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九东闻言,与张境相视一眼,道:“有劳李伯父了。”
主客三人说话间,便有家丁通报,阳春医馆的吴医师过来了。
李老爷子忙起身相迎。
只见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身材颀长、面皮白净,一顶小帽有棱有角、一袭青衣荡荡飘飘,挎一个配饰阴阳鱼的行医箱子,大步进堂。
待吴医师邻着任九东坐定,李老爷子笑着引见道:“吴医师,我这侄儿与人争斗,受了不小的伤,劳烦吴医师诊治一二。”
吴医师亦笑着道:“李总镖头客气了。”
阳春馆的王馆主与李老爷子祖辈平辈相交,而吴医师又是王馆主的弟子,故而吴医师年纪虽较轻,但若同李老爷子论辈分,还高一辈,便不用尊称,只称为“李总镖头”。
李老爷子又对任九东介绍道:“任侄儿,安邑城的阳春医馆馆主,王阳春大夫,是远近闻名的医圣,这位吴易医师,便是那王医圣的关门弟子,尽得王医圣真传,有他在此,定能将你身上的伤治好。”
吴医师听得李老爷子这般给师门脸面添光,自然心喜,暗暗下决心要好好诊断一番,不给师父丢脸,也对得起李老爷子的这番称赞。
因任九东行动不便,吴医师便在镖局大堂当场与他诊脉。
搭脉不多时,吴医师原本略带笑容的脸上刷的严肃起来,心脏如同坠入冰窖般,连搭脉的手都不自觉得微微抖动,心中惊异不已,这般脉象,怎么会是个活人?
吴医师诊脉良久未开口,堂上其他人也都看着他,一时间堂上便安静下来。
任九东看吴医师面色紧张,心中多少也是知道结果了,只是心底还存一丝希望,毕竟自己虽说是修仙者,但现今除了师兄张境,再没有其他修仙者能提供助力,凡俗世间的高明医师若是不能医好自己,就更不知道何处再去寻找修仙界的人帮忙了。
只希望吴医师说他有法子给自己医治,现今自己这般,别说是修炼了,离了张境输送的灵力,一天都怕活不过去,更如何谈日后修道成仙得长生。
“小兄弟,依你这脉象,”正当任九东心思漫游的时候,吴医师总算开了口,“你的周身经脉,已断了十之七八,”可这一开口,内容却颇令人吃惊。
李老爷子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哪有人断了七八成经脉还能活着这般侃侃而谈,但任九东与张境神色都没有如何波动,二人早已知道了,只想知道凡俗世界是否有什么药物能治。
“剩下二三成余脉,却又蓬勃远胜常人不知以几倍计。须知脉象微弱尚存有重振的法子,经脉断裂却万无再续的门道。若是常人的经脉,断个一两成便是残废,如此这般,恕我直言,本应是,是不可能活着的。”
吴医师边说着便站起身来,接着道,“请恕本人才疏学浅,这般脉象,确实是我行医二十六载所未见,更不知如何医治。”
吴医师边说着边摇着头,神情也颇为沮丧。
李老爷子与张境不知该说什么,俱看向任九东。
任九东心中早已五味杂陈,果然凡俗世界的医药术是没指望,此时又不愿在吴医师面前失了李老爷子的脸面,强笑道:“有劳吴医师了,吴医师不必自责,我早知道可能会是这样的了。”
吴医师叹了口气,看了看任九东,又看了看李老爷子,重新坐下,道:“我看小兄弟身受如此重伤,眉眼间却无败象,定然不是平凡人物,我这有些温养经脉的方子,虽然不能断脉重续,也许能有些微作用。”
其实吴医师哪里能看出眉眼有没有什么败象,他根本就想不通为什么任九东经脉断裂得这般惨绝,却为何还能活着,只能这般说些场面话。
这些日子,任九东的性命全由张境每日输送灵力吊着,凡人本就无法感受到灵力,这吴医师虽是名医,亦不过一介凡人,诊脉并摸不出温养任九东经脉的灵力。
而任九东身上内伤,一则是张道人消失那日金光冲体,二则是寻宝恶汉黄影掌阴毒无比,三是坠崖冲撞,伤及肺腑。前二者都是外部的强大灵力入体,吴医师根本诊断不到病根,更谈不上治疗。吴医师润养经脉的方子,只能是针对坠崖冲撞之伤,这实际也是凡界药物所能达到的极限了。
吴医师说着便拿出纸笔,就桌写起药方来。
堂上其他人皆不做声,整个大堂中,只有吴医师手上的细杆毛笔在一方小纸上,上下运动。
吴医师写完方子,交与服侍的家丁,交待了一番,沉吟半晌,想着医馆与镖局的累世交情,实在不想就这般丢了情分。
又对任九东几人道:“家师见多识广,我回馆再将小兄弟的脉象与家师讲讲,兴许有什么别的法子能帮上小兄弟的,此番实在是爱莫能助,有负所期了。”
李老爷子挤出笑脸,道:“我这侄儿受伤严重,以至于脉象罕见,也不能怪吴医师,还有劳吴医师帮忙再寻寻药方,事后必有重谢。”
边寒暄边送吴医师出门去。
服侍的家丁已去安排抓药,堂上只剩任九东与张境二人。
张境默然不知如何开口。
任九东虽对凡俗医药可能对自己无用一事,早多少有些预料了,但心中难免抱有一丝侥幸般的期望。
直到真从凡俗的高明医师口中听来,“爱莫能助”四字,逐渐气闷,终于用力一挥左臂,“咔嚓”一声,便将手边木质茶几打了个粉碎,槽牙紧咬、拳头禁握,堂上气氛颇为凝滞。
“师弟,”张境见状忙想出言安慰,一出口却不知该说什么。
“抱歉,”任九东道,“早就猜测凡俗药医不会有用的,但还是有那么一点指望,现在这点指望破灭了,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张境道:“我们还是回去找师父吧,他肯定有办法的。”张境不曾这么长久离开清源观,此时自然而然就想回观中找师父。
任九东苦笑道:“你觉得师父还在山上观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