又比火枪的声音更大。
乌鸦十分惊讶,火枪十分珍贵,只有锦衣卫和厂卫才有几把,主要是用来防护皇帝安全的。民间根本就没有。还是托当年狂风的福,乌鸦远远看到过这东西。那是狂风武功实在太高,锦衣卫指挥使担心他反抗,才调动了所有的火枪来以防万一。难道对付几个倭寇,锦衣卫都带着火枪出动了?
更让乌鸦惊讶的是,哪几个窜出来的倭寇似乎十分惊慌,他们嘴里呜呜呀呀的喊叫着,似乎在威胁乌鸦赶紧让开。乌鸦看看自己所站的位置,并非是去往府城的大路口,而是往旁边去的小路。他忽然意识到,这几个倭寇不是要去攻打府城,而是要从小路逃跑!
不管为什么他们如此惊慌,乌鸦都不可能让这些杀人放火的倭寇逃走。他连马都不下,径直朝着这几个倭寇冲去。
倭寇已经习惯了朝廷军队以多打少,因为他们认为在一对一的情况下,中国的士兵不可能是自己的对手。因此当乌鸦向他们冲来时,他们反而愣了一下,随后大喜。他们看中的不是这个不自量力的人,而是那匹无比神俊的黑马。
这马值多少钱暂且不说,眼下有这匹马,没准几个人都能骑上逃命是真的。当然可能不能都骑上,不过,领头的那个想,自己是肯定有份的。
转眼间追魂已经到了眼前,领头的倭寇将长刀高高举起,准备将马上的黑衣人一刀劈翻。他在心里拿捏着分寸,要劈人不伤马。对于这点他很有把握,很小的时候,他的武士父亲就严格训练他,让他把两块豆腐叠起来劈砍。要做到第一块豆腐完全劈开,但第二块豆腐完好无损才算合格。
如果不是父亲在幕府争斗中失利,自己将会是备受人尊敬的高级武士,怎么会沦落到异国他乡来当什么倭寇?这名字拆开不好听,组合起来更是难听至极!
宫本大月将自己心中的无限愤恨都集中在刀上,在追魂靠近的一瞬间,高高跃起,长刀如电,猛劈乌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