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八日早六点。三月的六点天还不亮。
A-6和巡几乎是一同醒来。
A-6是习惯。
巡也是，她要上学的。
因为戒严的原因，巡所在的天雍第二十九中学上学时间延后了一小时，晚自习也取消了。
巡该回去上学了。
她还要去叫醒睡得特别沉的夏小霞。
队员们四散着睡在墙角。
因为所有人员都必须时刻保持清醒，所以TRI全面禁酒。
A-6保证过的痛饮没有了。
这让嗜酒如命的恍难受得要死，大吵大闹，不喝到酒不睡的那一种，然后他第一个睡着。
木辛把巡和夏小霞护在角落的沙发上，也是坐在地上睡的，AH紧挨着她。
这两人看着甚至都不像是情侣，而是拥有同一个灵魂的两个身躯。
互相缠绕的双子星，用眼神就可以确认彼此的状态。
视野内没有彼此就好像少了一只手一样别扭。
无痛还是老样子，最不起眼的小角落，用着最不起眼的正经睡姿。
这个人时常不说话，没什么情感，由于身体的特殊原因甚至连别人的情感也感受不到，但是他正在努力保护别人，这倒是经常有人发现。
还有回收小队的各位，只有脸露了出来，但是上面的伤痕也不少。
苦战数十个小时，所有人都会变得那么邋遢和不加掩饰。
太阳还没升起来，还是黎明，还在黑夜的余晖里。
巡终于叫醒了夏小霞。
夏小霞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A-6正站在窗前。
听见动静的永夜小队和其他人也醒了。
她们背上书包，他们戴上防毒面具拿上枪。
又一个难熬的白昼。
但是圣火的日子应该比他们更难熬吧。
三番两次的失败，死伤、被捕，任何人员的损失都让他们元气大伤。
他们会更加疯狂，也会更加盲目。
巡和夏小霞走了，A-6让木辛和AH送她们到地铁站。
巡的十字还是留在了A-6这里。
不知是因为之前的惊吓还是天生迟钝，夏小霞始终没有发现。
新的任命来了。
经过昨天的围攻，第七连城的威胁已经基本清除了。
永夜将被部署到......
第四连城。
巡所在的安全区现在反倒被秘密评定为最危险的地方。
这个评定不会公开，以免引起恐慌。
有可靠的情报说，隐王的心腹常在那里活动。
隐王，圣火干部之一，卡瑞亚利的旧贵族，本应是圣火的死敌。
没人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圣火竟然会让他加入。
现在只知道，这个人不仅被情报部称为疯狗，而且A-6也知道他比只会正面交锋的黑光要难对付的多。
“明白了。”
他们好像还对A-6说了什么别的。
最后一拨夜间巡逻队已经回来了。
街上一切正常。
A-6他们现在呆的TRI支部在第八连城，也就是城郊，大部分TRI驻员也都在这里，离第四连城很远，第一时间派大部队驰援几乎是不可能的。
而且那里之前一直是安全区，TRI在那里疏于防范，一时半会要固防恐怕也不大容易，所以只能把特殊部队调过去撑场面。
实行宵禁让大量人流集中到了同一时段，街上比平常更加拥挤和热闹。
街上到处都是荷枪实弹的TRI干员和警察，A-6他们普通地走在路上也就没那么显眼了。
春末，有风，叶子还没落尽。
天雍是一座很美的城市，尤其是新开发的四时塘新区（第四连城）。
天江穿城而过，江边的所有建筑统一要求不得超过三层，并且全部都是精美的沿江本地建筑。
除开TRI在这里设置的街头堡和江防堡，几乎就是完美的现代艺术作品。
精心选择的落叶树，仔细规划过的草坪与花坛，临江的观景台。
A-6一直没注意过这个地方到底有多少值得停下脚步的地方。
其实他就算注意到了，也只能说是等事情忙完，然后等一个一定会被取消的休假。
A-6他们走过去，走过第三中央街，这是这里的主路。
TRI对于城市防御其实并没有多少经验，他们沿用老式的中心防御战术。
用一个个中心点支撑起全局，简单、高效、难破，但是总是不能照顾到一些小角落。
这里毫无疑问是城市的中心区之一。
连城建筑就在不远处。
预制板大多是水泥钢筋制的，五六米高，探照灯、火力点、坚固掩体是常规配置。
但是问题是驻员太少了，即便大规模训练和使用新兵，这个人员缺口就是补不上，这就意味着在正常交战时，有相当一部分的位置是没有人在的。
TRI口中的新兵至少也要进行三百小时基础训练。
TRI正在尝试使用无人机填补空缺，这是下下策。
连城里的人连晚上睡觉都在里面。
但他们早上会出来买早饭。
TRI有配发食粮，都是压缩饼干之类的高热量食物。而且是按顿配发的，有时候执勤忙起来，一天只吃一顿饭，当然饿个半死。
他们最近迷上了沿江本地的特产，包子。
这种比压缩饼干好吃万倍的早点。
他们的工资卡在沿江地区还不通行，所以他们只能用七拼八凑的零钱去买。
“买二十二个，总共三十九块六，四毛钱不用找了。”
通过他因为怕大妈不会算就直接告诉大妈多少钱的行为来看，这应该是常客了。
大妈竟然还是找钱了，不对，怎么找了一张纸钞。
“不用找了。”怕大妈没听见。
“小伙子，拿这个，明天再上大妈这换二十个。”
说得这么直白，傻子都明白了。
“不行，不符合规定。”
实际上自己出来买东西这件事本身都不符合规定，只是指挥官不管而已，只要付钱了就行。
“欸，你这个小伙子怎么回事，你们整天就弄点那什么玩意儿吃吃，晚上还跑个不停，有力气吗？再说......”
