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琦冷眼相看,方狱官领着众狱卒一字排开垂首站立大气都不敢出,审了这些日子他们连半句有用的都没有审出来,如今陈琦亲自来便说明陈重敬对此事极为不满,方狱官讪笑着打破沉默:“陈大人亲自来,这事定会有个结果。”说罢见陈琦阴着脸不说话,干笑两声,转头对着身后的狱卒厉声呵斥:“还站着做什么,接着审啊!”
众狱卒答应一声,转身要走,陈琦冷冷道:“慢着,先将焦作焦大人同王家少爷带来。”
“是。”有人答应一声去了,不时王润澜和焦作被带了过来,陈琦起身让座,焦作一头雾水,可见陈琦面色知道他不安好心,死不肯坐,身后狱卒合力使他二人绑在一条长凳上。陈琦见他二人挣扎不已,笑道:“二位不及,等会坐不住的时候再挣扎不迟。”
说罢,狱卒一次带了焦王两家人站在他们面前,陈琦指着地上一一摆开的刑具似笑非笑道:“今日你们决定他们该用什么刑,想必焦大人对这些东西不陌生,那就由焦大人开始。”说罢转身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冷眼旁观,站在焦作背后的狱卒一把将焦作提起,扯着他往前走了几步,因被绑着双脚焦作来不及站稳狱卒一松手他一个踉跄摔倒在刑具面前,方狱官一脚踩在焦作背上狠狠道:“焦大人眼花,趴着才能看清。”说罢抬头看了一眼方才押着焦作的狱卒一眼,那狱卒会意弯腰提着焦作的衣领拖着他在那些刑具面前过了个来回。
笞杖、枷锁、手杻、脚镣、夹棍、拶指、压膝、问板,各个都会要人命,焦作趴在地上抬头注视着站在他面前的妻儿,妻儿皆惊惧的往后退了半步,若无意外长子明年开春就可取亲,次子也可一试春闱,如今却因他落得如此下场,他羞愧难当,一头磕在地上磕晕了过去。众人惊呼一声,随即哭成一片。
王润澜想要起身无奈被绳索所困,他转头看着陈琦道:“少公子好手段。”陈琦抱拳谦让:“哪里哪里,说起手段在下跟王少爷比还差的很远。”王润澜哂笑一声:“他们都是妇孺,陈公子依他们性命相要挟,不知此事传出去陈大人的脸面可还保得住。”陈琦不以为然:“王少爷如今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的处境吧,至于大人的脸面大人自然会顾。”陈琦转头沉呵一声:“行刑!”焦君善原本有伤如今一听行刑二字吓得半死,两腿发抖扯着母亲的衣袖恳求道:“母亲这罪我们认了吧,认了无非一死,孩儿宁可死也不愿再受这些屈辱。”焦氏见自己孩子满身是伤,眼泪止不住的掉,许久她艰难的点点头:“我们认。”陈琦一喜,当即让人端了纸笔过来,焦君善颤抖着双手提笔写字。王润澜沉默着闭上眼睛,他不能替谁决定生死,小铃铛哭闹着大喊:“爹爹救我,我不想死。”
林碧霄心中凄然,最后她还是死在了这里,既然如此他何必救她出来,她将凌轩布庄及院子都押了出去,算算日子只怕它们也将不保,季叔一家该何去何存,母亲他们以后再无依靠,她到底年轻气盛,高估了自己,低估了浮世。
众人都低头看着焦君善,如今他一笔便决定了众人的生死,焦君善手抖的厉害,落在纸上的字已不成型,陈琦气急,一脚踢掉他手里的笔,转头看向方狱官道:“重新拿纸过来。”
王老夫人在焦美莲的搀扶下哆哆嗦嗦上前一步,她面容憔悴、衣裳褴褛,可看着众人的眼中却不含半点畏惧,“这罪我们不能认,若是认了,牵连的不止我们两家,还有焦王两家的宗室旁支。”
焦君善突然失控,仰天大笑:“天要灭我们焦家。”陈琦上去一脚踹在焦君善胸口上,焦君善毫无防备,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胸口大口喘气,见他如此认仍不解气,飞起一脚踢在了王老夫人的胸膛上,这一脚来的突然,众人没有丝毫防备,王老夫人闷哼一声倒在了地上,嘴角有丝丝血迹。王润澜愤恨难抑,猛向前一扑却被身后的狱卒一把摁住,陈琦轻蔑一笑:“王少爷还是留点力气的好。”
陈琦打量众人一眼,最终将目光落在了小铃铛身上,小铃铛见他看向自己不觉往焦美莲身后躲去,焦美莲察觉抬头大惊失色。陈琦抬手一指小铃铛道:“就她。”焦美莲闻言扑通跪在了陈琦面色磕头道:“请大人高抬贵手。”
陈琦不为所动,狱卒得令前来拉扯,焦美莲死死抱住小铃铛哭喊道:“少爷,认了吧。”小铃铛吓得尖声痛哭。王润澜被人死死摁住动弹不得,他双目赤红已是利箭诛心,即使他认又落得什么下场,终是一死也难洗脱的污名。
门口一阵喧哗,陈琦回头见是巡抚吴存礼款步而来,他慌忙行礼道:“不知巡抚大人前来,小的有失远迎,还请大人赎罪。”众狱卒一愣随即行礼。
吴存礼抬抬手道:“都起来吧,我前几日听说贺子兰死因有疑,今日得空特来瞧瞧,你们这是?”吴存礼扫了众人一眼,抬头问陈琦。
陈琦面色疑虑,见吴存礼问又不好不答,半天吞吞吐吐道:“回大人,我们在审犯人。”
吴存礼看着陈琦笑道:“我看得见,你来说.”吴存礼将目光投向方狱官,那方狱官一时没了主意,偷瞄一眼陈琦,陈琦冲他微微摇了摇头,方狱官会意张嘴就来:“这种地方污秽不堪,还请大人移步细说。”吴存礼轻咳一声,吴康上前给了方狱官一个耳光:“答非所问!”
方狱官捂着脸不敢做声,吴存礼弹了弹褂子上的浮灰,道:“说。”
方狱官只得将事情说了一遍,吴存礼还未来的及说话,王老夫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控诉道:“知府大人不查实情,妄图屈打成招,焦王两家对朝廷忠心耿耿,怎会生出谋逆之心,况且焦大人为官多年若真想谋反又怎会如此大意,将那罪书放在如此醒目的地方等着让人抓住把柄置自己于死地,此事种种蹊跷还请大人主持公道,还我们一个清白。”王老夫人说罢,焦王两家众人跪了一地。
吴存礼抬头看着陈琦道:“陈大人心急了些,蔺大人若是知道这证据是陈大人用这种手段得来的,只怕心中疑惑更甚从前了吧。”
陈琦闻言一惊,半晌才道:“多谢大人提醒,小的回去定将此言转告我们大人。”
吴存礼瞥了一眼陈琦,淡淡回了句:“不用。”说罢转身走了。
陈琦不敢当误,在吴存礼离开后急急去将此事告诉陈重敬。
焦王两家有了短暂的重逢,众人看局势有变,心中都隐隐有了期望,连方狱官讲话的语气都软了三分,还未来得及说话各自就被押回了牢房。王润澜坐在阴影里,目光微凝,若不是王老夫人跪地诉求,他竟没有发现王老夫人十指结满血痂,他扫视众人除了小铃铛其他人都将自己的双手藏在衣袖之中,他无法探知可刻意隐瞒岂不是给了他答案,她们瞒他无非是想让他心里好受一些,可他猛然发现自己无能到如此地步。
正所谓:机关算尽,反误了卿卿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