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凡人的世界,能被称为大人物的对象有很多,但在修行界,却只能指代镇山河。
亘古以来,又无数凶兽异族,战力可撼天动地,却无一能长生不死。
直到山主降生,在那座枫红的秋山,初次开坛讲道,因缘际会,引来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又引来几个神隐的儿童。
这个世界,才迎来了人族的黎明。
这些少年中,有当世无敌的业山圣人,有遨游宇宙的玄山道人,有闭门不出的觉教教主,有傻子般的无为道人,也有疯子般的夏君……
他们洗涤玄览,云生孕念,念生育神,神生凝意,意成遨游,游于四谛,谛外成道,道成化山,无一不是可与各族主宰一战,镇压山河的人物。
他们联手镇压各族主宰,以主宰尸骨炼成宝器,将大陆上的异族赶入深海,各自在宝器和长生术中衍生新法,加入自己对人生的体悟,称之为神通。
其中又以业山最为光明正大,玄山最为妙趣无穷,觉山最为神秘莫测,西土最为纷繁复杂。
业山圣人将最残忍的同侪投入山墟之虚,令其永世游荡在黑暗,无法回到人间,但这些残忍的同侪,无时无刻不想回归人间,并在受挫之前就在人间留下无数后手。
听到夏持敬的话,言清儒摸着自己的小腹说道:“我会生下什么?”
夏持敬说道:“初祖只说是一位大人物,至于是哪一位,降生之时会不会对你有所伤害,我不知道。”
言清儒明白了自己对夏家的价值,沉默不语,心中却开始盘算如何杀掉腹中的祸患,如何逃回云京将自己听到的和盘托出。
夏持敬轻易看穿言清儒的意图,说道:“我说过,这不是一个人的意志,是天下大势,你认为言家还站在业山那边吗?”
夏栖叶抓着言清儒的手,说道:“既然他们把这些事情告诉我们,他们已经确信我们无法逃离,且一定会配合他们。”
夏持敬笑道:“小弟果然是聪明人。”
夏栖叶说道:“但我还是想知道你究竟是谁的人?”
夏持敬皱眉:“这已经不是最后一个问题啦,何况这已经不是一个问题。”
夏栖叶说道:“你心在夏家,这是我给你的机会,要知道过程或许很顺利,但结果未必如你们所想。”
夏持敬看了一眼天罚大阵,说道:“举世皆要伐圣,你认为他们会失败?”
夏栖叶说道:“还记得伯父告诉我们的吗?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哪怕夏家的意志自始至终只有一个,也不代表夏家的意志能够抗衡上天的意志。”
夏持敬明白他的意思,说道:“有理,但夏家的意志不会喜欢叛徒。”
夏栖叶说道:“喜不喜欢叛徒是一回事,能不能保全夏家是另一回事,如果初祖他们大获全胜自然最好,夏家会更加强大,叛徒会死;可如果初祖他们输了,以业山之修的宅心仁厚,叛徒会活下来,不至于整个公府都被投进山墟。”
夏持敬大笑道:“你要我做这个叛徒吗?为何不是你?”
夏栖叶说道:“初祖为了我,祭掉了一名长生,又许下代价,换来清儒,无论如何我和清儒都不可能逃得出初祖的掌控,也不可能离开自己的位置。”
夏栖叶话锋一转,说道:“但你不同,你在云京的军部工作过,认识业山八脉的贵胄,又有望长生,你在初祖的布局里只是个传话的人物,根本不足为惧,就是离开也无关紧要。一旦初祖失败,你必定会作为榜样,在业山扶持下,迈入长生,你也许会成为夏家唯一的火种,延续公府。”
夏持敬愤怒道:“这简直是要我去死!”
夏栖叶说道:“将我的话告诉初祖,他老人家一定明白我的意思,而且初祖一定相信,夏家诸脉,数万子弟,一定有心向业山的人,初祖他老人家一定很乐意看到你带走那些叛徒。”
……
……
梅园外,夏持敬走出梅园。
半山先生刚好吃完了冰棍,进入梅园,错身之时,还不忘交代夏持敬,晚上多带些好酒好肉,多带些好看的漫画书。
夏持敬拱手称是,没有登上马车,而是向着十字路口走去。
风中有咸咸的味道,不是海风,而是盐粒。
他知道有一位流浪谛境,代表群山意志,在风都行走,因而看到风中的一粒盐粒,不可避免地联想到这里发生过什么。
奇怪的是,坐在不远处的半山先生对十字路口发生的事情,竟然只字未提。
这意味着什么呢?
夏持敬不愿多想,却不得不多想。
……
……
夏国公府的客房。
夏栖缘正在为卫思冷梳妆打扮,西式的洋装穿在眼镜女孩儿身上十分合适。
“群山之中有许多尖塔,据说那些尖塔曾囚禁过不少西土小国的公主,现在你穿上这身衣服,就和群山的风格十分临近。”
卫思冷看向穿着儿童睡衣的夏栖缘,冷冷道:“那你会像童话里的王子一样,把我从尖塔里救出来吗?”
夏栖缘看着镜子里的卫思冷,双手搭在卫思冷的肩膀上,说道:“抱歉,亲爱的,有时候,为了大家的期望,个人不得不做出一些必要的牺牲,现在我们需要你作为我们和群山联系的第一份礼物。”
夏国公府外。
约瑟夫提着手提箱驻足。
黑色的圆帽和整洁的风衣让他看上去不像个杀手,反而更像个便衣警察或者大学教授。
皮靴踩着台阶,在管事的带领下步入公府,来到那居住了夏家长生的内院之外,静默地等待内部之人的出现。
看门的平二爷放下书卷,对视着这个同在第四谛境的西土人。
或许是因为两者都有文人的气质,平二爷就像看着老朋友一样,分享自己的书卷,平静地讨论其自己对生活的感悟。
“那么您在群山的时候,并没有得到想要的学术环境,反而陷入到了更激烈的派系斗争,群山中的贤者似乎并不允许一个小小的谛境提出自己的想法。”
“没错,所以我作为群山的代理人行走在人间,为群山与人间做各种各样的交易。”
谈话结束。
内院门户打开。
看着夏栖缘手旁的卫思冷,约瑟夫并不意外,他知道,谈判就要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