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秋
“砰”,巨大的高压锅落地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母亲的怒吼:“饭菜放在桌子上面,你们难道不会自己去盛来吃吗?还要我像请客人一样三请四请的才来吃午饭吗?说什么我把做好的饭菜藏起来不让你们吃,我是这种人吗。。。”
奶奶也不甘示弱:“你个斗荡(方言里面主动送上门的意思)来的女人,这么虐待我们老人家,还有天理吗。。。”
哪一头都是呼天抢地,又是哭又是喊,似乎是要比谁的嗓门大。彼时的我才两岁,瑟瑟的躲在客厅的门口,看着失去理智的亲人,还有天井处的一片狼藉。摔碎的碗碟,凌乱的筷子,还有变形的高压锅。
这是一场长期的战争。大概从我降生开始就埋下了种子,妹妹的降生让这场战争白热化了。
母亲和父亲是同一个小县城的人,在广东打工的时候认识的。那时候在县城里面还大部分婚姻还是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母亲是小学毕业,父亲是高中毕业,两人的思想在当时都有点新潮,也崇尚自由恋爱。
母亲有6兄妹,四个姐姐,一个哥哥。外婆之前是个大家闺秀,规矩极其严格。兄弟姐妹六个人都被送去上学,在那个贫穷的年代,这是巨大的压力,但是外婆从未想过放弃,母亲和几个兄妹都是读到自己不想读书才出来打工的。外公早年得了痨病,在母亲十岁的时候就撒手人寰。一众兄弟姐妹也算是读书明理,或出去创业,或在家辛勤养殖,总算在舅舅的长子出生之时过上了不错的生活。当时代表富裕的大块头黑白电视机,二八大杠,缝纫机,收音机等,外婆家里一应俱全。因外婆只得了舅舅一个儿子,所以也不存在分家,姐妹们嫁出去了就只有节日的时候回去看望老母亲和舅兄,一家人过得也算和睦富足。
母亲作为家里最小的女儿,在婚姻的选择上比兄妹们有了更大的自主权。当母亲跟兄长提出要结婚的时候,家里的所有亲戚都出去打探消息了。据说母亲长姐的老公,也就是我大姨夫,还特意跑到父亲的老家打听。他回去有点担忧的和母亲说:“那地方太穷了,比十年前的我们这还穷!男方的母亲据说是十里八方挺不好惹的人~你嫁过去怕是不好过日子呀”但那时母亲只是信心十足的回答:“我要嫁的是她儿子,又不是她。再加上他儿子有修车的手艺,我们还愁过不好日子吗?”
亲人们的反对丝毫没有撼动母亲要嫁给父亲的决心。在母亲的坚持下,刚谈了半年恋爱的父母在九四年扯了证。考虑到父亲的家境和父母婚后的日子,彩礼也只是象征性的收了一两千,倒是陪嫁相当丰富。大婚那日,舅妈恨铁不成钢的说:“彩礼才收那么一点,还没嫁过去就替男方心疼,以后可怎么在男方家里立足啊?”就这样,母亲满怀憧憬的嫁了。。。
父亲的家里,比起母亲家里,可以说是寒酸了。据说原来也是地主之家,斗地主结束后便一蹶不振。一家五六口人蜗居在几间瓦房里,母亲带来的陪嫁改善了生活。父亲排行第三,上有一哥哥和姐姐,下有一弟弟。母亲待人极好,人也勤快。嫁过来半年,孝顺的名声就已经传遍了十里八乡。虽然父母婚后依然在广东打工,但是母亲经常从广东托人带东西回来给爷爷奶奶。有时是衣物鞋袜,有时是糖果食物,有时就直接是汇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