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历990年,十年前,日期未知。
年仅十五岁的AH和木辛刚刚订婚。
益泽是一个只有五十万人的小城邦,订婚是当地有地位的人家的习惯。
他们用的骨牌要用至少一个月来准备和制作。
现在已经到了最后的处理工作了。
益泽太小了,容不下这样的年轻人,在结婚后,AH和木辛就会去更大中央连结城上学了。
益泽临水,多阴多雨,今天却是难得的晴天。
“你在看什么?”
清雅好听的女声。是阿梓。未出嫁的阿梓。
“我去找你,他们说你不在。”
AH望着远山的云雾发呆。
“我大概知道你为什么在这了。”
木辛走了过去。
在AH身边坐下。
小茶楼,如今已经荒废。
其他的桌啊椅啊早已是破旧不堪,落满了灰。
只有这两张。干净如新。
“换下,你那脏。”
其实差不多。心理作用。
“还好。”
“新裙子,别弄脏了。”
原来注意到了吗?AH一直都没回过头啊。
“你可知这新裙是为谁而穿?”
“......”
“你不愿意娶我?”
“不......”
AH回头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
“......是。”
很难想象有人能对着这样的木辛说出这种话。
白裙繁复却有点山民的质朴。
银饰金饰夫家也送了,但是木辛更喜欢现在头上戴的山中白花。
仔细打理过的发型一看就是婚礼的装扮。
只是没有什么饰品,唯一的饰品是从老家带来的小银镯子。
水雾般的眼睛,水雾般的美。
“为什么?”
“我......”
“想让我走?”
“不......”
“说话这么含糊,这不像你。”
AH叹气。
益泽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国家,不对,现在它都只能算是一个城邦,千国帝国的边陲之地。
像这样的小城,帝国里没有一千也有几百,互相兼并,千国帝国根本管不过来甚至是不想管。
就在一年前,益泽勉强击退了邻城东齐的进攻。
代价是包括阿梓的家族在内当地望族死伤大半。
阿梓的家族几乎所剩无几。
下一个就该轮到AH了。
“我早晚都要......离开你的。”
“所以?”
“快跑吧。就现在。”
“去哪?”
“随便什么地方,越远越好。”
“离开这里你就可以活下去了。”
“......”
“那么,我的家在哪?”
“你又在哪?”
“我......”
“你要留下来是不是?那我怎么能走?”
“留在这里就是死路一条!”
“益泽不是之前那个神水环绕之地了。”
“甚至连山中的大雾都会散去。”
一手指着深山,AH说。
“这里是我的家。”
“我不会走。”
但是木辛说。
AH的手被握住了。
软软的,凉凉的,为数不多令AH能暂时平复下来的感觉。
“我们结婚,然后一起去上学。”
“益泽还在,我们还在。”
“......”
“你还是不懂。”
“走这条路只有绝望。”
“......”
“不懂的人是你。”
“哪怕只有一丝希望……”
“哪怕只剩下了你和我......”
“哪怕我们的命运只有战死......”
“益泽会退,但是不会逃。”
“如果你是真的想让我活命,请拼尽全力来保护我,同样的,我也会拼尽全力来保护你。”
“如果只是一味的让我去逃命,你敢说那不是逃避的借口?”
木辛和AH六岁就相识了。
但重要的是这两人几乎心灵相通。
说木辛是最了解AH的人一点也不夸张,有时候她甚至比他自己还了解自己。
AH悄悄握紧了另一只拳头。
他终于把目光直接投在了木辛的眼睛里。
现在的木辛还是长发及腰的模样。
十指相扣。
两人都必须坚强。
这就是乱世中的益泽。
连十五六岁的孩子也必须坚强的地方。
“你来叫我回去?”
木辛摇头。
“只是来找你的。”
“我知道你为什么喜欢来这里了。”
AH侧过脸看着身边的这个女孩。
“那片山。”
“这里益泽最后的净土了。”
AH喜欢看着它。
原因木辛只说出了一半。
另一半是因为,一旦再度开战,那里就是战场。
木辛慢慢靠在了AH身上。
她太累了。
因为这个女孩必须独当一面而且她还不愿意跟任何人诉苦,尤其是对AH。
“要不回去吧。”AH对她说。
“不用,时间还早。”
婚期在明天。
日中刚过,山中大雾都还没散尽。
“好吧。”
AH没有再说话,因为他知道马上身边就会响起均匀的呼吸声。
又让她担心了。
呼吸下一口气,把它当作最后一口。
为每一次呼吸感到庆幸。
要求他们做到这样的知足常乐实在是过分的要求。
这就是年轻人和中年人的区别吧。
后者会不抱希望地战死,以求心安。
而前者,他们通常会怀抱着不应拥有的希望,然后再踏上必死的旅途。
到底哪一个更可悲?
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答案,一个是自我解嘲,一个是不自量力,但是不论哪一个都是本应软弱的地方强制让自己勇敢了。
无谋,盲目,狂怒。
理性的另一面,人们的仅存的兽性。
也是人最不应该丢弃的东西。
......
一年之前,善战的益泽人在战场上抓到了东齐领兵亲征的的第一顺位王。
那个酒囊饭袋现在是益泽的阶下囚。
于是东齐被击退了。
益泽赢得了喘息的时间。
但是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现在东齐二把手正在力行改革,大有取代第一顺位王的意思。
最多三年。
那时的东齐将彻底碾压益泽。
益泽尚水,东齐尚火,水火不容。
就是这么肤浅且无聊的理由。
两者已经对峙了上百年了。
理由也早就不纯了。
新仇旧恨,一并算总账。
所以东齐进攻了。
“还剩下三年吗?”
