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如烟磕到第九十九个头的时候,千灯观大门“吱呀”一声开了。走出一位发髻高耸,手持佛尘仙风道骨的青衣女道士。
“女施主,因何要入我千灯观?”女道士开门见山地问。
“如烟尘缘已断,求观主看在因果钗的份上准我入观。”蓝如烟字字诚恳,言必又磕了一个响头,蓝如烟额头已破,渗出斑斑血迹。
“十八年前你出生时,贫道正好路过,看你跟千灯观有缘,本欲带你回观里,奈何你双亲不允,贫道便把因果钗赠与你,有缘日后自会再相见。如今十八年过去了,贫道昨日夜观星象有异,你还是来了。今后你便是灵茵,过往种种,已随前尘尽断,好自为之。”佛尘一闪而过,千灯观观主转身离去。
“灵茵谢观主收留之恩。”蓝如烟对着观主的身影又磕了一个头。
“灵茵,请随我来。”千灯观的小道姑来给灵因安排住宿了。
“能不能让我跟我的朋友道个别?就一盏茶功夫。”蓝如烟客气地询问小道姑。
“好。”小道姑很稳重。
蓝如烟跑过来一把抱住蓝锦,哽咽道:“锦姐姐,我其他都放下了,就是好舍不得你,星哥哥还有小白。我欠锦姐姐一个赴汤蹈火的承诺,还有锦姐姐帮我拿回因果钗的恩情,灵茵绝不食言,你们千万不要忘了我,我一下山就会去看你们。”几句话说完,蓝如烟的眼圈就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就是忍住没流出来。不哭了,蓝如烟已经死了,眼泪从昨夜已流尽,今后的灵茵不会再流泪。
灵茵也给了星河一个拥抱,星河鼻子酸酸的,声轻如蚊般道:“好好保重。”灵茵摸了摸小白的额头,捂着脸随小道姑入了千灯观。
观门渐次关上,把那个爱哭泣蓝大小姐蓝如烟一同埋葬了,从此,世间只剩千灯观灵茵。
千灯观,矗立于南镜最高的一座山巅之上,山受了千灯观的熏陶感染,也被称作了千灯山。千灯观是道门中最强盛的一个存在,玄门中大半成名法师都出自千灯观。只是,近百余年,千灯观都没有强大的法师横空出世,加上千灯观深居简出,没有弟子下山传经布道,以至于在玄门中渐渐被世人淡忘。法师虽强大,但法师修炼不依赖于法器,凭借自身对天地灵气的融会贯通,法师自身就是一个法器,引导操控天地灵气。只有高阶法师才可以择法器,在自身与法器之间自由穿梭。千灯观主便是这世间少有的一个在法器和法师之间穿梭自如的高阶法师,法号红渊。每任观主都会亲自云游四方,去寻找有缘人,收为入室弟子,为传承衣钵,也为千灯观寻找新任观主,但观主的入室弟子并非一人。观主回归天地之时,择一入室弟子为新观主,其余弟子尽辅佐之能。因果钗既是观主红渊所赠,必定来头不小,这是给入室弟子的独一无二的法器,每个入室弟子都不同,观主会为法器寻找适合的主人,灵茵便是这钗的有缘人。
蓝锦星河在观门前站了良久,看着合上的门发了好久呆。躺在千灯观门后大树上吹了半晌冷风的沐辰轻哧了声:“两人一鼠,三个傻子,都自身难保了,还这么爱管闲事。”原来,昨夜在旧城楼出手收拾隔空箭高手是沐辰。那些箭很显然是冲着去赴约的蓝如烟的,沐辰不出手,蓝锦星河小白统统得陪葬,两人一鼠毫无所察,还让苏合误以为杀手是冲他的。沐辰活了这么久,就没见过管闲事管到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的,不是傻子,是什么?傻有傻福气!
