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生煎包味道不错，你尝尝。”
“嗯，这个酱香榨菜配炸鸡怎么这么好吃，啧啧……”
燕京城外城东城区一条夜市街上，人声喧闹不比白日差几分，家家户户门前灯火高挂，牛小豪坐在一个路边摊不住点头，嘴里塞得满鼓鼓的。
张小花倒是一如既往的沉默。
下午和张小花在城外排队进城后已经夜色初临，好好领略了一番皇城燕京的繁华后，两人又寻了一家客栈安歇，进去后才发现这燕京城客栈的消费极不便宜，询问了一下吃饭价格，更是令人有些头皮发麻，于是便出来四处溜达，找到了这处路边小摊吃晚饭。
关于怎么进宫见皇帝恢复张小花身份这回事，两人已经做过严肃交流，最后两人得出的认为最稳妥的方式便是明日牛小豪去北城京兆衙门试探一番，抖露一些自己知道十年前秋平公主失踪后线索的消息，看看这信息传入宫中后是个什么反应，否则直接大张旗鼓的去皇城外大喊自己是秋平公主，恐怕很难不让皇城侍卫将其当做想攀附北燕皇族想疯了的疯女人拘留处理，甚至逐出燕京都城都有可能。
“喂喂喂！闹大事了！”忽然有个戴着青色布帽的商贩从那边拐角大街冲过来，一屁股重重坐在两桌外的饭桌上，气喘吁吁喝了一口水酒，大声对同桌的同伴两人说道，“刚才宫里有刺客纵火烧了紫阳宫，造成大乱，借机刺杀了天武皇帝梁仁昊！”
“什么？天武帝死了？你怎么知道的？”同桌的商人惊讶问道。
四周吃菜的人都扭头看了过来，小店的老板也是掌勺师傅，此刻正闲着没做菜，第一个凑到那一桌去听新闻。
张小花伸出夹菜的手悬空僵住，嘴里也停下了咀嚼，两眼直直盯着隔壁两桌外。
“多半是死了，我刚刚在那边上厕所出来，碰到几个认识的京兆衙门的差役，他们在说。”带来消息的商贩低头夹菜塞进嘴里，嘟囔着说。
“到底死没有啊？”老板追问。
商贩嘿嘿一笑，一副此事必定在我意料之中的神情道，“龙武卫已经派人从宫里出来开始搜查全城了，城门司也正在加派人手封锁燕京城大大小小几十个城门，京兆衙门那边听说也有了动静……”
“没死。”忽然一个平静的声音打断了那商贩的话，是牛小豪隔壁桌一个青衫布衣中年男子，说话时，他还在哧溜哧溜的吃着辣汤面，鼻尖上溢着微微汗珠，说完这两个字，将碗里最后一片沾着红汤汁的白菜叶塞进嘴里，男子终于啪的放下了手里的筷子，摸出些银子放在桌上，抹了抹嘴，站起身道，“宫内丧钟都没敲响，天武皇帝怎么可能已经死了。”
说完，那布衣男子径直走了。
“喂！你什么意思啊？你不信我的话是吧？”
带来消息的商贩感觉自己被人拆了台，面子上有些挂不住，站起身冲着那个背影嚷嚷道。
老板赶紧给这商贩摁了下去，“冷三爷慢走，有空再来小的这里赏光！”
青衫布衣转过身微微一笑点点头。
“一定，来燕京一年了，就你这里的辣汤面够滋味。”
牛小豪正抬着头看戏，谁知对方转身后目光扫到了自己这里，也不知这冷三爷的眼神是在看自己，还是在看自己背上的剑，幸好这家伙也就目光扫了一下，接着便转身走了。
那先前嚷嚷着站起来的商贩此刻已经坐回到凳子上自顾自拿着筷子使劲往嘴里夹花生米，嘴里发出咔嚓咔嚓噼里啪啦的脆响，仿佛刚才这话他从未说过一般，与他同桌的几个同伴也是一脸尴尬，朝着那转过身来的男子赔笑点头。
牛小豪隔着桌子看见了对方眼神里的怯意。
等那冷三爷走远了，那商贩才贼头鼠脑的扭头瞅了那背影一眼，急忙转头冲着刚刚把自己摁下去的老板压着声音道，“林老板，怎的不早告诉我他就是冷三？”
老板丧下了脸，“我怎么知道你这家伙会不认识冷三爷？”