读秒的话很长,救世的话很短。
远山深处飞起惊鸟,那绝对是大手大脚的东齐驻军弄的吧。
AH也累了。
等侍从发现的时候,他们已经靠在一起睡着了。
上上下下,搬进搬出,前前后后忙了半个月,AH和木辛的婚事无疑是政治因素占主导的。
按说木辛已不再是望族,最多是个落魄贵族。
AH的家族接纳木辛等于是在向整个益泽宣告他们不会放弃守护这个地方。
但是,这两个人的的确确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这也是一个重要的因素。
那一天的具体日期现在也许只有AH和木辛才记得。
那是个良辰吉日。宜婚嫁。
那天的排场不小,不为了夸耀,只是为了告慰木辛战死的父母、兄长。
所有的族长都来了,家族里有点地位的几乎全部在场,还有邻里的小孩。
他们都清楚今天是什么日子。
对那些大人来说,这决定了他们为谁执剑。
至于那些孩子,这是他们所剩无多的欢乐。
“大姐姐,你......好漂亮。”
木辛回过头。
是一个小女孩。
她俯下身,用自己的额头碰了碰她的并道谢。
“愿神水长流。”
“嗯,愿神水长流。”
“阿梓。还有三分钟。”
有人叫她了。
“大姐姐,大姐姐,我以后也能像你这么好看吗?”
木辛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会的。你们都会长大,你们会比我好看得多。”
伸手摸了摸小女孩的头。
“不用不用,我只要有姐姐一点点好看就行了。”
“姐姐你一定是益泽最好看的。”
小孩子一点也不世故,说点什么总是直话直说。
“你们才是。”
“一定要守护好这里啊。”
“放心吧,大姐姐。我的哥哥可能打了。”
说的应该是那个站在一旁有点不敢说话的男孩。
十二三岁的样子,远远称不上战士,但是木辛还是致以战士的礼节。
“到时间了。”
“嗯。”
她向孩子们摆手。
这里是内院,不怎么懂事的孩子被安排在这里。
防止他们胡闹,或者是为了不让他们看到大人们的激愤、悲伤和几乎绝望。
木辛走了出来。
空气瞬间安静了下来。
按说新娘不该现在就出来的。
但是,来到这里的人无一怯战,那么繁文缛节就用不上了。
这里的全是战士。
用昙花来形容木辛并不过当,但写下这段话的人仍感觉不合适。
木辛的美如同水雾。
漫起,消失,清淡柔和同时压城欲摧。
益泽之象征,最后最后的希望。
AH也站在这里。
有几位老者站在一起。
益泽以长为尊,这几位肯定地位不低。
“阿昊,去吧。”
AH接过老者手里的木枝花环。
众人让开路。
木辛就站在尽头。
微笑着。
AH走近了。
木辛低下头。
手举到了半空中。
他看着她。
仿佛是用尽一生来看的这一眼。
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到还未出嫁命数未定的木辛。
“阿梓,戴上之后,再无退路。”
极小声地说道。
阿梓抬头。
然后突然踮起脚来。
愣住的AH手里的花环自然落在她头上。
“本无退路。”
众人躬身。
“益泽不竭,神水长流!”
......
中央四号连结城。
北方地区最大的城市。
所谓连结城,就是帝国为了维护国家稳定人为组织起来的巨型城市。
每个连结城都会有直接和首都相连的专用交通线。
AH和木辛将在这里的帝国北方国立大学第二十一附属高级中学完成高中学业。
从更加北方来的外乡人要过一个类似于“海关”的检查站。
帝国太大了,偏远地区约等于外国。
这一点从帝国甚至不打算在那里维持治安可以看得出来。
“来自哪里?”
“益泽。”
“那是哪里?”
“北方城邦。最北边。”
“帝国的最北边是十字郡。”
十字郡算是北方的宗教中心,在全国范围内还算出名。
“从没听过一个地方叫益泽。”
负责这里的卫兵连比益泽大两倍的东齐都不知道,更别说益泽。
AH刚想开口。
“不好意思,他不是本地人,刚调来的,我知道益泽。”
幸好有一个看起来年纪大一点的卫兵帮忙说了句。
“证件没问题,让他们过去吧。”
之前那个卫兵退开了。
这怪不得他,他说的对,他不知道什么益泽。
益泽太小了。
过了海关,还要坐第十九轻轨连结线前往城市。
他们还在郊外。
但是透过玻璃,他们已经能看到比益泽最高的山还要高上许多的大楼群了。
卫兵还负责送他们上车。
是之前那个年纪大一些的。
“您真知道益泽?”木辛在AH之前问出这个问题。
“神水环绕之地是吗?”
“是的。”
“现在的年轻人可能不大爱读书了吧。”
原来是从书上看来的吗。
“不要觉得不近人情,孩子。”
“我们也有家乡,可是你们也不一定知道。”
“我也不过只是多读了两本闲书。”
“原谅我们吧。”
“不不不,哪有什么原不原谅的......”
AH和木辛一起说道。
(省略部分对话)
他们开始在路上稍稍聊起天来。
“帝国兼并得太快,以后像你们这样的只会越来越多,我哪能每个都知道呢?”
