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小豪从石岸上站起，尽量摆出一副世外高人竟然被你这小蛟识破后不怒自威的姿态，顺便捡起那只酒葫芦，咕咚咕咚仰头灌完，当着这拱着两只爪子的蛟龙的面。
“呵呵，你这小蛟反应够快嘛，北燕酒淡，我本都已经打算拿你来泡酒了！”
黑水河里，蛟龙的身子猛地一抖，拜服得更深，“大……大仙饶命！”
“你可知罪？！”
牛小豪口里正经呵斥，问罪蛟龙，实际上心里战战兢兢，自己真有通天本事还好，可惜如今只得做个神棍来诓对方，简直如履薄冰，稍有一句话说错，稍有怯意露出，今天就得死无全尸……
“知罪！知罪！”
“何罪？”
“小蛟不该冒犯大仙……”
“嗯？还在冥顽不灵？本仙陆地金仙之躯今天便是站在这里让你冒犯，你又能奈我何如？！你竟然不知自己欺诈汉江城无辜百姓，生吃活人，骗取活人祭祀，民众信仰，盗窃香火天道之罪？！”
柳树下，三位行侠仗义的修仙客连连点头。
庙祠里，无数百姓同时叹息。
“这……这……人神鬼怪仙妖佛，世间万物，修行之法皆不相同，我这也是为了修行啊，就犹如凡世人族利用引灵石提升境界道行这般，大仙……”
牛小豪不给对方狡辩的机会，咄咄逼人的气势打断呵斥道，“哼！好一个世间万物，修行之法皆不相同，你可知道，人神鬼怪仙妖佛，一念执着便是魔！你若执着于利用瞒天过海之法来成就一方伪神，不愿牺牲努力与岁月去换取道行，那便是魔！你好好抬头看一看天穹上那蓄势待发的闪电惊雷！便是上天也容不得你这等妖魔行径！”
蛟龙抬头看了看天穹，呐呐道，“我还以为这乌云和闪电是随我出来的，原来上苍真的容不下我蛟鸣山的族众么，蛟鸣山顶，终年便是这等可怖景象……”
牛小豪听得心头一惊，擦，说错话了？！
云从龙，搞不好这乌云闪电真是这家伙露头时自行汇聚的！并没有什么天道惩罚？难道一年前过龙岭上那闪电只是个意外？幸好这家伙自己好像也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刚刚这家伙说什么，说它蛟鸣山族众？蛟鸣山不是道典《魔族志》中所记载的十万大荒山之首，魔族的根源母地么？
“你来自蛟鸣山？”
河水里的蛟龙似乎有些羞愧，不好意思自报家门，“不瞒大仙，小蛟十几年前因为和父王于修行之道上多有分歧，便偷偷从蛟鸣山逃了出来，沿着天下江湖，偷偷溜到了此处……”
牛小豪听得瞠目结舌，父王？擦！这家伙来头不小啊！还是魔道王族一脉的？后面的龌龊事蛟龙念想着大家都已经知道了，便吞吞吐吐没好意思再说完，接着赶紧转而道，“大仙明鉴！小蛟并非没有靠努力修行来提升道行，只是奈何……”
“奈何《诡目书》获得不全，修行一道后继无力，所以才想出瞒天过海，骗取百姓香火和活人祭祀来提升修为这个方法？”牛小豪打断对方道。
蛟龙一顿，睁大了眼睛看着牛小豪，再次俯身一躬，“大仙果真乃神人！如何得知我修行过《诡目书》？”
牛小豪暗中终于舒了一口气，蛟龙这一躬身服服帖帖，眼皮再没抬起，看来是完完全全被他忽悠得相信了他陆地金仙的身份了！
“我自有仙法知你修为。”牛小豪故弄玄虚，卖了个关子，以增加在蛟龙心底的神秘感，接着随口风轻云淡的朗诵了几句《诡目书》中开篇的法诀，听得河里的黑蛟连连点头称是，确实如此，再转而念几句第二篇，第三篇的法诀，蛟龙听得欣喜若狂，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诡目书》一共十七卷，二百八十篇，你这小蛟也算可怜，竟然只习得了第一篇，可惜，可惜。”牛小豪故作叹息的摇一摇头，再仰头把葫芦里的最后一滴酒喝完了。
