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小的身影冲了出去，A-6回过神来。
A-6想伸手拉住她，可是却做不到，他伸出的手连衣角都没擦到。
A-6张了张嘴，他想喊一个名字，但就像是不知道要喊哪一个一样，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你愣着干嘛。给我快来给他做急救啊，快来啊！”
是巡。
当然是她。
她一边做着心肺复苏术一边冲A-6喊道。
A-6走近了。
他看着巡交叠在一起不停按压胸膛的手。
“你到底会不会啊！”
巡动作不停，头也不抬，她又冲A-6喊道。
“他已经死了。KIA（Killed In Action 行动中阵亡）”
A-6说得好像很平静。
“你怎么知道！”
“他没有生命体征了。”
A-6在陈述一个事实。
“所以你救不了他。”
巡停下了，但她依然低着头。
她的手无力的下垂，一下摊坐在地上。
A-3，这可能就是我唯一可以称呼他的方式。
对我来说，他们就像是没有名字、没有长相、没有年龄，什么也没有。
但是他们死在我面前。
我无法为他们祷告，我也无法触摸他们的灵魂。
另一边，TRI调度指挥中心。
时间是第一次袭击后的一小时二十六分钟。
“还没找到吗？是死是活都确定不了？！”
“全部失联，包括位置、生命体征之类的基本数据流也全部中断。第二次线路频道排查也没有结果，推测是物理干扰。”
“我不需要你把已经说过两遍的话再重复一遍！派搜索小队去！最坏也要把尸体带回来！”
“我们当地干员不够，袭击一个接一个，他们已经疲于奔命了，派遣抽调的支援部队到达也需要时间。”
“那你想怎么样？”
“请再给我们多一点时间。”
“自TRI成立以来这种事从来没有过，明明说是万全的准备，还出这种事情，任务没完成，还让精英小队全军覆没，这个责任谁担的起？你不行，我给你顶着，但你丫的给爷抓紧了，哪怕是把不重要的地方扔给那些警察也行，半个小时之内把人找回来。”
又一次松口，这次是半个小时之内。
“我回去总部向执行委员会报告，在我回来之前把这事了结。”
“遵命，长官。”
“半径三公里，威胁等级低于D的，全部交给警察接手。能腾出几个小队？”
“报......告。”
“说啊。”
“两只巡逻队，十六名干员。”
叹气。
“那把范围内所有TRI部队五抽一，其余小队接管空白区域。”
“全派过去。”
“这样是不是太兴师动众了。”
“我手底下的、总部来的最精英的干员，不用想，全被拖死在那里，你派普通巡逻队去也就是送死。”
“那目标到底是谁？”
“这是要求保密的。”
“你早晚要说。为什么不趁事情变得更严重之前......”
一个代号轻轻滑了出来。
“黑光。”
“杂种。”
吐出一口烟圈。
“三号方案八成要通过了。”
“你说什么？”
“当我没说。”
“那你应该知道调度室里不准抽烟吧。”
再回到A-6和巡这边。
地上，A-3身上的瓦砾被移除了，身体从废墟中被挖了出来。
身形高大，大概一米九左右。
致命伤是胸腔的贯穿伤，应该死于失血过多。
眼睛半睁着，透过面罩可以看见。
身上的护具破损不堪，隐约露出一点纹身。
“你不怕吗？”A-6先开口。
A-6注意到了，巡的目光在经过那些纹身的时候愣了一愣。
“我见过死人，没什么可怕的。”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
“死人不可怕，可怕的是活人。”
“......”
“正规军队不会有这样的纹身。”
“......”
“换言之……”
“诶，我说，这个纹身是什么意思啊？”
“可能......是某个神的名字。”
“我们的小队是临时抽调的。在这之前我根本没见过他。”
“我们是来执行特殊任务的，我知道你也猜到了。”
“所以......”
“所以你们一开始就不是来救我们的。”
“对，没错。”
“那你觉得我现在会怎么做。”
“跑掉，或者就像现在傻蹲着。”
巡起身，背对着A-6站着。
“如果期待别人来拯救，又不肯相信别人，这不是很奇怪。”
“我相信你。”
巡回头，嘴角有一点点甜甜的弧度。
“所以也请你相信相信我。”
巡伸出手。
A-6此时半蹲着。
巡的手按在A-6的面罩上。
他的面罩上沾上了一点灰尘。
“懂了？”
“懂了。”
“你懂啥了？你就懂了。”
“我好像还没说过我的名字。”
“嗯？”
“A-6。我的代号，和名字一样。”
巡笑着，点了点头。
“走吧。”
“哦。”
“等等。”
巡叫住已经迈出一步的A-6。
“我想做个祷告。不管你们出于什么目的，你们都在献上生命的同时救了我。”
“你们不相信阿图瑞斯，但是主依然会保佑你们。”
“......”
“好。”
A-6和巡回过头来，半跪在地上。
A-6把A-3摆正了一点，把他的配枪像长剑一样平放在胸前。
面罩被摘了下来。
腹腔大量出血，眼睛却还睁着，嘴形也是呼喊状。
A-6合上了他的眼睛，像一个战士一样死去就是最高的荣耀了。
“我的同胞在此刻受难，请主赐恪守职责者的以安息。愿你身寄地土，魂归上主。”
A-6起身，巡也跟着起身。
“其实我们也知道，阿图瑞斯是不存在的。”
“但是我们绝不可能放弃信仰。”
“如果没有神，谁来审判地上的人？”
巡说道。
“义人靠信仰过活。”
“我为什么活着，我又为什么而死。”
“如果没有一个神给这些为我们而死的人带来安息，我也会于心不安。”
“即使只是安慰也好，我也希望神存在，大概就是这样的心情。”
A-6和巡已经走出两步了。
“像我们这样的恶人也能上天堂吗？”
“我们可是真的杀过人啊。”
A-6回话。
“这只是相不相信的问题。”
“那你相信吗？”
“不，应该是你相信吗。”
“......”
A-6还在思索这句话的意思，与此同时，他们已经一步迈出了仓库。
自始至终，他们都没有回头看过，任务是逃出去，只有逃出去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让他们知道此时永眠于此地的人的遭遇。
逝者应该得到安息，世人也应该相信这些人和生与死都有意义。
“接下来我们要小心一点了。”
“我们到地上了。”
“我做个快速检查就继续前进。”
“好。”
巡比出OK的手势。
退弹，检查弹夹和枪机，弹药挂袋检查，回收袋检查。（未耗尽弹药而进行战术换弹时，更替的弹夹一般放入回收袋中）一切就绪。
“脚步跟紧，眼睛放亮，交火时第一时间找掩体。”
“好。”
“出发。”
背靠着转角的A-6抬枪转身，匀步前进。
他眼角的余光始终没离开过身后弯腰走着的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