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枉打着哈欠出了门。
昨天发生的事情真多啊。
看着朝阳,感觉自己摆平了一切的天才小少年虚枉,深吸了一口气。这令他感到无比的自信和膨胀。
他忘形一蹦,跳过院前的小水沟,然后潇洒地回头打出一掌。一团看不见的微薄元气打在水面上,水花儿四溅。
他扭着腰跳开,避掉溅起的水珠。
“嘶——”
这个动作太膨胀了,还吊在绷带上的左胳膊被狠狠扯了一下,疼得他直咧嘴。
……
市场北巷口,经常有两个癫子在那徘徊,一男一女。男的早上在,约摸才二十多岁的样子,潇洒犀利,唱得一口好歌。女的下午在。是个是四五十岁的老妇人,咒天骂地,手里还拿着一把水果刀,在巷子口俳来走去,挺吓人的。
虚枉每天早上出门后,觉得最有意思的事情就是听男癫子唱歌了。
男癫子的歌声真的很棒。虽然虚枉听不懂是何方语言,但他能听出歌声里那如绝壁飞崖般的惊险和以一敌百般的无悔战意。偶尔男癫子兴起,还会腾挪跳跃几下,端的是少侠风姿非凡。
虚枉觉得他唱得比那些歌手好多了。
但男癫子要在吃完从垃圾堆里翻捡出的行人吃剩的早点后,才会开口唱歌。
有时候虚枉看到,男癫子从垃圾堆里把别人倒掉的米粉,一根一根地从汤汁里捻起来然后嗦进嘴里。
有时候男癫子实在翻找不到吃的了,他就会从破烂的裤兜里掏出一瓶邋遢的矿泉水,喝下几口,然后开始仰天高歌。
有时候天气很冷,或者下雨了,男癫子还在唱着,而虚枉依旧能感觉到男癫子仅着的薄薄打底衫下的胸膛意气澎湃。
虚枉经常为他感到难过。但他也不敢贸然接近男癫子,他只是有时候会在晚上从家里拿出一些多出来的食物,悄悄地放在垃圾堆旁边,期待第二天早上男癫子能吃到。
他不是怕男癫子看到这一行径;他有点害怕其他人看到,会笑话他。
当其他的孩子们嬉笑着从男癫子身旁跑过,并朝他身上吐口水时,虚枉总是隔着街,静静地看着男癫子浑不在意地走动高歌。
“这样年轻的人,不癫多好。”虚枉心里总在想。他肃穆地模仿着男癫子,低低地浅浅地唱出那几句他根本不明白意思的歌,然后偷偷地又为自己感到好笑。
他沉浸其中,不知不觉已走了一段路。
“小伙子,你在低头傻笑什么呢?”
突然,身后有人拍肩问道。
虚枉一惊,回头看去。来人短发白衬衫黑短裙,鼻梁上架着一副细边框眼镜,一副新潮的南疆老师派头;秀脸温柔可爱,眸若秋水。
“先生早上好!”虚枉松了一口气,问道:“您怎么知道我傻笑了?”
“嘴角都咧到耳根了,难道不是在傻笑嘛?”瑞敏双手后负,笑眯眯地跳到少年身边,和他一道走。
“那也应该不傻……”虚枉咕囔着,“那个,您想好要挟我什么了吗?”
看着虚枉脸上渐渐泛起的蜜汁笑容,瑞敏脸色一僵。
你个死小孩,哪壶不开提哪壶!
瑞敏此刻简直想把他的脸狠狠地捏成一张酱香饼。
“嗯……还没有。对了,回家有没有好好看《游州水经注》啊?”瑞敏嘴角一勾。
虚枉心底咯噔一下,瞟了瑞敏一眼,看她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当即挺胸壮气地回答道:“看了!”
“好看吗?”
“好……一般啊,地理书有什么好看的?”虚枉差点被带了笼子。
“哦。那有点可惜了……”瑞敏偷偷一笑。她又问道:“对了,你去过游州吗?”
