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灯光照映下,冷不丁身影如鬼魅飘移,尖锐修长的指甲隐隐泛着晶莹的绿光。林正阳心中一凛,知是其指甲用毒药焠炼过,仓猝之间不曾带着兵器,以他辈份之尊也不愿占此便宜,略加迟疑抖开衫袖欲待迎战,斜径里一柄青钢剑刷的刺出揽过了敌招。
仗剑而出的不是别人,正是林正阳的长女林巧音。来人怪异的称她父亲为师叔,又说他姓木,父亲不置可否的态度令她不明所以。如此情形之下她不便询问,只觉这对男女来意不善,被父亲扯退后喑向站在客厅廊边的二妹巧珍打手势取来佩剑,恰好赶上冷不丁的攻击。她使出的这招名叫“银汉迢迢”,乃是父亲所授得自师传的“摩擎剑法”,青光闪闪幻起无数寒星。
本门剑法一露,冷不丁撤招闪开倒不急于进攻,怪眼一翻道:“女娃想必是师叔的高足啰?”林正阳答道:“这是小女巧音,山野村姑没见过世面不识礼数,还请冷护法手下容情。”
他并不叫女儿以师门之礼相见,言下之意自是不认同其一脉相承。阴不散自知身处险境,不欲就此撕破脸皮,当下咯咯笑道:“师叔给奴家养了位这么俊俏水灵的师妹,真是我见犹怜呀。师哥可得怜香惜玉,别伤着了她哟。”冷不丁听出妻子言外之意,但他年过半百,可不想不尴不尬的听这么位年少姑娘称作师兄。林巧音手底不缓,冷不丁轻巧的避开了她的连环数剑。“摩擎剑法”他淫浸了数十年,林巧音的一招一式尽在意料之中,功力悬殊如何伤得到他?
他只所以暂时不予反击,只是想籍此试探木吉对师门剑法领悟的深浅。又过数招,冷不丁暗暗点头,这姑娘按辈份来说算是同辈,但连她父亲都年小于己,隔代所学剑法却中规中矩颇得精髓,欠缺的唯功力火候而已。
林巧音快速的刺出八剑,剑剑凌厉却碰不到来人半片衣角。瞧他的纵跳避退,确似是熟知自己所使剑法的路数,每每被他算准前后之招从容应付。堪堪使到第九招“金针渡劫”,剑锋直指咽喉。冷不丁料定下一招她会使“金风乍展”削向左肩,脚尖一点抢先占定方位,想考较她应变能力。
哪知林巧音心念转动,暗忖道:他们自攀和父亲同一门派,自己所使剑法自是瞒之不过,着着出手便被彼料其先机。论功力修为自己远在其下,既然“摩擎剑法”奈何他不得,我何不改使母亲所授的家传剑法来个出其不意?
她假装依式刺出,剑到中途倏地手腕翻转,剑尖颤动已变为“横断流水”拦腰折去。两般剑法都是她自幼而习心随意转,招数变换之间极为连贯一气呵成。冷不丁疏神之间仓慌变式,右手小姆指指甲被剑尾扫过齐指割断,尚划破些许皮肉。
冷不丁化费了多年的心血,十指连甲用奇卉药物淬炼得坚愈金铁剧毒无比,凭此横扫沛国未逢敌手,把它珍若性命。不料被这林巧音伤却一指,恼怒之下不再容让,左手从腰部掏出一把药锄,搭着剑刃运用沾字诀一带。林巧音陡受一股巨力牵引,脚下站立不稳向前坠去,冷不丁右手尖指乘机往她肩头插落。
林巧音若要完全避开被抓之厄,除非弃剑后跃。可她倔性一起不知凶险不肯弃剑认输,定住身形仍使劲想抽回利剑,原地不动仅左肩微沉。林正阳恐冷不丁伤及爱女长身而出,阴不散怪叫道:“师叔想伸量伸量师侄么?”声发人到,截住了林正阳的去势。眼看冷不丁的毒甲就要插破林巧音的香肩,电光石火间,冷不丁忽觉脑后劲风拂体,不及回身药锄反格盘步绕转,左手那一抓也不得不缩回,回过头却见一虬须汉仗狼牙棒狠狠砸落。