你大妈永远是你大妈，道理总是一套一套的，根本说不过。
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反倒是这些做小本生意的所谓市井之人看得更清楚些。
他们不懂利益冲突，不懂善恶二分法，他们知道盈利亏损、加加减减。
保护他们的，好人；砸烂他们家当的，坏人。
不管他们说什么信什么宣扬什么对大妈来说都不重要，打坏人的是好人，交给大妈来总结只有这七个字。
可惜有些人想破了脑袋也总结不出这么有价值的句子。
“长官好。”
那名干员看到向他走来的的A-6和这清一色的黑色制服。
这两人正尬在这呢。
A-6一来赶紧敬礼。
然后他抬手表示不用。
A-6掏出四十块纸币。
“他确实不能收，我替付了。”
“这......”
“给我们也来两个。”
“好嘞。”
A-6面朝着店里，背对着他。
“你们替TRI卖命，TRI不至于让你们包子也吃不起。”
“谢谢长官。”
大妈转身回来又聊上了。
“我可听说了啊，你们连觉都没得睡，这日子......”
“大妈，您从哪听来的？”
“我今天刚看的新闻。”
“啊？”TRI的事情不可能见报。
大妈一点也不熟练地划开手机。
“喏。”
那个买包子的干员接过，看了一眼，神色一变。
A-6转头，他会意，递给了A-6。
大体内容就是TRI压榨员工，用一种叫SK-7的药物强制剥夺人的睡眠。
SK-7确实存在，不过不是用来干这事，甚至连药物都算不上，这只是一种纯度比较高的咖啡因提取物。
TRI会极少量地配发一点给前方执勤的干员，他们可以用此在关键时刻抵挡睡眠。
这是许多劳力单位都在用的土办法。
这样的报道显然是在一些小的事实上添油加醋、扑风捉影。
“大妈，这是假报道。”
“啊？真的？”
“真的是假的，你看我连黑眼圈都没有。”
“......”
这样的报道可信度太低，相信的人不会太多，但是他们本来的目的就不是为了让大家相信，而是为了制造出一种概念，让你在某些时刻更容易往这方面去想。
到底是谁连TRI的热度也敢蹭。
只有......
圣火！
舆论战。
这才只是开始。
这样的报道无关痛痒，但是肯定还有更大的。
就知道他们不会消停。
A-6大步流星地走了。
“诶，包子没拿。”大妈喊道。
“给他吧。”落在队伍最后的无痛这样说。
......
“我们发现了。”
但是他们哪有什么公关部门，最能沾上边的是社会对策科，负责处理社会事务、新闻发布会之类的工作，但是他们只会处理投诉。
让他们干这事，也只能写两篇根本没什么人看到的稿子罢了。
他们似乎很了解TRI，知道他哪个地方最软弱、不堪一击。
“大人，时代变了。”
“创造如山一般的社会舆论只要动动手指。”
......
“情报部的人呢？”
“找他们干什么？”
“查查这个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情报部有专门的观测小组（情报搜集小组），货真价实的顺着网线摸过去打。
“顺便让他们把这个网页也关了，只留诉讼证据就行。”
叫情报部找出来，然后TRI自己派人去抓，简单粗暴。
“看吧，时代又变回去了。”
A-6进来了调度室。
“啊，贵客。”
A-6敬礼。
“毒气化验报告。”
“不是T-5，是KT-5。”
KT-5是T-5的衍生品。
由于制备环境的污染导致某种劣化的产物。
杀伤力并不会降低多少。
对交感神经的影响略微降低了，但是变得更加像是一种糜烂性毒剂了。
知道他们的作坊条件不佳并不能让人放心。
正相反，在恶劣的环境下还可以制备实在是很让人觉得恐怖，唯一可以祈祷的是他们在制备的时候把自己毒死。
全部的连城指挥官都会收到这样的报告。
第四连城的这份是A-6带来的。
“所以......”
“我又一个平静的早晨消失了。”
“我希望有一个叫隐王的杂种可以为此负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