蓝锦星河带着小白下山只用了一个半时辰,上山的时候,足足爬了三个时辰。蓝锦当时觉得以蓝如烟的体力,什么时候能爬得完这座一眼望不到顶的大山,倒是蓝锦小觑了。
灵茵的归宿也挺好,搞得蓝锦都很想上山去给观主当徒弟了,不过自己这资质,怕是观主不会收。蓝锦在分别时问蓝如烟有没有话要带给苏合,蓝如烟摇摇头,附在蓝锦耳边悄声说:“他好我便放心了。”以后该改口叫灵茵法师了,一时间,还不习惯。
“掌柜,以后又剩下我们两个相依为命了。掌柜,你可不能抛下我,呜呜!”星河被灵茵的事情深深刺激到了,到了某些时候,竟无两全之法去全一对痴心痴人的痴愿,真真是遗憾得不能再遗憾了。
“想什么有的没的,明月斋缺谁也不能缺你,明月斋就是我们家。走,回家。”小白蹲在蓝锦肩上摇尾巴。
两大一小回到明月斋天已经黑了。
“好饿好饿,爬了一天台阶,累死了。星河,还有梅花酥没?先填点肚子。”蓝锦进门就看见沐辰屋子的门紧闭。
“这呢!”星河指指嵌在前厅墙上的格子,那还存了几盒胖胖的点心,明月斋这几天都没开张,就这点存货了。
蓝锦抱着一盒梅花酥,拎着两瓶离人醉跑上楼,酒放在沐辰门前,转身走进房间,房间空荡荡的,蓝如烟在这儿住了这么一段,突然这么一走还真不习惯。之前,一推门进来,就看见蓝如烟在窗子旁边发呆。蓝锦吃完一盒梅花酥,干了一瓶之前放屋里的梨花白,把自己塞进被窝,正准备美美地睡一觉。突然心血来潮,蓝锦准备泡个澡再睡,昨天折腾得太脏了,被小白弹了一身灰,从里灰到外。
蓝锦蹭蹭蹭把浴桶搬到卧室,又烧了几大桶热水提上来,以前都是在净房洗,蓝锦决定精致一把,摘了星河种的紫薇花,把花瓣泡进浴桶里,把星河私藏的牛奶也偷偷倒进去。万事俱备,蓝锦把门窗都关好,舒舒服服躺进浴桶,整个人被热水的雾气包围起来,还有花瓣牛奶香气,蓝锦舒服地在浴桶里睡着了。
结果,沐辰半夜从空中飘过,看见蓝锦房里的灯还亮着,忽起好奇心,蓝如烟走了,她不会伤心半夜偷偷在房里哭吧,好奇心一旦起来就会一发不可收拾,沐辰就开了通灵眼穿过层层障碍朝屋里看了一眼,这一看,沐辰惊的直接从半空中掉了下来,一时没控制好力度,直接从屋顶掉到蓝锦的屋子里来了,“嘭”一声摔倒蓝锦浴桶前,沐辰终于调整好气息没直接摔倒地底下去。
可比摔到地下三尺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蓝锦被响声惊醒,正觉得水凉了,要起身拿衣服穿,一抬头看到正躺在地上的沐辰,瞬间魔音穿耳“啊啊啊啊啊啊啊”,这下好了,整条街都被蓝锦嚎一嗓子嚎醒了,懵掉的沐辰就听到此起彼伏地声音在骂,哪个缺德鬼大晚上不睡觉?扰人清梦,真该拖出去让无双城主痛打三十大板。哪个神经病半夜不睡?小孩子都被吓醒了,哭个不停。
沐辰起身用双手捂住蓝锦的嘴,鬼嚎声终于安静了,大街上的声音也终于小了,蓝锦“唔唔唔”不安分挣扎的残音在耳边响。
“我许你一个心愿,我松手你别叫,好难听。”沐辰头一次遇见这么棘手的事情,进退两难,掉头就跑也太怂了。沐辰慢慢松开手指,就听见蓝锦从牙缝里咬牙切齿挤出来几个字:“你转过身去。”沐辰默默地转过身去,听见蓝锦出浴桶的水花声,手忙脚乱地穿衣声,大概过了一盏茶那么久,没声响了,沐辰弱弱问了句:“好了吗?”
“好了。一个心愿,你说话算话,收我为徒,我要修行。还有,忘记你今天看见的,忘不了就把你眼睛珠子扣给我,我串起来当球踢。”蓝锦要不是想起来沐辰那双点化腐木的手,蓝锦真想痛打臭流氓,奈何臭流氓的一根手指都能碾死自己,蓝锦气的把自己的长裙下摆撕成一条一条的了。
“好,我答应你,掌柜,你别扯衣服了。我收你为徒,关门弟子,对外不准说我是你师父。”沐辰拿手去捂眼睛,恨不得把自己戳瞎了。我都活了几万年了,这该死的好奇心这次把自己折进去了。
“你把明月斋砸坏了,你明天给我修好,修不好老娘把你炖了!”蓝锦看着直通天空的大窟窿,冷风呼呼呼地灌进来,蓝锦打了个哆嗦,把被子扯过来披上,一抬头星星都能看见了,气的五脏六腑都是疼的。
“我现在就给你修好。”说完就撸起袖子准备动手。
“我困了,我要先睡觉,明天再修。师父,把你屋子借我睡会。”蓝锦披着被子跑到对面屋子,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师父?叫我师父,我有这么老,我这就到了收徒的年纪。”沐辰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脸,一脸难以置信。
南镜的一片荒山之上,无双公子在半空中漂了一夜两天。无双公子在上面把沐辰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沐辰你个趁人之危的王八蛋,有本事你趁我灵力充沛的时候踢我一脚试试,我至于被你一脚给困在这一天两夜,啊啊啊啊,我的脸被你个鳖孙丢尽了……碎碎念就没停过,也难怪沐辰今个也倒霉。无双公子好不容易能动用一丁点灵力,给青栎发了信号,结果那根死木头迷路了,找到天都亮了才找来,来了骑着那根栎木杖就在那狂笑:“公子,让你打听到掌柜有难的消息就飞奔去了,让我猜猜是谁把你收拾成这样,不会是沐辰吧,哈哈哈哈……”
“你个死木头,有本事你把本公子放下来,看我不揍扁你,你还敢笑。”无双公子肺都要被气炸了。
“公子,你先答应不揍我,我再放你下来,我可没那么傻。”青栎笑不能停,眼泪都出来了。
“青栎,还想吃东西不?”
“我错了,公子,马上放你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