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达却显得异常激动,抽出腰际别着的两柄开山短斧道:“既能找准地方,总归有痕迹可寻,正好试试我这对板斧之利。”勿庸少将军再加指点,从他的眼神已透露了焦点范围。周元达迈步踏向陷坑边乱草丛踩出的小径,越过乱石堆来到峭壁之下。
短瞬间之内姜思齐回复了他的果敢沉毅,随之而进。静寂的夜空下偶尔传过麂鸣枭啼,音色凄厉闻之令人毛骨悚然,透过层峦山岗久久荡漾。周元达嫌它们咶耳烦躁,扬斧在陡滑的石壁上猛力敲击,声震林野山谷与之遥相轰鸣。姜思齐心头一动,侧耳细听金属跟顽岩发出的铿锵之声,“当当咚咚”严厚重实绵密不绝。
远山丛林的麂枭似受到惊吓戛然而止再无声息,周元达开始并无意识而发,既见少将军如此专心辨听石壁的回音,妙悟其意,绕着危耸的岩壁左右上下敲了个遍,轰轰隆隆若春雷滚滚,双臂震得酸麻兀自不休。姜思齐细听良久,并无空洞的裂帛之音渐觉失望,怕周元达腕骨受损遂唤其停下,余音随晚风扩散袅袅不息。
俩人借助天空洒落的微弱白光逐一搜寻,板斧敲落的每一处都细细看过,青苔掩映除有斧印并无裂痕缝隙,石岩浑然天成连壁。要知练武则练目,凭他们敏锐的目力,略有光线几可洞察一切,不亚于常人白昼所视。周元达尤不死心,直爬上数尺高,借助崖壁凹凸手抓脚勾,目力所及终是一无所获颓然跃下。
不肯放弃的不唯周元达,姜思齐也在地上摸扒。此处石梁壁与路面仅二丈见方的距离,比两头山梁略为凹进丈余,想是早年开僻道路曾在这里破壁釆石。姜思齐几乎不放过每一寸地方,不时用枪尖刺进松软之处,比下午察查得更仔细万分。周元达也不顾喘息,着地后即辅助斟查,不放过一草一木,一痕一迹。二丈宽三丈长的地方两人竟花了一个多更次,仍无异毫线索。
昏暗中俩人坐地歇息,寒露侵湿了衫袜也不自觉。姜思齐眼光依旧投向数丈高的峭壁,苦苦思索着帐房先生那几句话。项逢春老英雄能够单枪匹马杀入匪巢,他是发现了地道入口还是另寻有捷径?“既然确定这里有地道入口,大山深处总该有出口。我们何不登上崖顶顺着山梁前后寻找?”周元达小心问道。
被打断思绪的姜思齐道:“蜀中的剑阁、祁山、峨嵋比这里何止突兀险峻百倍。我们过栈道出祁山讨伐魏国,得以在诸处行兵布阵,皆因熟知地理形势。这里的丘陵虽不比之险峻,但纵横交错我们一无所知,黑夜之中在丛林里极易迷失方向。若是盗匪在上面布下机关陷阱,更是防不胜防。”
周元达气愤愤的道:“妈妈皮的死盗贼藏头缩尾,哪里是绿林好汉的行径。若敢伤害了小姐和夏侯大哥,看我不一把火烧了他们的鸟巢。”但骂归骂,目前就是苦于找不到人家的“鸟巢”。姜思齐犹豫了一会,下定决心道:“为今之计,唯有冒险一试。”周元达生性谨慎寡言语,但为人古道热肠,挂念着小姐夏候兄的安危,早就在等少将军发话。姜思齐还没做出任何举动,他已有如灵猿攀壁而上。
姜思齐恐他有失,忙吸了口气拔地而起纵向崖壁。上升八九尺其势将竭,双手举枪在石壁的突出点一按,借力又拔高六七尺。似此连番使用四次,跃上了三丈来高的陡岩。如他所说,他们常在蜀山剑阁攀援训练,此壁只是小巫之见大巫了。纵使他快捷异常,周元达还是捷足先登使开双斧正在砍拔棘丛。
放眼一望,姜思齐顿感傻眼,没想到东南一带的丘陵比之西北一方的山势截然不同。比如剑阁之巅除有稀疏的虬松翠柏,光溜溜的鲜有其它植物。而此山顶森林茂盛密密匝匝,树底下更是荊棘遍布举步维艰,遮掩得丛林里黑压压乌漆漆不现一丝光亮。
