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一张浮雕莲花的六曲屏风后面放着一张书、一把椅子、椅子后面是延伸至两侧的一排书架,王润澜的脸在袅袅缭绕的烟雾沉的如同这九月的天气‘九月节、露气寒冷,将凝结也’
小酒儿看着王润澜暗暗吸了一口气迟疑道:“黄掌柜秋后问斩,少爷快想想办法吧。”
王润澜微一怔,沉吟片刻,道:“你可去见过黄掌柜了,他怎么说?”
“他什么也不肯说,躺在草窝里连眼睛都不愿睁一睁,我私下里问看押的狱卒,可使了刑,那狱卒摇头道一刑未施,前日他儿子来瞧过他后他便招了,我自作主张去见了黄家小儿,他见是我喊着要打杀我,听他话里的意思那黄掌柜被辞了回家,心里不甘想着将功补过,日日去辰丰门口守着想钻空子打听情况,一来二去盯上了辰丰钱庄的小斯罗宁,拿了银子去买他嘴里的话,谁知那罗宁是个见钱眼开的东西,一味的从他手里索取银子,话却说不上几句,那日他再去找他,却是一句话也问不出来,愤懑难平他才下了杀手。”小酒儿一口气将话说完,看着王润澜铁青的脸色,恨不能将那黄掌柜一掌打死,王家生意日渐兴隆,可在这节骨眼上衙门却贴了告示将罗宁之死说了个详细,如今江宁府人人都说他王家人情凉薄,害苦了黄罗两家。
王润澜将目光投向远处,他素日与知府陈重敬交往甚密,按着往常这事他一早就该得到消息,可如今告示出来他才得知,这几日此事已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王家生意冷淡,竟到了人人唾弃的地步,王润澜心里明白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流言不止对王家来说便是致命的打击,陈重敬哪里他不得不虑,看来此事拖不得了,要是走漏了风声,王家便会陷入困局,以他一人之力怎可对抗。
掌柜认罪服法,定于秋后问斩。消息一出王家便站在了舆论的风口浪尖上任人口舌,出于对弱者的同情王家钱庄因黄掌柜一事生意下滑严重,知府出了告示,口口相传早已变了味,黄掌柜执掌王家钱庄多年,突然被辞众人议论纷纷,都说王家忘恩负义、过河拆桥。王润澜私下里见过黄掌柜的家眷,他们不趁火打劫却也埋怨颇深,若非王润澜决绝他家老爷又怎会出此下策、任人宰割最终愤怒战胜心智,惹来杀身之祸。王润澜站在牢房门口略微有些迟疑,他还是决定亲自来见一见黄掌柜。狱卒打开牢门,王润澜弯腰进去,黄掌柜侧卧在一张粗布棉褥上,听见有动静缓缓回头看了过来,见是王润澜冷笑一声转过头冷声问:“这地方脏,少爷还是请回吧。”
王润澜也不在意,坐在一处破旧不堪的矮凳上看着黄掌柜问:“罗宁到底是不是你杀的?”
黄掌柜沉默片刻突然朗声笑道:“到底是为这件事来的,那人是我杀得不错,杀人偿命,我还他就是。”
王润澜一怔,这结果在他的意料之中,可黄家众人对于即将到来的死亡的淡然却在他的意料之外,他静坐良久缓缓开口:“命是你自己的,望你好好珍惜,有我能帮你的地方你尽管开口,若我能做到定不会推辞。”
黄掌柜起身,半靠在墙上,看着王润澜道:“我已与王家没有半点关系,少爷不必为此奔劳。”
王润澜面若寒霜,盯着黄掌柜那双空洞的眼睛道:“若你身上的伤口感染溃烂,你会怎么做,是袖手旁观任其发展最终病入骨髓无药可医呢还是愿意及时就医剃腐生肌好好活着呢,黄掌柜是聪明人,怎会不知王家的病症在哪里,我执刀去腐只为活着,话已至此,黄掌柜若有怨恨还需你自己开解。”说罢要走,黄掌柜呆靠在墙上垂丧着脑袋,他是恨极了王润澜的,他原本乃王家钱庄的一个小斯,后得已故老爷的赏识当上了钱庄掌事,这一当就是二十几年,可王润澜一句话就将他打发了回来,像是扔掉一只破鞋一样毫不在意,他心中不满日日去辰丰钱庄守着,他想要知道关于辰丰的一切,他要让王润澜恭恭敬敬的请他回来,可他错在结识了罗宁,一个贪得无厌的卑鄙小人,他将家里积蓄都拿来供他玩乐,可谁知他对辰丰却一知半解,怒火中烧的他将酒醉的罗宁勒死在路上,可他没想到的是此事被前来寻他的幼子黄文撞见,他落魄逃走后黄文怕事情败露颤抖着双手将罗宁的尸体丢到了秦淮河里想毁尸灭迹,可他忘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那日雨大一个落魄乞丐半缩在墙角躲雨,将这一切看的真切,那日看见衙役黄文吓得不轻瑟缩在角落里大气都不敢出,他虽年轻可也不至于此,入狱后黄文神色慌张的来找他将此事哭诉给他,他已过半百,可黄文恰值弱冠之年,看着一脸惊恐的儿子他只得认罪,让官府就此收手,王润澜想要推翻此事他又怎会如了他的意将自己的孩子拉进这人间地狱。看着王润澜离去的背影黄掌柜凄然一笑,一场繁华一场梦,一场欢喜一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