“孩子啊,至少,请你不要忘记自己的家乡好吗。”
“当有人问起我,我依然还会很自豪地说我是阿卡斯林德人。”
“我会告诉他们,那是一个美丽的地方。”
“希望你们也一样。”
每天,这里都有像AH和木辛这样因为家乡的缘故过不去检查或在检查时被刁难的人。
像他能做的,也只有在路上提醒他们一下,不要忘记自己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也仅仅只能做到这个而已。
列车上人不多,因为这是不停站的直达车。
二十二公里外的中央四号连结城南站就是目的地。
那里还有一条直达帝国都城海里安斯赫特(意为“最高之处”)的高速铁路。
列车停靠后,卫兵便返回了。
只剩下AH和木辛了。
一旦凑近看这座城市,就会发现它真的大得令人吃惊。
他们找车站的出口都找了半天。
出了车站,离学校还有至少十公里。
他们没有住处,所以一定要住在学校的宿舍。
但是,要怎么过去?
即使是益泽人出色的记路天赋也很难在这么大的城市里自由穿行。
他们带了地图。
但是这上面的图标跟周围完全对不上号。
人来人往,即使是木辛出色的容貌也没引起任何注意。
“找到路了吗?”
木辛凑过来。
“这个的意思是让我们原路返回吗?”
回到车站就能找到地铁站入口。
“等等,那里好像也是入口。”
地图上又没有标。
实际上是这里发展的太快了。
纸质地图根本跟不上。
而木辛和AH还没有手机这样的东西。
“那从那里试试?”
“下午报道。不急。”
三个小时后。
在绕了四个圈之后,AH和木辛终于到了。
没想到哪怕走路都会比坐地铁还要快。
从出生开始就没见过那么多人的他们可能一辈子都不想再坐什么地铁了。
买票的时候就不停被插队。
上车也是。
下车也差点没下成。
这座城市对他们真不友好。
但是,好歹还是到地方了。
好几个学校连在一起的校区很有千国帝国集成化的风格。
因为校园被分成好多校区,所以在找错了三次之后,他们才找到了他们要去的第四校区。
没有人欢迎他们,压根就没几个人知道他们会来,或者说根本就没几个人知道他们是谁。
看着校园里过分华丽的装饰。
贵族,绝对会给AH和木辛的校园生活增加难度。
学籍已经注册了,下面他们要做的就是去宿舍一趟收拾收拾行李。
不需要什么自我介绍,当空气就行。
他们的身份不高不低,益泽的小贵族,怪尴尬的。
贵族们不愿意正眼看他们,平民又不想与他们结交。
尽管民主制正在发展,但帝国依然还是帝国,一个被贵族和资本家统治的国家。
即使是在学校这样本应十分单纯的地方,派阀、出身甚至是血统都被直接用来评价一个人物。
希望他们俩在这里能安安稳稳地把学上完。
但是,很明显,现在已不大可能。
“左还是右?你们还有的选。”
学院里的演讲台就是那些渴望染手政治的人的战场。
从政,意味着一步登天的机会。
这样的利益,这样的思考方式,会驱使每一个人的狂热。
AH和木辛从这里路过。
演讲台位于宿舍与操场之间。
他们不得不听。
下午两点,不顾烈日,AH和木辛不明白他们到底为什么狂热。
他们无法理解,怎么会有人因为想要强加某种想法而付出相应的代价。
在这里演讲的多是贵族,不是普通百姓不想给自己谋福利,而是他们的影响力远未达到可以站上演讲台的程度。
新王保守党。也就是斯利亚克党,贵族党派。
议会进步党。也就是里约什克党,财团派阀。
打口水战打得不可开交。
即使身处校园,也有感觉。
总是有人强制你去信仰一些什么东西。
到底是谁去统治普通百姓好像变成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AH和木辛的宿舍都在第十八号。
双子楼,刚好正对面的房间。
大家都去上午课了。
宿舍都可以说就是空的。
四人一间,独卫独厕,条件真心不错。
可是那些贵族依然不愿住在学校。
也不错,至少在学校里碰见他们的机会少了。
男女生宿舍很显然是分开的。
AH和木辛也要分开一下下了。
这对未成年的夫妻还没意识到,他们用头碰头的方式告别在学校里是不符合规定的。
木辛的宿舍暂且不说,只说说AH的宿舍。
为什么一帮学生的宿舍里会有一堆螺钉螺母和钢材?
这乱的呀。
下不去脚。
倒不是AH不想收。益泽人习惯不去碰别人的东西,这是起码的尊重。
稍稍挪一挪清出道路。
放下行李,整理好衣物。还有一把短刀。
益泽人从来是武器不离手,不知道每周宿管来查房的时候他要怎么解释这把短刀。
但是他现在似乎还没意识到有这个问题。
竟然还在慢条斯理地整理床铺。
突然,走廊里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
一下子推门冲进来的三个人明显是通过某种方式逃课回来的。
来不及擦汗,看到已经到这的AH他们尴尬地看着这一地的狼藉。
“呃……这个......不好意思啊。”
“不是叫你昨天晚上收好吗?”
“明明是你一直......”
“好了好了。”
他们三人同时抬头看着AH。
“这是在干什么?”
三人面面相觑。
然后他们看到AH手里的刀。
“不用害怕。”
AH转了一个刀花把刀收了起来。
“这是防身用的。”
怪人。
“要说吗?”
