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润澜心烦意乱,昨日他得知辰丰钱在异地拥有多家分号,裴成只是江宁府的掌柜之一,至于他们的东家没人知道。小酒儿面露难色,对于这样的结果他显得心有余而力不足,王家在异地的分号广且时间长,根基稳,对于时间不长的辰丰来说足以致命,可事情恰恰相反,他们甚至连真正的对手是谁都摸不清楚,别说正面迎击了。
王润澜此时要做的就是摸清对手,重整产业,王家生意看似不错,实则内部溃烂,店铺掌柜多是老人,而手下伙计又多是掌柜的远近亲戚,这样一来不管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只要托了关系便有了活计,伙计懒散怠慢,掌柜包庇纵容,长此以往竟毫无规矩可言,伙计眼里只有掌柜,掌柜被伙计巴结奉承已觉自己便是主子,表面上臣服于王润澜,私底下却满心的不服气,觉得没有自己的付出怎会有王家的今天,居功自傲已是常态。
王宅花厅,众掌柜看着王润澜不发一言不发不免有些恼怒,在他们眼里王润澜不过是只纸老虎,拿捏不得,却也不足为惧,王氏布庄的掌柜憋不住,清了清嗓子问:“不知少爷急急将我们召来是为何事?”王润澜瞥他一眼,唇边淡淡浮起了一丝笑意:“让各位掌柜久等了,按着原来的规矩这账一月交一次,可我这大半年都不曾见过各位的账,今个特意约了诸位来讲讲规矩。”
石掌柜瞬间拉了脸,左右看了一眼,见众人都不啃声,深知枪打出头鸟,缩了缩脖子没出声,王润澜也不急,低着头把玩着手里的玉珏沉默不语,众掌柜直直站了一个时辰,各个站得腰酸背痛,石掌柜堆了笑道:“少爷要查账,那是应该的,这些日子店里不得闲,你瞧我们也老糊涂了,竟忘了来交账,还请少爷莫要怪罪,这账我们明日就送来。”
王润澜收敛了笑容,抬头看着石掌柜道:“既然石掌柜觉得自己老了胜任不了现在的工作,那我准许你回家颐养天年。”
石掌柜青着脸色,沉声道:“少爷这玩笑可开不得。”
王润澜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我从不开这种玩笑。”说罢冲站在一旁的小酒儿道:“传话下去,布庄里所有伙计即可遣散。”
石掌柜这才如梦初醒,知道王润澜是动了真格的,他要杀鸡儆猴,以儆效尤,想到自己是跟着王家老爷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如今王家财大气粗竟这样对他,心中怒气腾升,厉声说道:“少爷别小瞧了我们,我替王家经营布庄已有三十多年,少爷贸然行事,可知是要承担后果的。”
王润澜全不在意,他在动手之前已将各个店铺的主要客户通通捋了一遍,在这关键时刻若是没有万全的把握他又怎会贸然行事。他点了点头笑道:“不劳掌柜费心。”说罢抬头看着众人问:“还有谁觉得自己年岁已大力不从心了,现在就可以提出来,诸位的晚年生活可不能因为王家的生意给耽搁了。”
众人都垂首而立,未敢回答,王润澜等了片刻,道:“每月初一,按时交账,从今日起各商铺招伙计记得来通知我一声,大家可有异议?”众人吃惊不小,除了石掌柜都应了声是,从王家出来,也未敢多议论匆匆散了,只石掌柜愤懑不已,回到布庄就见小酒儿已在等他,各伙计都立在门口一脸茫然,见他进来不觉欣喜万分,小酒儿行礼道:“石掌柜头晕的可好些了?”不等石掌柜回答接着说道:“少爷担心掌柜身体,特许掌柜回家静养,这布庄的生意是一年不如一年,少爷怕伙计们跟着受累,也许了他们另寻前程,这是少爷的一点心意,劳烦掌柜的给诸位兄弟分一分。”小酒儿将钱袋子交给石掌柜,往里走了几步,站在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身旁道:“这是新来的齐掌柜,烦请石掌柜同他交接一下布庄的相关事宜。”
石掌柜冷哼一声,将账簿啪一声甩在台子上,道:“齐掌柜自己看吧。”说罢领了伙计走了。小酒儿看齐掌柜一眼,无所谓的笑了笑道:“往后还请掌柜多费点心。”将布庄交给齐掌柜后小酒儿拿着账本回来交差。
林碧霄看着桌子上的十一两银子发呆,她必须尽快着手将布庄开起来,她需要一个懂内行的人来替她打理,左思右想觉得季叔是不二人选,当即去找季叔征得他的同意后她才去找顺毓想从他那里将季叔的契约弄到手,能打动林顺毓的估计只有一个钱字,可她只有面前的十一两,她还指着这十一两银子去翻本呢,看天色尚早恐怕林顺毓还在赌场玩的尽兴,择日不如撞日那便是今日,不过她需要一个帮手,抬头见盼春打盹她笑眯眯的上前道:“我需要两套小斯的衣服。”
盼春打个哈欠,摇头道:“我困得要死,要睡一会儿。”
林碧霄附在盼春耳畔轻声说道:“你睡吧,我要出去买糖糕了,糖糕哦。”
盼春一个激灵站起来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道:“我去找衣裳。”
林碧霄揣了银子,两人来到林顺毓以前常来的赌场守株待兔,盼春见她不是来买糖糕的知道上了她的当,满脸失望的看着林碧霄问:“糖糕是诱饵?”
