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思齐夫妻相逢林巧音姐弟,姜思齐和林巧音原是儿时玩伴,分别之后再未谋面。林巧音此际笑面桃花,窈窕倩影,他怎么也联想不起那位爱使小性哭闹抹鼻的小表妹。林巧音歪着脑袋思索,亦难显表哥往昔的轮廓。廖琼英引着林氏姐弟同至帘前拜见婆婆,黄氏月娥夫人已揭帘而出,仔细辨认着眼前这位婷婷玉立的林家小姐。林巧音随父母离开蜀川之时年方四岁,女大十八变如今哪里还有当年的模样?
林巧音却依稀有点姨娘的影印,拉过弟弟拜倒脚旁道:“姨娘安好,请受甥儿女一拜。”喜得姨夫人泪流满面扶起道:“好好,十多年不见,音儿都成了风韵翩跹的大姑娘啦。这位佳儿是你弟弟么?眉宇间颇有你父青年的影子。”伸臂将她们姐弟揽入怀中。
林巧旭乖巧的应声道:“孩儿常听母亲提及姨娘,今日方得一睹真容,果然和娘亲一样美丽和蔼。”惹得黄月娥破涕为笑道:“我儿小小年纪便舌绽莲花能言善语,和你父母一般机灵嘴巧。”姜怀玉这时也钻出了车厢,周元达抱起他放下车辕。他跑到奶奶身边骨碌碌的只管打量着林巧旭道:“哥哥你好,我是怀玉,你叫什么名字?”稚气的小脸满带兴奋,仿佛很喜欢有这样一位小哥哥,以后可以带领自己玩耍。
一旁的廖琼英噗嗤笑道:“傻儿子,差辈了,你应该管他叫小表叔。”姜怀玉仰着小脑袋不解的道:“有什么区别吗?反正我要跟他玩。”廖琼英解释道:“我们平辈相称他为表弟,等到了小表叔家你得管他父母叫姨公姨婆。”小怀玉咋咋舌头还是牵住了他的衣襟。林巧旭也是好动的小孩心性,有这么位活泼可爱的小玩伴自是乐不可支,高兴的道:“我叫巧旭,只要你不嫌弃我们乡野僻村荒凉,我保管带你找到很多好玩的地方做很多有趣的事情。”小怀玉向往的道:“怎么会?我才不喜欢吵吵闹闹的都市生活呢。我就想在广阔的原野里驰骋,骑马射箭,捕蝶捉鹰。”
雀鸟翻飞,艳阳西移,,一时间大人们都不言语,俱笑盈盈的听着两个小孩童趣横生。项家小厮迅哥儿挨近林巧音道:“小姐,此去还七八十里路程,时间也不早了。”林巧音似才反应过来,忙对诸人道:“姨娘表哥表嫂,我们抓紧赶路,免我父母悬望。”黄氏月娥依言上了骡车,可怀玉羡慕小表叔能够独自骑马,说什么也不肯再闷坐骡车。姜思齐欲要扮演严父的角色训斥,慈母廖琼英已抱起爱子放上了自己的马鞍。
官道路面足可两车并驱,此间小道仅容双马并行了。廖琼英揉着儿子和林巧音并排在前,不疾不徐沿路攀谈。又行驶了五六十里地,路边两山渐更夹拢,溪流小道几乎拥挤在一起。转过一道山弯,眼前竖立了一堵二三丈高的防护墙垛。墙垛横向衔接两山,留有丈许高宽的月形墙门,左边小溪略宽拱门装有铁栏栅。
墙垛上有十多人持枪而立,望到尘土起处纷纷跑下墙阶,不一会排列在墙垛门两边。林巧音马鞭轻指对廖琼英道:“檀溪四面环山,林深峰险,这里是唯一的进出之路。我们村以项氏为首,代代尚武成风,自防自治,鲜与外界接触。”说话之间双马驰近门垛,中间一位魁梧壮汉喜迎道:“林大小姐,接到贵戚了?”