“你确定?”
“你们觉得能瞒得了多久。”
“......”
他们抬头看向AH。
其中有一个人在门口左右看了两眼后,关上了门。
“我们在......”
“十字弩?”
“啊?你怎么看出来的?”
“这是钢制弩机和钢制弩臂吧。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做这样的东西?”
“因为那些贵族。”
“他们在搞政治煽动。”
“我们不要活在他们的留下的残渣里。”
“我们没有武器,只能自己造。”
他们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明着情况。
“于是......”
“被我看见了,你们准备怎么做?”
“我们是外来种族。”
“我们没有办法。”
“我们只希望我们不会成为那些人手里的马前卒。”
“你也是贵族吧。”
“那把刀......”
尽管没有多少华丽的装饰,但是作工毕竟摆在那里。
“我是刀匠的儿子,我知道打出这样一把刀就足够吹嘘一辈子了。”
“不,我不是。”
“不用这样。我们不恨贵族。”
“我们来当贵族只会做得比这更烂。”
“我们只想自保。只想活命。”
“我们造的武器,我们绝对不会轻易去使用它。”
“你不需要加入我们。我们不会对你做什么。”
“我不是贵族。”
“一介匹夫罢了。”
三人安静下来。
如果AH真是贵族,他没必要一再坚持。
而且从来没见过有哪个贵族会跑来住校的。
“但是,我没办法加入你们。”
“很抱歉。”
“这件事情本就有风险,不举报我们已经是万分感激了。”
“方便问一下理由吗?”
“我没有那个立场,我来自边境。一个仰仗帝国鼻息的地方。”
“好吧。但是我们还能交个朋友吧。”
“好。”
“你们准备怎么做?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我们要自治。自己的命自己做主。”
“这恐怕很难。”
帝国不断扩张,权力不断膨胀。
现在叫风头正盛的贵族们让步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是我们必须要这样做。”
“我们还有无数兄弟姐妹。”
这个校园过万人,贵族不超过百分之一。
而这百分之一的人未来将会决定他们所有人的命运。
规则由贵族制定,政治由贵族把持。
“所以,你们支持大议会?”
AH即便未曾出过益泽,也知道帝国有大议会和众议院。
“不,你不了解。”
“所谓的大议会也不会替我们这些穷人说话。”
“我们支持自己。支持我们大家。”
“......”
沉默。
AH才刚来就碰见了帝国体制中最薄弱的一环。
他的三个室友都是学生自治派的,站在了贵族的对立面上。
尽量和平。
可是就连他们自己也清楚,手无寸铁,没人会听。
AH的立场其实也差不了多少,只是换了个对象,换了个地方,换了一种语言与文化。
没什么区别,同为抗命运而战,同为逆天意而斗。
AH能感同身受。
但是,他没办法加入他们。
正如他自己所说。
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属于帝国内部问题。
这些学生都由帝国的法律保护和管理。
他们不会因为反抗贵族而被株连九族。这不是旧时代。
而AH不一样。
益泽在边境。在习惯上那里被称作是境外。
如果益泽试图动摇帝国统治。
帝国拍死他们不会比碾死一只蚊子更难。
只是做朋友的话应该没问题吧。
AH想道。
他此时正确的选择应该是不要跟他们扯上任何关系,安安稳稳地毕业。
但是面对这些跟自己一样的人,AH做不到,任何一个益泽人都做不到。
“你的刀......”
“这种东西可不能放在外面。”
这时AH才发现刚才散落一地的材料和工具不知道被收到哪里去了。
“这里。”
三人搬开了一个柜子。
那下面有一个活板门。
和地面一样的颜色和材质。
不注意去看的话离得很近都很难发现。
打开活板门。
一个地洞。
不大,但是勉强能放下一些工具之类的东西,其他不怎么可疑的东西在桌上摆整齐就行了。
“这是?”
“我们来的时候就有了。”
“应该是大革命时期留下的。”
这里在被千国帝国征服之前曾是战时指挥大楼。
里面有些楼板被加厚了也不奇怪。
在被帝国占领前夕,这里爆发了大革命。
留下了诸多暗洞和小机关。
大部分都被填上了,还有少部分漏网之鱼。
这是其中一个。
但是不把刀放在身边益泽人是不会感到安心的。
“不用了。我等下会去申请。”
申请啥?申请在宿舍保有一把锋利到极致的刀具?
“别。你还是藏着它吧。”
“我们的破烂十字弩都要藏,你这个......”
“这么好的刀,贵族都眼馋。”
拗不过三人,AH还是把刀装进刀匣里藏了起来。
“我们该走了。”
“对,我们还是逃课出来的。”
“如果碰上什么麻烦事或者有啥要帮忙的,随时找我们。”
“我们的组织叫学生共济会。”
“他们都会很乐意帮助你的。”
他们走了。
这些学生很有理性,他们知道自己改变人生的方法就是完成学业。
他们不想成为贵族的炮灰,所以发起了学生运动。
仅仅是这样而已,至于染手政治或是其他什么,则完全没有考虑过。
他们是学生,只希望有一个良好的生活环境,一天到晚搞学生运动反而是本末倒置。
因此,校园里还是很和平的。
只要不要有一个想不开的贵族......