“小时候我爸妈带我去过,不过太小没印象了。”
“那你知道琶兮崖吗?”
虚枉眼神一亮:“当然知道啊,游州最美的山谷地!我早就想去旅游了,坐上大热狗,从天上俯视,看四季同谷!最有意思的,还是雪池斗剑!”
瑞敏有些小小惊讶,她看到小少年眼中的憧憬,内心不禁一热,居然这样就发现了共同语言。昨日之前还未曾谋面的先生和学生,眼下瞬间便拉近了一些距离。
“我去过哦!”瑞敏扶了扶眼镜,笑眯眯地说道。
“昂,你去过?!感觉怎样?”
“真的很美。谷底的河流流水哗啦,河边幽兰浅荇,嫩芽抽芯;每道谷的谷腰上有不少石池,石池里开满粉白粉白的莲花,池畔都是三色堇;再往上,秋菊漫山,各种颜色的都有,还有好多好多的金杏;而每座谷的谷顶都是白雪皑皑,积年不化。”
“谷顶真的有雪池和雪莲吗?”虚枉向往不已。
“有呢!雪莲四年一开,十分珍贵。每到开花期,琶兮崖政衙就会举行斗剑大会!最低惊龙道,最高化龙道,都可参与斗剑,胜者获得雪莲!”
虚枉深吸一口气,脑海中幻想出种种画面。
“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就赢过一颗雪莲!”瑞敏看着虚枉,神秘兮兮地说道。
“你?你还会剑法?!”虚枉惊了,眼前这个看起来柔和可爱比他也大不了太多的女老师,竟然是个从琶兮崖斗剑大会中胜出的剑法高手!
“对了,你是什么境界?”虚枉问道。
“我啊,眼下是乘龙道。”瑞敏轻轻地推了推眼镜。
“???”虚枉顿时停步,两眼瞪得溜圆,不敢置信地看着瑞敏。
“哈哈骗你的,还没到乘龙道啦,不过也快了。”瑞敏看着虚枉这夸张的样子,开心地笑了。“告诉你哦,我去年就是自己踩着剑,慢慢飞上去参加斗剑大会的哦。那可比坐大热狗上去有意思多了!虽说最后名次不太好,只拿到第三名……”
瑞敏仿佛一个放开了的话匣子,开始叽里呱啦对虚枉说起她的精彩经历来。
然而虚枉早已被震撼得一愣一愣的。
就算没到乘龙道,也快了……
那就是升龙道斗剑第三名……
自己御剑飞上去……
天哪。
虚枉一直不知道自己老爹老妈是什么境界,也许比他们那个年纪的大部分普通修者强一些,在雕龙道、升龙道左右?
而他也知道,在茶麓乡,乘龙道也不是没有。乡长他老爹就是一个乘龙道。但那位老大人现在都耄耋之龄了,还是在七老八十时才堪堪突破的乘龙。其血气已然不足以反馈身体,看起来还是很老了。
传闻柳先生和熊师傅有可能也是乘龙道的强者。但是大家都没见过他们御气而飞,甚至没见过他们以气御物。
而眼前的这位居然在升龙道的时候,就能御剑把自己载上去……众所周知,升龙道和乘龙道的境界分别其实不是很明显,原因在于,乘龙道强者的招牌御气而飞,某些强横的高转升龙道高手也能勉强做到!
但前提是,高转!
她会是几转?又是几星?
如果不是吹牛的话,那瑞敏这么年轻的高转升龙强者,还精通剑法,却跑到一个南方小学教书,到底是图啥来了……
他可不觉得瑞敏会是因为舅舅刚好在这里,所以走后门混饭吃来的;柳先生也不可能会公私不分。况且柳先生和熊师傅这种强者,来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学任职本身就很可疑……
“你有兴趣的话,周末来我家,给你看看我的雪莲花?我舅舅家你知道在哪儿吧?”
不知不觉,二人已走到了校门口。瑞敏眨眨眼,邀请道。
虚枉呆呆地点点头。