商贩：“我初到燕京，只闻其名，今天还是头一天看到这人，谁知道他这么不起眼……”
老板转过了身，不想理会这出门在外还这么不识趣的商贩。
“嘿，请问这位老板，我也是今天才初到燕京，敢问刚才这冷三爷是什么来头？”牛小豪好奇问道。
“冷三爷啊……”
这老板如同大部分燕京外城区开店做生意的本地人，也喜欢八卦，当然，只和自己觉得识趣的人八卦，比如牛小豪，这年轻人问话时一脸和善，用的这个请字让自己感觉即使开个路边小店，也并非那么低贱令人招之即来，呼之即去。
人与人之间的互相尊重，在哪个场合都很重要。
说了这四个字，这老板当即笑着坐到了牛小豪这一桌来，噼里啪啦说了起来。
原来这冷三是武道大宗孤刀阁前一年派来燕京城的管事人，据说还是孤刀阁阁主冷无烟的族人，但谁也无法确定这消息是否属实，在天下六国中，孤刀阁名气和权势极大，内部的具体消息封锁得极为严密，据说便是北燕皇宫的天机楼也得不到多少孤刀阁内部的准确信息。
牛小豪听得瞠目结舌，对于孤刀阁终于重新刷新了认识，原来这个武道大派不仅仅是个江湖宗门，其宗派还在天下六国内部署有极多的分舵！掌控着无数商铺生意！
“你知道燕京城内为什么一年四季都有来自悬流国的新鲜水果售卖？
萧皇后最喜欢的南疆熏香倒尾七夜又是从哪里拿货的？
孤刀阁专门做这种底层生意的，阁中门徒遍及六国，这么多年来，六国之间一直边境纠纷，互相隔离，朝堂之间少有往来，孤刀阁就是六国之间唯一的纽带桥梁啊！
知道为什么那么多底层贱民最爱跟着孤刀阁干嘛？因为他们不是正统修仙道门，他们不追求什么修行长生，日子过得并不枯燥，也不看你身体资质，只要你恪守本分，舍得卖力做事情，一辈子几十年，日子总会过得不差！
东山书院，中土仙阁，那些神通大能们，能敕神遣鬼，降妖除魔，长生千百年都极可能，但是我敢打赌，他们的日子，一定过得没有孤刀阁的那般有人情味，那般自由自在。
最要紧的是，这孤刀阁的上层和下层之间并没有地位悬殊的差异，阁主对大家都是一视同仁，不像现如今整个天下的大势，王公贵族这些社人们，骄傲得很呐，他们干什么都认为自己比贱民高出一大截，比如咱们北燕的赤虎军，黑铁军，招人时从来都是社人子弟优先，而且军中统领阶层，无论大小职位，你去打听打听，绝对没有一个贱民身份的底层人能担任！但孤刀阁可不在乎什么社人和贱民！”
牛小豪听得瞠目结舌，“这是为什么？一个这么大的武道宗门，在天底下坐着这么大的生意，还没有权力等级差异？”
“我说的是社会地位，不是权力等级差异！孤刀阁要做到统一，令行禁止，权力上肯定有区别，但是孤刀阁中可没什么人敢滥用自己手中的权利！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孤刀阁的宗旨就是追求公平正义啊！这你还年轻，对这些没什么体会，你在燕京混几年，就能看明白这些天下大事了！
所以孤刀阁才在天底下六国中几百年来都能做到这么吃得开，底层的贱民都喜欢跟着他们干啊！能体体面面做生意吃饱饭，条件符合的还有武道功法传授，出了什么事，只要你占着理，背后可是整个孤刀阁都会帮着你！谁不愿意啊！
……”
这老板很健谈，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牛小豪就细细听着，挑一些重要的信息记下来，一边的张小花早就放下了筷子，望着西边内城的皇宫方向一言不发，那边的天空上有一朵淡黄色的云彩。
是大火燃烧着照亮天际的火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