每两周有一次例行的学生大会。刚好是今天。
AH也要参加。他收拾收拾出了门。
开门的瞬间,对面的女生楼也有一个房间开了门。
是木辛。发型被她梳成了普普通通的马尾。
她好像不想引人注目。
心灵感应再一次触发,他们两个同时举目。
木辛微笑,侧过头去展示自己的新发型。
AH也点头回应。
学校礼堂有点远。
他们该出发了。
一路上没碰到什么人,所以他们一直都没发现一件事......
他们从偏门进去,门一打开,门边上的几个人下意识抬起了头,然后,视线没有挪开。
“诶,看那里。”
人群中有人小声说道。
看着他们的人越来越多。
AH和木辛突然感觉有点不自在。
他们觉得周围的人好奇怪。
而周围的人觉得他们更奇怪。
为什么这两个人敢在这种场合手牵着手。
牵着或许程度还不够,这种握法一下就能排除兄妹的可能,一眼就能看出是情侣。
也难怪,因为根本没有人来提醒他们,他们的婚姻在这里不被承认。
人群动了动。
前面一点的同学都站直了些。
老师来了。
他们还是没有意识到。
他们还在好奇地打量着周围。
老师靠近了。
所有的同学都下意识别过头去。
这对不要命的情侣要完了。大家想道。
然后,人群突然被挤开了。
是AH宿舍的三个室友。
老师走近时,他们一下子挤了进来,横在老师和这对夫妻之间。恰好挡住了他们依然紧紧握在一起的手。
AH和木辛就看着他们仨一番周旋。
“你不要命了?”老师走后,三人说道。
“?”AH和木辛同时发出疑问。
“校规明确规定禁止谈恋爱。你们竟然还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秀恩爱。”
他们的视线移到了木辛身上。
“我......这”
好美。
他们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水乡美人。
尽管木辛没有怎么打扮,但是气质难掩。
见过战场的她,眉宇间还有一丝英气。
所有人见看过她的美貌之后都稍稍愣了愣,然后不好意思地把头转了回去。
“这样......不行吗?”
木辛问道。
对于她来说,夫妻之间牵个手还是可以接受的吧。
“呃……”
“你们先把手松开,回去再说。”
“好......”
“抱歉。”这句是对AH说的,她可能觉得这样做是不是丢脸了。
AH低头碰她一下表示回应。
“拜托......”
三人捂额。
其实这两人哪怕不做任何亲密行为,只是站在一起,那种气场......
老夫老妻的感觉。
像习惯一样刻入骨头里。
没惹什么麻烦多亏了学生共济会的各位。
也多亏了他们才能在偌大的会场找到自己的座位。
大会的内容还是一样的单调。
一遍一遍地强调学院的优良传统。
还有其他一些连刚来的AH和木辛都不怎么有兴趣听的东西。
快结束的时候照例会有学生代表发言。
这个学生代表一般是贵族学生。
这就是一个贵族在学院最受欢迎的时刻了。
因为他一讲话就意味着会终于开完了。
“为了皇帝陛下无上的荣光,为了帝国恒久的繁荣,为了学院......”
“贵族讲话都是这样的吗?”
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长篇大论。
AH偷偷问旁边的三兄弟。
“你说这个吗?”
“那个家伙只是个马前卒而已。”
“对,小人物。”
“你看那边那个,坐在最前面的。”
会场很大,可以容纳上千人,半环形。
贵族坐在前面,靠近台前的位置。
而平民则坐在后排。
而最前面。用栏杆与其他地方隔开的看台内。
“欧萨瑞斯·向斐力欧。大公。军统派贵族。”
“跟那些吃干饭的完全不一样。”
坐得笔直。又有威杀四方的气势。是军人没错。
“不是他老子是大公,他自己就是。”
大公仅次于亲王,地位很高。
他出身军阀世家,但有这么高的爵位绝不仅仅是祖上的荫功。
这家伙的手腕很硬。
说不定还有些战功。
AH看着他的背影。
他好像叹了口气。
他站起来了。
包括老师在内没有一个人阻拦他,尽管台上的人的发言还没结束。
甚至AH还有种错觉,那个人回头看了这边一眼。
“战士。”木辛道。
AH转头看向她。
“感觉。”木辛知道他想问什么。
“和我们一样。”AH道。
到过战场,杀过人。
“你们在说什么?”
这对情侣又在说悄悄话了。
“没什么......”
“哦。”
不想说就算了吧,反正肯定是也是让人羡慕死的内容吧。
然而并不是。
大会终于结束了。
回宿舍的路上。
三人开始对这对早恋情侣进行教育。
“谈恋爱在这里抓的特别严。”
“想谈恋爱的话至少要装装样子啊。”
“话说,你哪里找来这么好看的女朋友啊。”
“这是我的妻子。”
“?”
“我们结婚了。”
AH的话语没有炫耀的意思,只是单纯的陈述事实而已。
但是听到他们耳朵里怎么这么欠揍呢。
然后接下来十个来回的对话全是AH和木辛解释自己确实结婚了。
“好好好,就算你们结婚了吧。”
“这个学校它不认啊。”
“你们还是低调点好。”
“好。”又是异口同声。
他们可能要花一段时间才能习惯这对情侣过分的默契。
“今天发言的那个......”
“我们班上现在......”
