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碧霄站在长春楼正厅里时竟忍不住抬头打量坐在上首的老夫人、王润澜和焦美莲,进门这些日子这是她第二次去长春楼,第一次是进门当日给老夫人及太太敬茶的时候,可今日被请去却不知为何。
“前些日子,管事的来交账,三姨太名下竟领了不少的名贵药材,我一问才知你同令尊出狱之时受了私刑,伤的不轻,少爷心善许了你母家可到宝芝堂取些名贵药材来替你们疗养,可如今你人到了王家,你母家却由此变本加厉,以你作保欠的药费竟有一百多两,这事我不敢私自处理,禀了老夫人来定夺。”
林碧霄抬起眼睛看着焦美莲,她穿得艳丽却不失端庄,发丝挽的精致,面庞白皙,一双凤眼含着戾气,可能是在这院子里呆的太久了,装扮的再艳丽到底失了鲜活气,心中一凛怕这样下去步了后尘,她收回思绪,开口问道:“我想知道是谁去取的药?”
“怎么怕我冤枉了你不成,是林家大少爷林顺毓,这里有他的签字,你瞧瞧可有假。”焦美莲斜眼看着她将手里的纸张递给一旁的良锦:“给她瞧瞧。”
林碧霄接过一看是林顺毓的笔体没错,她将纸还给良锦:“字迹无错。”
“林家少爷转手就卖了,这是瑞和药铺的陈掌柜给的交易记录,你也拿去瞧瞧。”焦美莲假意笑着将手里的纸递给良锦,良锦接过后交给林碧霄。
她知焦美莲说的不假,只是事先她半点不知,如今突然发问让她措手不及,到底顺毓贪念太重。
见她不说话,焦美莲含笑的眼中多了一丝轻蔑:“打肿脸充胖子能撑到几时,往后还得自个想办法过活,你虽是王家的人,却也不能让母家靠着你的接济生活,这人啊低了头,再想抬起来只怕是难了。”焦美莲说罢递了眼色给二姨太,二姨太还因那日的过节而心生怨恨,哪里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眉头微蹙道:“这事老夫人该有个定夺才是,无规矩,不成方圆,这次若是不追究,怕是会有人效仿,如此一来既落人口实,又难以管理。”
王老夫人瞟了二人一眼就看出个七八分来,这两人今个是一个鼻孔里出气的,随坐直了身子,看着林碧霄问:“这事你有什么疑问吗?”
林碧霄摇摇头,道:“没有。”
“那好,为了公平,从今日起你的月例钱减缩一半,你母家欠的药钱总共为一百八十六两,这银子我只收一半,你母家还清银子的那日便是恢复你月列钱的日子。对于这个决定你可还满意。”王老夫人将赊药的条子放在了身旁的架子上,看了林碧霄一眼也不等她回答又道:“若是没有争议大家都散了吧,一把老骨头了经不起久坐。”
王润澜从头到尾都未曾抬头看过她一眼,焦美莲心里说不出的欢喜,这样的姑娘即使长得天仙一般也不过是利欲熏心的一介俗物罢了,既然是俗物又怎入得了王润澜的法眼。林碧霄答应一声,行礼告退,焦美莲同二姨太嘘寒问暖了一番才退出来。
回到捻花阁,焦美莲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笑的阴冷,看着年轻的如同含苞待放的花朵般林碧霄时,她觉得自己有了对手,无数个漫漫黑夜里她独自一人熬着时间,寂寞像是恶鬼一点一点吞噬了她,原本她以为自己已然心死,这样活着无非是想给小铃铛一个好的归宿,可那日她分明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光,能让人温暖的光,她怕这样的光最后会温暖别人而灼烧自己,她按耐不住心里的失望和悲伤,她才知道有些东西拿起容易可放下太难。
还没进门就听见盼春细着嗓子问:“太太没有为难你吧。”
林碧霄看着盼神秘道:“从今天开始我们要想办法去赚钱了,因为再往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的月例钱都会减半。”
“赚钱……我们?”盼春张大嘴吃惊道。
“对,我们。”林碧霄肯定的点点头,焦美莲的一番话唤醒了她,相比依附于母家或夫家,她更愿意依靠自己,至少要解决现在的困局。
“老夫人给你讲了什么道理,让你如此疯狂。”盼春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看着她问,在她眼里她已是王家姨太太,这辈子至少不愁吃穿,怎么还想着抛头露面去赚钱,
“疯狂就疯狂点吧,总比让人捏着喉咙过强的多。”
“我们可以找少爷啊。”盼春依旧想不通女子如何抛头露面去赚钱,况且她还是王府里的三姨太,让人知道了还不笑掉大牙。
“好了,就这样决定了。”她深知今日之事怕也是因昨天的种种而起,她不想为一个男人斗的你死我活,更何况她不爱他,“好了,我要出去一趟,劳驾你替我找一套小斯的衣服来。”
盼春一时间对林碧霄充满了好奇,衣服也找的极快,等林碧霄换好衣服,收拾了东西出来见盼春盯着她看的入神:“我的乖乖,如此一打扮竟比少爷还要好看。”
林碧霄斜她一眼,直奔城南魏家茶肆。
魏家茶肆是各路牙子的聚集地,买卖人、地、房去哪里最合适不过,林碧霄进去前往自己脸上抹了把墙上的尘土,让自己不似那么白净,进门有小斯热情招呼:“客官,你几位?”