林巧音柳眉上轩冷哼道:“你没长眼睛么,自己不会看?”壮汉吃了瘪却不以为意,仍然恭恭敬敬道:“要不请贵戚休息一会,喝碗茶水再走?”林巧音不耐烦道:“喝你个头,太阳都快落山了,本姑娘得赶回去替姨娘摆接风酒呢。”
乡野村姑言语泼辣大胆,廖琼英略有耳闻。可林家表妹怎么的也是大户出身,何以对来人如此横眉冷对?她哪里知道檀溪几称世处之境,村邻之间从不避讳男女之嫌。林正阳医术高超名声在外,倍受檀溪人的尊崇。更添他家育有三位千金小姐,个个貌美如花,檀溪的青年男子无不梦寐以求成为林家的乘龙快婿。林巧音年已及笄,上门提亲者络绎不绝。偏生她眼光清高,无一令她心动垂青者,青年们心痒难挠,背地里送了她个“俏夜叉”的外号。
这位壮汉名叫项景洪,也算是项氏家族年青一辈的佼佼者,难免不对林巧音暗生情丝。有此见面的机会,怎不竭力巴结讨好?廖琼英不忍他陷于尴尬,抱起粉拳道:“多谢壮士美意,我等确实盼望早一刻相会亲眷,无意逗留。”项景洪是这班人的领队,只觉这位贵妇容光逼人,不敢仰视不敢有失礼数道:“我们这里实是太过简陋,只恐慢待了贵客。改日定至林府拜访,望不嫌弃到寒舍做客。”说完肃手让道。
穿过丈许长的墙垛门,右边有个山洞门大开,却是值守人食住休憩的洞府。少年林巧旭陪着表哥姜思齐走在骡车之后,项景洪自不忘招呼殷勤。林巧旭不若乃姐冷傲,道了声“多谢”。小厮迅哥儿人小鬼大,凑着趣道:“景洪大哥好不害骚,大白日就发春梦。”项景洪作势挥拳欲要揍他,迅哥儿已拍马大笑逃离。
过了墙垛不远,两山距离渐渐拉宽,数里之后眼界豁然开阔,里面竟是个拥有千顷良田的山腹盆地。疏疏落落的房舍一路延伸,有的当道凸立,有的靠山而建,有的临溪而居。落霞满天已见炊烟袅袅,隐有鸡犬相闻,一片安静详和的景象。
走房过舍,无论是在家的主妇孺幼,还是刚从田地荷锄而归的农夫,或者闻声抢出房外观看,或是垂过道旁让路,不时有人呼叫“林大小姐好,林公子好。”当然也有人悄悄议论林大小姐的美貌,林少公子超出他年龄的从容气度,猜测着她家远方来投亲眷的来历,更惊艳那位少妇的端庄高贵,那名男子的气宇轩昂。
接着往右拐进去,远远看到山梁之下有一座气势宏伟的府坻。林巧音向廖琼英道:“表嫂您看,那就是我家。”话音未落,林巧旭从后面赶了上来道:“姐姐你陪着姨娘车驾慢行,我先去报知爹娘迎候。”打马快奔,踏破了黄昏的宁静。
车驾行径府门首,林正阳夫妻巳率了合府家丁仆妇接迎,并噼噼啪啪的放响了炮仗以示隆重。黄氏月娥月桂姐妹自青年之期阔别,再见面时却已近尔暮之年,各自鬓发见白,胸中凄苍拥抱之下不免缀泣出声。
由于国度不同,两家至亲十多年难通音信。蜀汉新亡,纵算林正阳交游广阔,消息也还没这么快传到这么偏僻的山村。幸得飞龙徒儿遣小厮迅哥儿先至报讯,但也只得了个大概。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姐夫姜维乃蜀汉镇国大将军,以身殉国原在他意料之中,还好家属得以幸存。
姜思齐夫妻上前拜见姨父,林正阳亦是即喜且悲眼角泛着泪光道:“去年我听江湖朋友传言,汝父遭佞人误谄,避居剑阁山下屯军沓田修养生息,还道其激流勇退谓之明智,哪知道这么快……蜀汉之亡,实非大将军之过。当年我和项大哥就曾预料蜀汉后主之庸,国难持久,劝汝父引退。奈其誓秉承诸葛丞相遗志,佐汉灭魏统一中原……”姜怀玉从母亲廖琼英背后钻出,学着大人的模样跪拜道:“孩儿怀玉见过姨公。”
林正阳收回感伤的话头,俯身扶起摸着他赞道:“好乖巧的孩儿。”姜思齐引遂过夏侯玄周元达,他们也以后辈之礼参拜。林正阳听说都是将门之后,好生敬重执礼甚恭。黄氏姐妹好不容易止住伤感,林正阳道:“夫人别光顾激动,姐姐一行远来疲劳,快请进屋再叙。”叫过家丁牵过骡车进院卸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