板斧虽然锋利,劈砍棘丛却是有力无处使,不时有荊条反弹险些划破周元达的手臂。就好比抱一块大石头去砸一只蚊子,石头砸落蚊子却早被带起的劲风吹歪一边。姜思齐从旁协助,挥铁枪拔打开藤蔓,好不容易前进了丈许远,光线越来越暗,怎么也找不到路径。瞎闯着又前进了一程,已是伸手不见五指,黑暗中愈加辦不清方向。
这样既使闯过整座森林,也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意义。姜思齐皱眉道:“贤弟,我看我们不如上树。”周元达想想也是,收了板斧,就近摸索到一棵腰围粗不知名的大树,蹭蹭瞬间爬到顶端探头钻出枝叶之间,眼前反而一亮,极目远眺周围环境隐隐卓卓尽入眼帘。
姜思齐只微微听到衣袂带风,如法炮制也上了另一棵树。可他手中长枪携举不便,远没有周元达快捷。而且周元达爬的是棵枝繁叶茂的松树,他却不太幸运,抱的是棵常见的杉木。昏黑里渐至高处渐有白光穿透枝叶缝间,视力稍复。而针形尖锐的树叶也不时扎刺手掌,若蚊咬般奇痒难受。
他不敢攀到周元达的高度,也依稀可见山林坡野。只听周元达府身道:“少将军,左边是我们穿插走过的山岭小道,应该没什么问题。右边是个斜斜的陡坡,夹着一片山谷对面又是一道山梁,丛林掩隐看不见有山寨屋宇。”姜思齐默然道:“帐房说袁州官府曾数度派兵征剿过盗匪,若能轻易发现贼巢只怕今天不复有我们的事,早为之灭。看来是我小觑了他们,从外打探踩道,由内进退防守,都有其严密组织精心策划。然百密终有一疏,就是守株待兔我也要把他们挖出来。鉴于面积幅广,夜晚视力有限,我们且向前过去看看。”
周元达习惯性应道:“谨遵少将军之令。”向上跳至丈处外另一棵树眺望一阵。姜思齐这次学了个乖,凝目专挑那些阔叶的荷樟枫株等树跳落。朦胧里俩人窜高纵底,这一来可害苦了林中宿鸟,扑愣惊飞,啾啾不巳。
如此跃跃停停,不抱有多大希望却也不舍轻易放弃,哪怕翻遍黑暗中每一个角落。姜思齐横跃过另一棵树端,忽觉拖拽的长枪被东西拌了一下,他只道是藤条什么的也没留意。哪知脚底下“嗖嗖”连声,平地射出了十数枝驽箭。说箭不象箭,暗影重重劲风凌厉,应该是削制尖锐的竹杆成品字形钉在地下。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姜思齐吓得出了身冷汗,这才明白可能是铁枪触发了机关。也真是幸运,若两人还在底下乱撞,说不定早被射成了刺猬。相距丈余的周元达也听到了暗器破空之声,惊慌的问道:“少将军没事吧?”姜思齐定了定神道:“我没事,林中布有机关,贤弟要小心了,尽量往树身高处跃。”
只听哔啵之声,却是周元达盘在树杈上,抽出板斧砍了数段枝条削成尺许长的木棍,操在手里对姜思齐道:“少将军到我这树上来,我来试试还有没有古怪。”姜思齐嗯声中纵跃过去,看准落脚点站立在周元达头顶的另一粗枝上,香气馥荔却是一棵樟树。
周元达拿了段树枝运巧劲旋转抛出,在一棵杉树上一撞又回旋至另一棵树身,飞绕中强有力的被荊棘一阻,蓦地从地面倒竖起两排扇形钉板,飞速对撞对紧咬在了一起。仿佛一对分别已久的情侣,从两端飞奔过来紧紧拥抱不肯分开。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