“一位,麻烦小哥帮我找个安静些的位置。”林碧霄四下打量一番,酒肆规模不大,客人却不少,里面吵杂不休,小斯穿梭其中满面春风。
“客官,你这一位,不如拼个桌儿坐了吧,这人多消息也多,方便你成事儿。”小斯满脸堆笑,指了指临近桌子上的空位道。
“我有事要托了小哥,这是一点心意,烦请小哥费点心。”林碧霄从袖中摸出一块碎银子,递了过去,那小斯接过一看足有一两,顿时喜的眉开眼笑,引了林碧霄往人少安静处去坐了。
小斯沏了茶,笑着说:“不知公子有何吩咐?”
“我想买座院子,不知小哥可否推荐个妥当的牙婆来。”林碧霄看着小斯,见他三十开外,天生一副笑脸,弯腰垂首听人说话。
“小的这就给公子引荐这江宁府赫赫有名的胡哥,不满你说这江宁府八成的房子都是经他的手交易成功的。你喝口茶,我这就去请。”小斯得了好处好不伶俐,转身就走。
不多时引了一个五十好几的中年男人过来,做了介绍,互相行礼落了坐,那胡哥也不废话,开门见山道:“公子好生清秀,不知是哪家的公子?”
林碧霄打量对方一眼,见他耳郭面圆,眼睛不大却精光闪闪,鼻梁扁平,嘴唇厚实,一身绸缎长衫与这茶肆格格不入,说话中气十足倒少了几分尖酸之气:“多谢夸奖,在下初来江宁府,不知老爷如何称呼?”
“鄙人姓胡名花,请问公子姓氏名谁?。”胡花说的一本正经。
林碧霄忍了笑,心道你父母给你起名的时候该有多随意,见胡花看着自己随平静了神色道:“晚辈冒昧称一声胡先生,晚辈林江想要在这江宁府置一处宅子不知可有合适的荐与我。”林碧霄见他虽是牙子可也有几分好爽之气,不由多生了几分敬重,起身拱手道,“此事权权仰仗先生相帮。”
胡花一愣,“你就这样信任我?”
林碧霄笑道:“初次见面若说信任想必先生也觉得晚辈不实,信任与不信任晚辈都没得选,只是觉得先生并非奸诈之人,赌一把信一回而已。”
“公子好心性,有何要求说来听听?”胡花抚掌朗声笑道,风度翩翩少年郎,到让他另眼相看,“这事我定办的让公子满意。”
“多谢先生,我想找带门面房的院子,将来也可有个营生度日。”
胡花略一思索,“城南到是有座现成的,只是里院小了点,除了两间门面房外,只有两间厢房左右各一耳室,厢房右侧厨房一间,不过那院子是极方正的,坐南朝北无论是门面房还是厢房都是朝阳的,前几日有人去瞧过嫌院子太小,你若有空可随我去看看可还满意。”
“我现下有空,不知胡先生脱不脱得开身。”
“哪里的话,公子坦诚相待,胡某欣赏几分,我无非也是为着银子,不过公子放心我做的可是良心买卖,自然不会多要你一分。”说着引了林碧霄出来,上了马车走了不远便停了下来,胡花打开门上铜锁,两人穿过门面房进了院子,“原来的主人自个经营着一家脂粉店,所以前后贯通,正门在东南角,走,我们进屋去看看。”
屋里光线充足,屋内一应家具齐全,只差了细软之物,两人在各个屋里细细看了,并无不妥之处,“公子看着可还满意?”
林碧霄点头笑道:“有劳先生辛苦一趟,。”二人度步出来,林碧霄抬头看了看头顶五尺长的晴空,厢房廊沿颇宽,天井显得有些狭窄,此时临近正午,太阳高照,屋里才会阳光明媚,若早晚怕是见不到日光,“入了秋,这屋子早晚怕是不得见阳光,我母亲最怕阴冷,恐不得她喜欢。”
“我知道公子顾虑,我之所以推荐这座宅子给公子原因有二,其一,这房子原来的东家是个厚实之人,房子并未漫天要价,二来,此地段人口聚集,前临南市,后边不远便是这江宁府的声色之地,要做买卖此处想来是个不错的选择,我因看中公子不免多了几句嘴,其他还请公子定夺。”
林碧霄拱手道:“承蒙先生开导,如此说来倒是晚辈没有眼力劲儿,不知这座宅子需多少银子?”经胡花一提点她到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再打眼瞧了瞧四周,要想天井开阔只需将厢房廊沿去掉一尺便可,如今她手里的银子有限,那两间门面房到合了她的心意。
“白银一百四十两,要我说公子这一把赌的值当。”胡花看着林碧霄目光中颇有自信,经他手的房子不说有万至少上千,他说值当那便是真的值当,至于她信与不信赌与不赌便看她的眼光与魄力了。
“好,还请先生定个时间咱们去府衙过了手续。”
“公子如此魄力,将来必成大器,明日巳时府衙门口见,如何?”
“正合我意,明日巳时晚辈恭候先生大驾。”
两人出了院子,拱手告辞,林碧霄又在四周转了一圈,见此地果然不错,心中欢喜,连脚步都轻快了许多,回到园中,将自个的物件一股脑的陶腾出来,见现银只有三十几两,也顾不上吃饭盘点了一应饰品,幸得王家出手阔绰,她进门时得了好些上好的玉镯、手钏、凤钗、项链等,拿出去当了除了院子钱或许还有点剩余:“你自己吃饭,不用等我。”对盼春急急丢下这么一句,就提着一个小包袱出了门直往当铺里去。
第二日巳时,两人如约而至签订交易合同、缴纳税金,只等朝廷审核通过就可以拿到契约。胡先生将钥匙交给林碧霄,等她拿到契约就可搬家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