黑水河里，缺牙的蛟龙顿时对着牛小豪拱爪磕拜不已，乞求赐书。
庙祠里的群众眼见蛟龙已经被高人降服，纷纷走了出来，靠近张望，想去瞧那河里庞然大物的全貌，去瞧那仙风道骨却衣衫破烂的陆地金仙是何模样。
“还请大仙同情小蛟，赐书于我！”蛟龙做出弱小可怜之状，虔诚乞求。
牛小豪连连摆手拒绝，“此书如此多卷多篇，难道要本仙留在此处天天背书给你听？简直痴心妄想！”
“小蛟愿意拜仙长为师，日日伴身于仙师身侧，聆听教诲！”
牛小豪怦然心动，呵呵，前世那些家伙喜欢撸猫撸狗，自己倒好，今后没事可以撸蛟龙？
“不可不可！你这孽障倘若冥顽不灵，可得给本仙平添烦恼！”
牛小豪继续拒绝，说完，手里再举起那葫芦往嘴里倒酒，却忘了葫芦早已经被喝空了。
“仙师放心！小蛟绝对听从仙师教诲，不敢再祸害人族无辜百姓……”
“对啊！对啊！仙师你就收了它为徒吧！”身后庙祠前簇拥着的百姓顿时也开始远远的起哄起来，首府大人赫然也在其列，张小花正在人群后拼命要往岸边挤过来看。
牛小豪自然知道这些家伙打的是什么主意，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自己带走，今后他们这黑水河也就安宁了，不用提心吊胆担忧恶龙再出没作祟。
但同时，这也正好给了牛小豪一个台阶下，他略微沉吟，做出一副有所考虑的模样，“你果真敢保证？可本仙要如何信得过你？”
蛟龙略微思索，连柄带鞘张口吐出一柄寒霜宝剑来叼着递到牛小豪手上，“这是我父王传给我的吞龙宝剑，小蛟在此赠与仙师，聊表诚意，日后小蛟倘若胆敢违逆仙师意愿，祸害苍生，尽管以此剑斩首小蛟！”
牛小豪拎着古意甚浓，剑鞘乌黑的宝剑看了看，寒意迫人，知道必定不是凡物，当即笑道，“你这小蛟还算有些诚意，看在你也是因修行一道所困所误，又是初犯的份上，那我今日便顺应民意，收你为徒，可能幻化人形随我左右？”
身后人群开始沸腾鼓掌，一片欢喜。
蛟龙先是一副欣喜如狂的样子，可接着便愁眉苦脸，吞吞吐吐不好意思道，“回复仙师，我……我一出了蛟鸣山，便因为道行不足，无法幻化人形。”
牛小豪皱了皱眉，忽然看到手上的酒葫芦，“幻化大小？”
“这个可以！这个可以！”
啵！
牛小豪扒开塞子，示意道，“进来！”
河面上蛟龙拧身，黑光闪过，瞬间消失不见，只剩下河水在荡悠，牛小豪却感觉手里的葫芦顿时重了几分，低头看去，一条小泥鳅大小的黑影正在葫芦里盘旋飞动。
“好好在里面待着，用心修行！待我有空了就传你一篇《诡目书》的法诀！”
牛小豪对着葫芦嘴朝里面喊道，声音在葫芦里嗡嗡的回荡。
葫芦里，幽幽的声音随即响起回复，“遵仙师谕命！”
重新盖好塞子。
呼！
长长舒一口气，背上衣服湿漉漉的贴着身子，也不知是河水还是冷汗，用手里长剑杵着石板，一瘸一跛的转身缓缓朝庙祠走去，目光在人群里搜索张小花的身影。
那边官道上躲远了的人群也早已围聚到了这里来看热闹，此刻却在齐齐的仰头看着天空，乌云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滚雷也已不见，河面上雾障全无。
“拜谢大仙大恩大德，大慈大悲！”
人群忽然齐齐跪下，朝着一瘸一拐缓缓走来的牛小豪拜倒。
那边柳树下，三位长风谷的修仙客也在拱手躬身，朝着这方。
牛小豪愣了愣，拘谨的微微一笑，躬身回礼，尽量保持着刚刚用性命作赌注换来的高人形象。
“张小花！”接着，他朝着人群喊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