林巧音掌中剑沾力既御,瞥目见是夏侯玄往援,暗加感激乘机剑锋挑转不退反进,配合他双战冷不丁。林正阳被阴不散所阻一时无法突破,喜得夏侯玄出手解了女儿之危,心中一宽拆开阴不散的来招向这边叫道:“他的手爪蕴有剧毒,你们要当心了。”
夏侯玄性情火爆豪迈,遇有打斗从不肯轻易放过。开始还不便喧宾夺主,林家小姐既然出手,更惹得他按耐不住技痒,当下快步取来兵器。他猛而不莽,“百药门”素以玩诡使毒闻名,武林中人谈及色变不敢轻易招惹。夏侯玄听从林正阳的提醒,棒影如风护住全身一招快似一招,欲令对方腾不出手。
剑气棒影此起彼落,配合得虽不尽十分精熟,但却足以自保。林巧音受父亲陶熏,和飞龙师弟也曾致力鼓捣各类毒经异卉,造诣见识已自不凡。她外祖公居为蜀汉五虎上将,传下来的剑艺岂同小可。冷不丁夫妻周身是毒,但师父对这位师叔都颇为忌惮,他们自也不敢冒然施为,以免反受其制。
如此一来冷不丁以一敌二,要想取胜却非三招两式所能决定。林正阳极不愿和冷阴护法树敌,爱女无恙他便飘身退开回归原地监视。阴不散心思慎密,事先打听得檀溪非等闲之地,林府内有姜家军介入高手环伺,师叔既无意结仇,她也不敢冒然发难,旁观夫君出手试探。她们夫妻这次奉师门之命,前往蜀川峨嵋山邀请峨嵋掌门司徒雷,参加“百药门”举办的武林大会。无意中得知蜀汉朝中曾有一位名极一时的圣医国手,形貌特征酷似她们沛国潜逃的师叔木吉,夫妻喜从天降便偷入成都暗加访查。适逢蜀主率国降魏,成都城中一片混乱。
她们夫妻只探听得此人化名林正阳,十多年前离开了蜀国不知所踪。正在一筹莫展,偶听蜀汉大将军姜府中遣散的仆妇谈及,他们少将军举家要投奔千百里外的吴郡林正阳处。她们夫妻一加商量,贪得师祖所传的毒经奇书,决定査证是否属实,不惜路途遥远跟踪姜家一行。
以她夫妻的身法暗中尾随,自可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了。姜思齐等只防着魏兵追袭,出了成都离了蜀境,只道已然安全,哪知会引狼入室?姜思齐心中有愧,既使夏侯玄不抢先出手,他也不可能置身事外。
阴不散料想己方难有胜算,既已确知木师叔的藏身之地,犯不着性命相搏,图日后传讯召集同门大举来攻,逼师叔就范交出毒经。狡兔三窟,若此刻夫妻锋芒太露,师叔再度举家潜逃反为不美。
于是她妖冶的向林正阳道:“本门拟定八月十五日,在沛国益州百丈峰下举行武林大会,诚邀各国门派前往观光洗礼。师叔究属本门长辈,还望屏弃前嫌届时光临以壮声色。此次仓促造访,失礼之处请师叔海涵。师侄回去禀明师尊,恭候大驾。”
她前倨后恭,林正阳料无善茬冷然道:“百药门声震天下,江湖人无不惧仰。你师尊贵为门主,更添居沛国国师权倾朝野。似此权高位重当思高处不胜寒慎图多福,又想闹什幺蛾子祸乱武林?”
阴不散眼光闪烁道:“师叔此言差矣,怎么的也是华氏一脉,我师欲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和武林朋友结交。江湖上门派众多,武功各有长短,然则殊途同归。若能各展所学互相切磋,大家一同印证取长补短,岂不造福武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