“算了,你等明天就知道了。”
相同的宿舍一般都是同班。
到了宿舍门口。
该分别了。
头碰头是益泽传统。
“小心一点。”
“好。”
沿路学生一阵侧目。
他们要在小范围内出名了。
有一个好看得像天仙的女朋友还不停秀恩爱的家伙。
AH被这样描述。
其实,AH面相也不错,只是表情一直不怎么友善,有点让人害怕。
战士的气质和杀气很像。
如果不注意收敛......
就像那个人一样。
“所以到底什么是军统派。”
回到宿舍,AH问道。
三人在各自的床上坐下。
“你刚来,不了解,我们给你说说。”
“坐。”
AH也坐下。
“帝国内部矛盾不少。”
“虽然说不至于分裂国家,但是政见不合引起的争执一直就没停过。”
“只是相对和平而已,其实党派什么都不少。”
“有人要君主立宪,有人想要议会专政。”
“有统合派,有联邦派......”
“目前贵族政治和统合主义还是占着主导的。”
“军统,就是军事统一、天下布武。”
“像他这样的军阀贵族自己手里就有兵权。”
“那个组织叫啥来着……”
“TRI。”
“对,TRI统合。”
“也可以叫TRI铳合。”
“不是通假字,铳就是指武装。”
“这是最大的军统派政治组织。”
“他也是成员之一。”
“TRI的武装在国内仅次于军队。”
“传说他们比一般军队还要能打。”
“别惹他们,千万别惹他们。”
“那些纨绔子弟也就算了,这些是真的狠角色。”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给AH说了说。
“他上过战场?”
“多半去过。”
“那些大贵族对自己的孩子都挺狠的。”
“......”
“那边境怎么办?那里也要统一吗?用军队?”
AH和木辛的故乡。
“北方的话基本安定,重点在南方。”
“南半球之窗。”
“为数不多与帝国直接接壤的地区。”
(帝国拥有北半球的几乎全部,大约三十亿人口)
“一直打仗打个不停。”
“边境上也有不少割据势力。”
“军统派的战略重心应该就在那里。”
第四中央连结城位于北方地区,按照他们的说法,至少学院内直接武力冲突是不大可能的。
大贵族眼里容不得沙子,益泽就是其中最脆弱的一粒,难说他们哪一天不会对AH和木辛的故乡出手。
那家伙也会是敌人吗?
那样的对手吗……
东齐和他一比,竟然都有些不够看了。
AH转头倒在床上。
随手探了探枕头下面。
没有刀!?
对了,放起来了。
没有刀,没有武装,怎么赢?
益泽不可能挡得住帝国的雄师。
有什么办法吗?
AH花了一整夜时间思考每一种可能。
他一夜都未能成眠。
除了和他有心灵感应的木辛,还有一个人也没睡。
“大公,北方来的信件。”
“......名字。”
“东齐。”
“......”
“边境小城邦,有武装。”
“......”
“他们请求我们对他们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
“大公......”
“今天那两个人,查到了吗?”
“查到了,益泽人......”
“好。”
“那,这信件......”
“你觉得应该如何处理?”
“答应。没有坏处。”
“然后呢?”
“然后......”
“让他们在帝国的领土上胡闹?”
“帝国的军队何时如此软弱了?”
“让224师前出待命。”
“是。但......”
“嗯?”
“那是用来守卫边境的军队啊,随便调用恐怕不太妥当。”
帝国北方第二集团军直属224师。北方最精锐的部队。
“一支呆着不动的军队镇不住任何人,我们一定让他们见见血。”
“您要帮益泽吗?”
“不,能帮益泽的只有他们自己,我想看看那两个人到底能干出什么大事来。”
“遵命,大公。”
“对了,那件事......”
凑近耳边。
“背后有大议会的影子。”
“继续装傻好了。”
“遵命。”
退下了。
打开窗帘。
是一个晴夜。
紧紧握住的剑柄。
“大议会......”
“难道我的军队真如你们所说的那样一无是处吗?”
次日清晨。
常年生活在深山里的益泽人习惯早起。
但今天未免太早了。
AH有某种预感。
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要写一封信寄到益泽。
一抽出空来就写。
要出大事了的感觉。
早课在六点半。
睡眼惺忪的人有不少。
本来应该有不少。
但是AH和木辛毕竟是校园十大风云情侣,众人因为这个新奇也都强打着精神。
这个乱七八糟的十大风云情侣是昨天才出现的帖子。目前仅有这一对上榜。
受人瞩目的感觉不好。
对于想要安安稳稳的AH和木辛来说。
“没睡好。”
“你也是。”
“那家伙......不......欧萨瑞斯,他真的值得我们害怕吗?”
“再怎么厉害也只是一介学生而已。”
“他不只是一个学生哦。”
声音从背后传来。
“偷听别人说话是不礼貌的。”
“我不会到处乱说的,请别在意。”
“你到底是......”
“那......并不重要。”
刮擦声,剑刃和剑鞘。
AH后退一步回头同时一把把木辛向背后一揽。
刀光。刚才没听错。
在这里?这么多人?为什么?他是谁?
AH下意识摸刀。
当然没带啊。
“你们藏东西的水平并不高明。”
那人反手摸出一把短刀,是AH那一把。
那人回头瞥向和AH同宿舍的三人。
短刀抛给AH。
这是要对决?城里人都这样的吗?
