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瞪着表格上的一行文字：
你愿意和离过婚的男士交往吗？
再侧头望向隔壁的周曼婷，好奇她有没有在那行字的空格内打勾。
她没打勾，但见我挨得如此的近，便问：“你看什么呀？”
“我看你有没有在此这里打勾。”我细声道，用食指指着那行字。
“当然没有啦！你想和离过婚的男人结婚？他可是有前科的！”
“待会会不会被里面的人说我们歧视离过婚的人？”我心不安。
“当然不会！这是我们的个人选择，哪里是歧视？”她说得理直气壮。
离婚的男人也不是永无翻身吧？
我再往下看。里头都是些择偶条件，比如：对方的经济能力、学历、嗜好、甚至有几个兄弟姐妹也包括在里面，实在是很仔细，很吓人。想想看，若对方也这样苛刻地挑剔我，我看我这一辈子也找不到结婚对象了。
填完表格后，我们将它交给坐在柜台前的接待员，又坐下来等。我总是觉得那位接待员一直用‘有色’眼光看着我们。每每我抬头望向他时，他一定也在望向我，肯定是认为我们是走投无路才来此处抛头露面。
“对了！你的新工作如何？”周曼婷问道。
“好到不得了！这几天好像在四处旅游一样，我老板带我去了国家美术馆和滨海湾花园。”
“去哪里干嘛？谈情说爱？”她眨了眨她那双不安好心的眼睛。
“谈你的头！他都一把年纪了！”我发狠地瞪着她。
“几岁？”
“四十六！”
“大是大了些，不过应该有些经济基础。”
“是报馆的总编。你要吗？我可以介绍给你。”
“好看吗？有些大叔很肮脏，很不修边幅的！”
我想了一会，说了真心话：“他年轻时应该还蛮帅气，不过现在这把年纪了，多少有些折扣啦！东西收久了也会坏的。”
“那好！等这里还是找不到个合意的，就把他介绍给我啦！”周曼婷顿了顿，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等一下，他还没结婚？都四十六了！”
“结婚了，还有个孩子。不过应该和他老婆断了。”我都不懂该如何解释石枫和他太太的关系。
“呵呵！我就知道你不会有好东西介绍啦！如果真的是条件好的话，你早就留着自己备用了。”周曼婷对着我挤眉弄眼。
我看了看周曼婷，想象她和石枫站在一起的样子。不行！他们不合适。他的温文尔雅和她的坦率直爽并不相配。她说话有时太伤人，脾气有时太暴躁，会让他招架不住。
就在我胡思乱想时，那位有色眼光叫了周曼婷的名字，指示她去一间会议室面试。周曼婷走后，我拿着手机查看脸书、简讯，最后把耳机塞进耳朵里听音乐。直到有色眼光对我比手画脚，我才知道他要我去另一间会议室面试。
会议室里坐着一位面貌慈祥的女士，她应该已到了退休年龄，眼镜后面是一双善解人意的眼睛。她一见到我便站起身来，伸出右手：“诗颖吗？我是 Mary。我会是你直接联络的负责人，这是我的名片。”
我接过名片，握了下她的手，便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
“我看了你的履历和择偶条件，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什么是没什么问题？难道会有什么问题吗？
“请问你们是如何帮我介绍男朋友？”我壮胆地问。
“你有两种选择，一种是参加群体活动，譬如我们会定期安排一些下午茶、晚餐聚会、嗜好活动、短期旅行，让你能扩大你的交友圈子。不过，这些活动我们不会有专人在场协助，只是帮你们安排场地和活动罢了。另一种是一对一的配对。这个我们会征收费用，大约是三百元，不含消费税。我们会依据你的择偶条件来进行电脑配对，然后再由专人来辅导配对的双方，让你们对彼此有更深一层的认识。我们也会负责设计一些二人活动，以便促进你们的感情。”
“你认为我该参加哪个活动？群体的？还是一对一的？”我事先应该问好周曼婷。
Mary抬了抬她慈祥的眼镜，含笑道：“你今年二十七吧？我要是你，我会选群体活动。如果再过多一、两年还是没有建树，就花三百元买个希望吧。”
我听后，笑了。还好，她不像我妈，如果我妈在场，她一定会帮我付那三百元。
“那，我就参加群体的好了。如何参加？”
“你成为我们的正式会员后，领取了会员证就能上我们的网站报名参加活动。”
“做会员需付费吗？”我又露出会计师本色。
“一次性的费用，五十元，还是不含消费税。你应该知道我们***资政曾经说过没有什么东西是免费的。”她幽默地一笑，再认真地对我说：“不过，我看了你的择偶条件，似乎定得太低了。”
“太低？”
“是呀！薪水、学历不拘那倒也罢了，你竟然不计较对方是否离过婚？连有犯罪记录也不介意？”那位慈祥的老太太皱着眉盯着我，抿了下嘴：“以你这样的选法，我电脑里的男会员几乎都能符合你的要求。”
“哦！我只是不想别人以同样苛刻的条件来挑剔我。”我解释道。
Mary原本打结在一起的眉头渐渐松开，一对同情的目光在我身上转来转去：“你是个好心的姑娘！希望你能找到个好男人。不过，你现在得重新考虑你的择偶条件，重新再填一份表格吧。”
我叹了口气，再将她递过来的表格填多一次。这回，我较为苛刻地限制了年龄、工资、婚姻状况等条件，再将表格交給Mary。
她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对我说：“记住！宁缺毋滥！”
我尴尬地对她笑了笑，便快快地离开了那间会议室。那个Mary一定是认为我是饥渴难耐而饥不择食了。其实我压根儿都没想过什么择偶条件，爱情这种事还能讲条件的吗？不是凭感觉，合眼缘吗？
周曼婷比我早一些结束面试，已经站在柜台旁付钱做了会员。我也缴了钱拿了会员证。领了证后，周曼婷对着柜台前的电脑查阅了本月的活动表，我凑过去和她一起商讨，最后决定一起参加一个茶道会。
离开了SDN，我们随便找个附近的小食店喝茶闲聊。
周曼婷一直向我投诉她的要命，我只能一言以蔽之：“既然你都迈开第一步来这SDN，就不要再回头，一直往前走好了。”
我以为我这句话能为她加油打气，岂料她听后却是一脸的黯然。我只好再好言安慰她一番，但竟惹得她潸然泪下。
“别哭了！你快要脱离苦海了！不要再想着他啦！”我赶紧递给她一条纸巾。
“他到现在一通电话都没打来给我！”豆大般的泪珠从她的眼角滑落。
“算了啦！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我whatapp他说我会去SDN，他也没回复我！”她几乎是在咬牙切齿。
“哎哟！算了！算了！就一刀两断好了！幸好你没嫁给他，如果嫁了不是更惨？你人美才高的，肯定嫁一个比他更好的。”
可能是听到我称赞她人美才高的，她总算止住了泪水。其实，她也只能怪自己拿得起、放不下。如果以经济学的角度来看，她是应该生气的，因为她将她宝贵的青春给了那个要命的，结果他耽误了她，如果女人的青春是件货品，那她付出相当高的机会成本（opportunity cost），将一个原本可以卖给别人的东西，保留不卖，而让它渐渐变质，最后可能得贱价卖出或是永存仓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