林碧霄也不瞒她,指了指不远处道:“我等着钓大鱼呢。”说话间就见林顺毓被人架着扔了出来,林碧霄用胳膊肘撞了撞盼春悄声道:“大鱼来了。”
“这不是林家公子,你大哥哥吗?”盼春一脸糊涂。
“等会不管我说什么你都要拦着我,结果就看今天咱们演的这出戏了。”林碧霄快步向前被刚要爬起来的林顺毓绊了个踉跄,等她站稳脚跟回头惊讶道:“大哥怎么是你?”
林顺毓拍了拍身上的灰土,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顿时大喜凑上前来笑道:“妹妹可带了银子,今个我手气不错就是带的银子不够,妹妹借哥哥点,哥哥去回回本也好啊。”
“不行。”林碧霄一口回绝,“我正要去看顺安,顺便给父亲和太太请安,你说要是我一不小心将你赌博的事说漏嘴那太太会不会打断你的腿。”
林顺毓恶狠狠的瞪她一眼,不悦道:“妹妹不帮忙也就罢了,又何必多事呢。”
“也是,不知季叔可好些了?”林碧霄漫不经心的问道。
林顺毓冷哼一声,极为不满的看了她一眼,道:“要不是那个老不死的要逞强送货,我林家又怎会遭匪,如今伤好了些居然舔着脸自己回到织坊干活来了,这几天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尽干些错事。”
林碧霄思忖片刻,担忧的看着林顺毓道:“难不成林家遭匪与他有关,如今事事与他有牵扯,不妨报了官也好查个清楚。”
林顺毓一听报官面色一僵随即反应过来笑着说道:“我就说说气话,他打小跟着父亲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何必将事情做绝让人戳脊梁骨呢。”
“我原也是这么想的,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他是林家的老人,多年来在织坊到是树了不少威信,除了父亲便是他在拿事,如今父亲病重,他别动了不该有心思。”林碧霄一副尖酸刻薄的样子,林顺毓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他诧异的盯着林碧霄皮笑肉不笑道:“妹妹到是转了性子了。”
林碧霄笑了笑道:“人总是要长大的,再怎么说我也是林家的女儿,自然要为林家考虑。”说罢意味深长的看了跟在身后的盼春一眼,盼春会意提醒道:“小姐说的哪里的话,你如今已是王家的人了,自古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母家的事还是少管的好。”
林碧霄叹了口气,道:“盼春说的是,我还是不管的好,你身为大哥又在掌家,还是多个心眼的好。”
听她如此一说林顺毓倒也多了份疑心,这段时日季叔虽多做错事,可底下的人却多有包庇拥护之意,看来是他大意了,季叔年迈留着也是吃白饭的,不如趁早打发了出去,也省的他费心。
林碧霄见他心思重重,看来是上了勾了,心下释然,不再多说,朝着林家走去,林顺毓怕她将他赌博之事说出来,只得跟上来赔着笑道:“妹妹行行好,莫要将刚才之事说出来。”
“这个我自然知道。”林碧霄冲他点了点头,去了母亲住的厢房。
林顺毓回去越想越是不安,他在织坊没有半点威信可言,连着几日他暗中观察竟发现季叔竟然暗中拉拢众人,只怕有一日这织坊是要易主了,心下气愤难挡随即将季叔赶了出去。
回到王家林碧霄看着桌子上相差甚远的银子唉声叹气了半天,盼春看她这个样子取笑她:“守着大财主却还为银子发愁,这该是多大的笑话。”
“哈哈哈,笑死我了。”林碧霄翻了翻白眼,“我笑完了,你去笑吧。”
“喏,这是我攒的,说好了是借给你的,我要利息。”盼春将一个钱袋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
林碧霄大喜过望,打开一看竟有六两多,抬头问盼春:“怎么这么多钱?”
“我父母早亡,发了钱也没什么花销就攒了下来,时日长了倒也攒了这些。”
“要是赚钱了,算你一份,要是赔了算我的,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努力赚钱。”林碧霄有些亢奋,她仰着头说的激昂,盼春一脸仰慕的看着她,她是她见过的不一样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