“细刃十字锥剑,是贵族。”
三人说道。
这种武器相当于是把两把细剑合在了一起,穿刺口呈十字形,因此得名。
工艺复杂,要考虑到刀刃强度和韧性等许多问题,并不只是合在一起那么简单,剑鞘也要特制,更重要的是因为两片刃交错在一起,如果把控不好、刀筋不正剑刃会折断,只有贵族才会用这样华而不实的武器。
但威力是真的不小。
十字型的创口难以愈合,重量也加强了力量,每一击都有可能是致命伤。
只能打了。希望打完之后他能说清楚。
周围人群都疏散了,有零星不走的在一旁围观。
AH摆出架势。
木辛也和他一起。(木辛随身带着武器)
对方一剑出击。但是这样的距离明显是短刀更有优势。
飞快甩出一刀打乱进攻方向,第二道瞄准侧身。
没打中。对方收剑很快。而且AH这一击也只是试探。
“那么......”
对方又是一剑,一样的攻击线路。
这不是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AH有些怀疑,但就算有诈这个距离在刀刃接触的瞬间也没有多少变刀的空间。
所以AH也重复了同样的招式。
但是......没挡住。不是耍诈,是力道太大了。
AH挥出的一刀被直接弹开。
转眼剑刃就到头顶了。
“下去。”
其实都不用木辛提醒。
背后一刀上来。木辛动手了。
锥刺剑。益泽传统武器。没有刃只有前端锥刺的三棱或四棱锥型剑。
牺牲了刃部换取无比强大的突刺能力和剑身强度。
剑刃又一次碰撞。
木辛的剑出得匆忙,但经过AH一击的削弱,还是挡住了。
同时AH也收劲接了一刀。
对方向后跳去躲开。
然后木辛又出剑。
然后又是AH。
刀光连续闪了好几次。
对方跳出两三步才重整了架势。
没有迟疑,这两人很难缠。
这一次攻击角度变了,但是听着声音,是一样的力度。
AH和木辛同时出手,同时碰上剑刃。
挡住了。
又一剑又是这样。
又一剑还是这样。
两人配合其实很难。因为一不小心就会锁死队友的攻击角度和格挡角度。
发挥出这样1+1>2的效果需要相当的默契。
“不错。那么再......”
还来?
这一剑是几乎要把人击飞的力度。
木辛和AH接过这一剑滑出一大段距离。
这样下去不行。
AH回头看木辛。
木辛会意。
又来一剑。
AH一把把木辛推了出去。
自己独自接着一剑。
而木辛,在被推出去的瞬间已经挥出了一剑。
直刺心脏要害。
对方收剑。侧身躲过。擦破了衣袖。
“漂亮的一剑。”
对方称赞。
剑入鞘。
他们没有追击。
AH和木辛都后退一步。但架势还保持着。
“我是大公的侍卫。世代守护向斐力欧之人。”
这人是皇家剑士。即便对方没有认真打,AH和木辛能与他打成一个平手甚至还能伤到他,作为两个十五六岁的孩子来说,已经很厉害了。
“大公不是你们的敌人,至少现在还不是。”
AH与木辛对视。然后收起了武器。
“剑术可以看出人品,我会如实向大公汇报的。”
“......”
“你们觉得你们还有多长时间?三年?”
“我看是三个礼拜。”
“什么意思?”
“政治很复杂,我也弄不明白。”
“那么......回见。”
“等等,如果我们的敌人不是大公,还有谁可以在三个礼拜......”
“看来你已经知道答案了。”
“东齐......”
“但是......不可能。”
“都说了,政治很复杂。”
“大公好像准备帮你们啊,但是得救与否还是要看你们或者是天意。”
“帮我们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个侍从,大公的心思我可不敢随便揣测。”
他走了。
AH和木辛的疑问比原来更多了。
“大公。”
“我让你去打探,没让你去打架。”
“但是您没有阻止不是吗?简单粗暴的方法就是最有用的。”
“那么结果呢?”
“您心里已经有了想法,何必再问我?”
“对,只要你我没有同时看走眼。”
“关于您私自调动军队的事,成王殿下有话要问您。”
“他不会因为这种事情找我。”
“但那毕竟是您父亲的兄长,您还是得回去。”
“皇帝陛下也说想见见您。”
“哼,多半不是什么好事。”
“也许是要表彰您在北方防御环地区的战功。”
“自相屠戮,算什么战功。”
“大议会在施压,现在连皇帝陛下也不好过。”
“他们不计较丢在我手上的人命了吗?”
“那些不过是壮丁,您不提,他们也不会提,甚至会给您发个勋章。”
大公的手一直放在剑鞘上。
剑刃出鞘又回鞘。
胡安烈克从他出生开始加封为大公就是他的侍卫。
大公在生气。
这个时候只有他敢去和大公说话。
“大公殿下。”敬称。
“我们的天下要用我们自己的剑去拿回来。”
剑刃又一次出鞘。
华丽至极的剑柄,刃上却没有花纹。
或许是这把剑磨了又磨,擦了又擦,花纹都被磨平了。
又或者是剑刃的锋芒太过耀眼根本不需要什么花纹。
“随时为您效劳。”
......
帝国都城中央区。
这里全部是贵族的豪宅和庭院。包括向斐力欧大公家的。
剑刃交错的声音。
“您分心了。”
剑刃被一击挑开。
“我从来就没赢过你。”
对手收剑。
“但也不至于输得这么惨。”
“发生了什么事?”
“再来一局。”
“乐意之至。”
跟AH和木辛对打的时候不同。
那时全是生硬的横劈直刺,现在什么剑招都用上了。
但是今天......
不到四五个来回。
中高位架刀、凭借重量封锁进攻路线是十字锥剑的拿手绝活。
大公被锁住了,剑刃一甩人头就要落地。
“您输了。”
“再来......”
“您今天不在状态。”
“剑术格斗是严肃且危险的事情,不能分心。”
胡安烈克直觉出事了。
今天早上的会议侍从不被允许进入。
“是大议会......吗”胡安烈克自言自语道。
“他们要在边境裁军。”身为大公,他本不应该这样直接说出来。
“这像是他们想干的事。”
对于议会来说,只有打仗的时候军队才是有用的,其他时候都是烧钱的玩意儿。
“而且只裁贵族军队。”
贵族军队普遍装备精良,训练上花费也大。
但大议会还可以扩军。
既可以省钱又可以固权,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件事会有点什么坏处。
贵族军队才是主要战斗力,大议会抓的壮丁都是些乌合之众。
帝国的历史决定了它奇怪的政治结构。
就拿军队来举例,帝国的贵族军阀出身、战功加封,也就是说他们的天下是打出来的,这就造成了军队里全是贵族的奇怪现象,上到司令,下到低级军官,真正能打的全是贵族。
而大议会的军队因为制度腐败等问题,战斗力极其低下。
所以总的来说,这个时候裁贵族的军队,既不英明也不合理。
大议会一向精明,时刻和贵族排保持着稳定的关系,他们怎么会?
“从哪里开始裁?”
“北方,我们的军队。”
北方一向安定,军队似乎用处不大了,大议会打的是这样的算盘。
从这里试试看贵族派特别是军统派的底线在哪里。即便裁军不成,也是一次成功的试探。
他们很肯定,在边境上驻扎那么多军队花费一定不小,一大笔花销换一支不怎么能派上用场的军队,贵族也不傻,所以他们是不会因为这种事跟大议会翻脸的。
但是大公会,欧萨瑞斯·向斐力欧会。那是他的军队,他们家族引以为傲的雄师。
大议会给多少好处,他们也决计不可能放弃他们的立身之本。
这手牌,大议会的算计稍稍失误了。
“我的父亲把封地和剑留给我,难道就是为了这么让我败没的吗?”
剑尖刺进土里。
“您......”
“听凭差遣。”
胡安烈克行跪礼。
“带句话给成王。”
大公耳语道。
“该让他们见识一下了。”
......
“成王殿下在书房里。”
那里刚有个剑士出来,好像是向斐力欧大公的亲信。
“成王殿下。”
“进来。”
窗前站着一个人影。
夜幕已经降临,而成王又是一个不爱开灯的人。
“殿下何故发笑?”
“我问你,如今拥兵最多的是谁?”
“是您,殿下。”
“那军队最强大的又是谁?”
“......也是您。”
“那为什么有人敢挑衅我们?”
“这......”
“让安布特雷斯向北方增兵。”
“大公他......”
“那是我的侄子。”
“现在不是跟大议会闹翻的时候。”
“我知道您一直觉得对已故的安王有所亏欠......”
“那是我的弟弟,亲弟弟。”
“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现在忍一时,我们过后可以千倍万倍地讨回来。”
“您三思。”
“过后?过后又是什么时候?他们还会让你有什么过后?”
“放下剑,就会死。如果你当真还记得你口中的安王的话,你就应该知道这个封号是怎么来的。”
“安平稳顺,炳忠直行。安平直王,安王。”
这个封号是大议会封的,在相当于间接杀掉了他之后。
人间历986年12月下旬,部分小军阀因不满大议会而叛变。而奉命平定叛军就是安王,向斐力欧大公的父亲。
少得可怜的军队,一拖再拖的补给。
大议会的意思摆在明面上了。
但是他们没得选。
次年元旦,内战结束。
安王在胜利前夕战死。
所有的贵族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天的庆功宴气氛很诡异。
他们要报仇,但是他们不敢联合,那将会是另一次生灵涂炭。
那一天后,贵族隐联合派诞生了,也就是日后的军统派。TRI联合,为制衡大议会而生。
贵族支持,属于民间武装力量。
贵族绝对不能自己动手,那是叛变,但民间武装可以。这是架在大议会脖子上的一把刀。
迫于压力,大议会还是给了安王一个谥号。
近乎嘲讽的谥号。
成王一拳砸在桌子上。
“如果我不提,休要再言退兵。”
“......是。”
成王走了。
留下刚才那个和他说话的好像是仆从的人站在原地。
“成王殿下做事一向有分寸,自有自的考量,你在担心什么。”
“你游说的目的达到了,你当然这么说。”
“还有,下次麻烦走门。”
胡安烈克在窗外顶着寒风看了有三五分钟了吧。
“你既然肯放我进来,说明这也是你想要看到的。”
“是吧,大哥。”
“可是我没答应往火坑里跳。”
“我有我的主子,你有你的,谁也没立场批评谁。”
“政治啊......总是很复杂的。”
“我只希望你别把我逼到要亲手杀了你的地步。”
“不会的,不会的。”
“到现在为止,你否认的每一件事你都确确实实地做了。”
“你也一样。”
“哎......”
两人同时叹气。然后同时无奈一笑。
“吾欲与若复牵黄犬俱出上蔡东门逐狡兔,岂可得乎?”
“去你的。”
“长兄如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